陳雪梅
雪,是生命之水輪回時盛開的花瓣,是冬日的一種豐饒。或許,命中注定我與雪結緣吧—我出生那天,雪花漫舞,父親便給我取名“雪梅”,希望我做一株傲雪的梅;也是一個雪花飛舞的日子,親友和同事把我送上婚車,他們說,不枉你的名字,雪天出嫁能幸福一生;后來,我兩次病重住院都是車在雪霧中疾行,讓我死里逃生,有幸再看雪舞……
清雅高潔的雪,不管這個世界是否牽念,只管每年冬天如約而來。晶瑩清透的雪有著樸素的靈魂,所以,我這個小小生命的到來,或者我的生命過程,若能有幸與雪結緣,我便該有和雪一樣的素心,才不辱沒雪的素雅。我一直堅信,聆聽雪韻的我會融入雪魂中,內心明凈,情思悠然。無論快樂和憂傷,都始終平靜淡雅,明朗又不失明媚。
今冬的雪慢了性子,來得又遲又緩。沒有雪的渲染,風也孤孤單單,沒了色彩。沒有雪暈染的大地,也被枯黃涂抹得蒼蒼涼涼的。好在,雪向來不辜負北方的期待。瞧,她來了。
有人說,冬雪是寂寞的。盡管她來得凜然,但與蕭瑟為伍總顯得索然。然而,雪這精靈常常很頑皮,常常與風結伴,一路和風相擁著,耳語著。風不棄雪,雪也戀著風。她們纏綿悱惻,紛揚相牽地嬉笑著,歌唱著,哪里還寂寞呢?風也很調皮,本想帶著雪跳舞的她,卻生硬地牽拉撕扯著雪,以至于雪的舞步輕盈中夾雜著些狂野。
我喜歡雪,一朵朵飄下的,一片片擠壓的,整個世界覆蓋的,我都喜歡。
我喜歡雪,不管雪是輕盈著來的,還是狂野著到的,我都當她是一朵朵素色的薔薇,是灑落下來和我素心做伴的知音。
我喜歡雪,喜歡去有雪的小巷、有雪的大街、有雪的原野踏雪。踏雪有痕,雪沾染了人氣,我也多了一個知己。我喜歡聽落雪的聲音,或淺唱,或低吟,如同聽花開的聲音,是最深的禪、最幽的靜。我相信,雪也能從我的足跡里聽懂我的心音,可以感知塵世滄桑中我不老的詩心。
我喜歡雪,喜歡她那靈魂里短暫生發的熠熠光輝。明媚的春光讓她的純粹一下子變得清澈,流淌進深深的泥土中,默默地讓眼淚綻放出一片片嫩綠、鵝黃。
我愛雪,對空靈的雪是鐘情的。雪把一生的歸宿交給了大地,薄涼的她從撲向大地那一刻起,就開始了一生的踐諾—溫暖大地的懷抱,直到耗掉最后一滴血。
我愛雪,也接受雪的感傷。常常,在雪日里會生出對諸多往事的牽念,那些往昔的不如意,好像與雪約好了似的,一起從視線走進大腦。整天忙忙碌碌只顧眼前,甚至都沒有喘息的時間來規劃未來的我們,更吝嗇盤點過去,撿拾過往。唯有于那昏暗的天地相連的雪天里,才能痛痛快快地回憶曾經或大或小,或喜或悲的往事。也唯有圣潔的雪,才能將往事里的哀怨、憂傷凈化成煙云。
然而,愛雪的我,卻愧對雪。我常常把我對她的愛用文字來表達,一行行深深淺淺的文字,讓潔凈的雪染上塵世的凡俗,我的靈魂曾無數次在雪夜里向她的素雅道歉,我愧對雪的溫潤與平和。
前夜,車行駛在大雪紛飛的高速公路上,車內寒氣襲人。我蜷在座位上,被周圍人的抱怨包圍著。我不知道這一路抱怨的他們,來自哪里,又去向何方。可是,在這漫天大雪的夜晚,誰又不是帶著愛在路上呢?即便你不是剛剛握別最愛,你即將奔赴的也一定是給你希望的那個目的地。有愛在,雪中何嘗不溫暖呢?一路,我用一顆暖心與雪對話,車燈光束里輕盈翩然的雪,是從沒有過的璀璨,如嬌俏的花,在我的心間綻放。
雪花漫舞,我心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