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6條紅軍標語：樂安的紅色記憶

甘根華

近日，中共中央印發了《黨史學習教育工作條例》（以下簡稱《條例》），《條例》指出要“保護利用好革命文物”“充分發揮文獻檔案、紅色書信、革命詩詞等教育價值”。紅軍標語是紅軍開展宣傳工作、統戰工作和革命口號創作的一種特有載體，無論是在當時，還是現在，乃至將來，其作為革命文物的教育價值不可低估。

江西省樂安縣是中央革命根據地之一，也是紅軍標語這一特殊的革命文物得到大量和妥善保存的地區之一，截至2019年底，全縣14個鄉鎮52個行政村80個村小組保留了3826條紅軍標語。2017年3月，樂安縣被列為江西省紅色標語保護利用工作試點縣，也被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列為紅色教育現場教學點。欣賞和細研紅軍標語，能從中感悟其不凡價值和教育意義。

紅軍重視寫標語

紅軍注重因時制宜寫標語。對于紅軍隊伍來說，小小的標語卻是一項事關革命成敗的重大政治任務。正因如此，也才使得這支中國共產黨領導指揮下的軍隊和舊軍隊有著鮮明的不同：紅軍不僅是一支作戰隊伍，更是一支肩負著宣傳啟蒙、改造社會和發動群眾的政治先鋒隊、宣傳隊。他們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把宣傳和發動工作做到哪里，尤其是通過標語這種最直觀的形式，將他們的政治理念、革命理想傳播到哪里。毛澤東同志曾指出：“很簡單的一些標語、圖畫和講演，使得農民如同每個都進過一下子政治學校一樣，收效非常之廣而速?！?/p>

1928年黨的六大通過的《政治議決案》中提出了中國革命的十大政綱，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紅軍接到該文件后，便以此為基礎，對每一條政綱制定出數條標語，加上對時局及對工農、小商人、士兵、婦女、青年等特定對象也列出數條標語，共計134條，并將它們編訂為宣傳本。標語內容如“國民黨就是刮民黨”“共產黨不殺敵方投誠官兵”“公買公賣”“禁止童養媳”“工農兵團結起來消滅軍閥混戰”等。紅軍尤其注重因時制宜，每月或兩至三月審查一次、改換一次內容。這個宣傳本名字就叫《紅軍標語》，宣傳員人手一冊。標語正是宣傳共產黨和紅軍的性質、宗旨與革命主張的一種直觀、簡明、快捷的手段，它們讓老百姓通過理解、思索標語的內容，再結合紅軍的實際行動，從而更深入地了解共產黨和紅軍。例如，毛澤東在1928年11月25日給中央的報告中寫道：“文字宣傳，如寫標語等，也盡力在做。每到一處，壁上寫滿了口號?！?929年，紅軍還專門設立負責書寫標語的宣傳兵崗：“凡軍隊每一個機關均需派5個人擔任宣傳工作，這5個人不背槍，不打仗，不服勤務，名叫宣傳兵。此5人分為兩組：一組為演講組，擔任口頭宣傳；一組為文字宣傳組，兩個人每人提一個石灰桶，大小筆一支，凡軍隊經過的地方，墻壁上統統都要寫滿紅軍標語。”曾任工農革命軍第四軍軍需處文書、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的譚冠三同志在《我記憶中的井岡山斗爭》中回憶道，“當時他們‘提一個石灰桶，用筍殼或棕做筆，在墻上寫很大一個字的標語，或者是‘在小竹板上寫標語放在河流或小溪里，讓水飄走，有的在竹片上面插一面紅旗”。在這項工作開展近一年后的1929年10月，紅四軍前委宣傳科編的《宣傳須知》中，更是把標語列為第一種宣傳方式，并對標語的書寫專門進行規定。如，最基本的文字要正確，“寫時不要錯誤，如草寫，省筆字，掉了字”“在一個地方不要重寫標語，一個標語寫完后須看過一次才走”，避免內容重復及確保文字無誤；強調執筆人的工作態度要認真，“寫標語要研究求進步，不要敷衍，不準寫得雜亂無秩序”；規定既要能寫，也要能講解內容，“寫標語時如有人來看，就要與他解釋所寫標語的意義，不要啞巴式的只管寫、不開嘴”；甚至對寫標語的位置也作出了規定，“要寫得高，使人遠遠望見，使反動派不好破壞”。1930年3月，紅四軍政治部發布的《革命標語》指出寫標語的其他注意事項，如，“慢一點寫，力求寫得好看，不要急性亂涂”“標語落尾廢止感嘆號（?。└挠脭嗑涮枺?。）”“凡比較語氣的標語，如國民黨共產黨比較，紅軍白軍比較，只可連寫，不可分寫”。翌月，紅四軍政治部發布了《宣傳員工作綱要》，對紅軍標語宣傳提出了具體要求。如，每一名宣傳員須備一副寫標語的用具，用白（或黑）的顏料，根據本部規定的各種標語，隨時隨地寫于通衢大道、行人易見的墻壁上。除此之外，字數較多的標語得用有色紙寫好，張貼在通衢大道、行人易見之處。

紅軍注重因地制宜寫標語。也就是說，紅軍每到一地，既有統一的標語，又會制作一些符合本地情況的標語。如，1933年3月底至4月初，紅三軍團第七軍在樂安縣鰲溪鎮羅山村大夫第的木板上寫道：“黃陂勝利粉碎了國民黨四次圍剿第一步計劃”“黃陂勝利消滅了白軍五十二師五十九兩師”“東黃陂勝利繳了白軍二萬幾千槍械”等內容。又如，1935年1月，紅軍女戰士在谷崗鄉火嵊村管家祠堂寫下“花木蘭排”等標語。

紅軍對寫標語出臺考核評比規定。既然認識到寫標語這項工作如此重要，紅軍為此也出臺了一些考核評比規定。例如，當時的紅四軍政治部主任陳毅曾說，“各連寫的標語有標記，不怕冒功或混淆，寫錯了亦易查出予以處罰”。后來，為了便于檢查評比，又不暴露軍事機關名稱，紅軍還規定以代號落款。如“紅軍Ⅱ尺”“紅B”“紅八四三二士委會”“紅軍Ⅳ（宣）”等。也就是說，標語的落款有某部隊或連隊的代號，這樣就能督促各單位各負其責，也便于檢查評比。如此，增強了紅軍寫標語的責任感和積極性，也提升了標語的宣傳效果。1930年10月7日，時任贛西南特委負責人、后任紅四軍政治部主任的劉士奇在給中共中央的報告中，談及蘇區農民接受共產黨政治主張的情況，稱取得了“令人稱奇”的效果。他說，群眾的斗爭局面日益擴大化、猛烈化，“共產黨的政治主張，深入群眾，無論窮鄉僻壤，都普及了黨的政治主張的標語，群眾到處找共產黨，擁護共產黨的標語，……黨的威信，在群眾中陡然提高起來”。

樂安縣紅軍標語的主要內容探析

紅軍標語的影響越來越大，后來甚至達到“要注意用一個標語，抵得一支紅軍啊”的效果，因此，江西省全境內尤其是革命老區至今仍然存有大量的紅軍標語，尤其是樂安縣紅軍標語內容豐富，數量眾多，大多數保存完好，在新時代具有不可低估的教育價值，值得保護、研究和利用。通過研究和思考，筆者認為它們主要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幾大類內容：

宣傳共產黨和紅軍。此類內容的紅軍標語數量最多，如，1932年9月，紅二十二軍六四師在谷崗鄉火嵊村管得綿宅留下的標語“執行共產黨政治主張”；1933年3月底至4月初，紅三軍團第七軍在鰲溪鎮羅山村曾招生宅留下的標語“蘇維埃與紅軍是真正反對帝國主義的力量”；1933年5月至7月，紅五軍團在湖坪鄉善河村羅貴興宅留下的標語“擴大鐵的紅軍一百萬”等內容。

打倒帝國主義、國民黨。如，1932年6月，紅二十二軍六四師在谷崗鄉火嵊村管武清宅留下的標語“紀念六二三，反對帝國主義瓜分中國”；1932年8月，紅三軍團五軍二師在谷崗鄉坪頭村陳方順宅留下的標語“反對國民黨軍閥的欺騙”；1933年6月至7月，紅一方面軍政治部在湖坪鄉賀立村望云愛日宅留下的標語“打倒屠殺中國民眾的日本和一切帝國主義”；1933年5月至7月，紅一方面軍在湖坪鄉中村村曾冬發宅留下的標語“打倒出賣熱河、華北的國民黨”等內容。

宣傳土地革命，建立蘇維埃政權。如，1933年4月至6月，紅一方面軍在南村鄉山心村王留明宅留下的標語“只有蘇維埃才能救中國”；1933年6月，紅三軍團第六師在湖坪鄉坊塘村丁學祥宅留下的標語“推翻國民黨統治，建立蘇維埃政權”；1933年5月至6月，紅三軍團在牛田鎮水南村丁親賢公祠留下的標語“士兵打土豪分田地”等內容。

爭取和瓦解白軍。如，1933年5月至7月，紅五軍團在湖坪鄉善河村曾興元宅留下的標語“紅軍中官兵夫薪餉穿吃一樣”；1933年6月，紅三軍團第六師在湖坪鄉漢上村樂善好施宅留下的標語“士兵不打士兵，窮人不打窮人”等內容。

宣傳粉碎敵人的“圍剿”。如，1932年9月至1933年8月，紅二十二軍獨立第四師、第五師在龔坊鎮大垅村曾金嬌宅留下的標語“粉碎帝國主義國民黨第四次圍剿”；1932年9月，紅二十二軍六四師在谷崗鄉火嵊村管得綿宅留下的標語“徹底粉碎敵人的四次圍剿”等內容。

宣傳對革命成功有信心。如，1932年9月，紅二十二軍六四師在谷崗鄉火嵊村管得綿宅留下的標語“全部消滅蔣介石主力”；1933年3月底至4月初，紅三軍團第七軍在鰲溪鎮羅山村曾招生宅留下的標語“奪取南昌武漢長沙，爭取江西首先勝利”；1933年5月至7月，紅一方面軍在湖坪鄉中村村先隆公祠留下的標語“世界革命成功萬歲”。

動員加入少共國際師。如，1933年5月至7月，紅一方面軍肅反一連在湖坪鄉中村村秀挹西山宅留下的標語“歡迎少先隊加入少共國際師”“加入少共國際師，保障分田勝利”等內容。

宣傳衛生健康。如，1933年6月至7月，紅一方面軍政治部在湖坪鄉賀立村望云愛日宅留下的標語“健全我們身體”“衛生是保障康健的第一良藥”“辣椒粉會害腸胃病”等內容。

以史為鑒，開創未來。近年來，樂安縣通過印發《樂安縣紅色標語保護利用工作方案》、召開紅色標語保護利用座談會、對現存的紅軍標語進行普查和保護利用等多種形式，大力推進全縣紅色標語保護利用工作，取得一些初步成效。尤其令人欣喜的是，江西省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制定和頒布的《江西省革命文物保護條例》于2022年1月1日正式實施，其中規定革命文物主要包括：“反映革命歷史和革命文化具有代表性的紅色標語、文獻資料、手稿、圖書資料、視聽資料等?！惫P者相信，隨著《江西省革命文物保護條例》的進一步實施，尤其是以貫徹落實《黨史學習教育工作條例》為新起點，江西全省境內的紅軍標語等革命文物的保護利用工作必將迎來新的春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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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江西省社科院副院長兼省地方志研究院院長）

責任編輯/陳 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