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茶樓里的饕餮

早在舊石器時代早期，嶺南境內已有人類活動遺跡。而且，在如此悠久的歷史演變過程中，嶺南誕生了眾多有特色的文化習俗，并成為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在中華文明的發展歷程中，不得不提的還有神獸文化，不管是先秦時期的《山海經》，還是膾炙人口的《西游記》，不管是在故宮的屋脊上，還是在日常生活中，都隨處可見神獸的蹤影。神獸可以說是刻在華夏骨子里的文化。當神獸們來到嶺南這片土地，又會發生怎樣有趣的故事呢？我們攜手兒童文學作家尋麥，跟隨他筆下的林楠和神獸小當康，一起進入故事里看看吧。

1

當康雖然很不情愿，但還是以寵物豬的身份留在了林楠家。剛開始，爸爸媽媽不知道林楠從哪找來的這頭“小豬”，極力反對收留它。但是后來他們發現這頭豬不僅會自己上廁所，平日里比林楠還愛干凈，還很聰明，于是答應養一段日子。林楠還讓爸爸給當康買了一個小窩供它吃飯和睡覺。

這天早上，林楠帶著當康去散步。路上遇到了鄰居家的老爺爺在晨跑，他熱情地對林楠說了句“飲左茶末？”隨后又在林楠同樣熱情的問候中繼續跑遠了。當康不明所以，問林楠是什么意思。

林楠笑道：“這是一句粵語，翻譯成普通話就是‘你喝早茶了沒，就像有些地方人們見面會問候‘你吃飯了沒，這些都是打招呼的方式。”

“這樣啊，”當康恍然大悟，“那早茶好喝嗎？”

“不僅好喝，而且還很好吃呢，”提及早茶，林楠如數家珍，“我們在喝早茶的時候，也會吃各種點心，有蝦餃、叉燒包、酥點、蛋撻、燒賣、馬蹄糕、腸粉、艇仔粥、蒸鳳爪……”

“看來我真的是錯過太多美味了。”當康聽得都快流口水了，自從接納了人類的食物后，它吃得是越來越多，并且時常后悔沒有早點品嘗到這些美食，它發誓要把全世界的美食都吃個遍。

突然，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像是在偷聽他們說話一般。當康察覺到了不對勁，它回頭看去，又什么也沒看見。

“你有沒有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跟蹤我們。”當康問道。

“我看你是餓暈頭了。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吃早茶吧。”林楠打斷了當康的思緒。

“太好了！”當康高興地說，可馬上又擔憂地問道：“你帶錢了嗎？”

“我帶你去我舅舅家的茶樓，他答應我隨時都可以免費去吃。”

當他們抵達舅舅的茶樓時，來吃早茶的人已經排起了長隊，不得不排隊取號等待。在等待的過程中，林楠覺得無聊，又給當康講起了廣州早茶的歷史。這些都是舅舅以前告訴他的，這回終于有可以展示的地方了。他模仿舅舅的語氣介紹道：“廣州早茶可是嶺南最有特色的民間風俗之一。早在清朝咸豐同治年間，在廣州就出現了一種名為‘一厘館的茶館，在門口掛著寫有‘茶話二字的木牌，供路過往返的人歇腳談話。剛開始的時候‘一厘館設施簡陋，僅用幾把木桌木凳迎接客人，只有簡單的茶水和糕點。后來，隨著廣府地區的商貿發展，又出現了獨立的茶樓，稱作‘居，很多茶樓叫‘某某居，裝飾也變得富麗精巧，極具嶺南特色。再到光緒年間，‘居改為‘樓，又出現了很多‘某某樓。演變至今，廣州早茶中的茶水已經成為配角，而點心、菜肴和粥品愈發精致多樣，成為廣州人休閑生活中一大特色……”

林楠在介紹的時候，旁邊有一些游客也好奇地湊過來聽。這讓林楠更加得意了，又開始講起了更多有關喝茶的知識：比如廣州人喜歡把“喝茶”說成“嘆茶”，“嘆”在廣州有“品嘗”和“享受”的意思，早茶的點心主要就是要講究精、美、新、巧……

林楠講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當康又看見了那個黑影，它趁著大家都沒留意，像風一樣溜進了茶樓。這時，林楠的號也排到了。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他們一起向二樓走去。

2

當康準備上樓時，服務員攔住了它，說：“茶樓里面不允許帶寵物上去。”

當康給了林楠一個眼神，林楠立馬意會到了，他讓服務員稍等一會，然后帶著當康來到一個沒人的角落。

“現在該怎么辦啊？”林楠著急地問，“你可不可以像英招一樣變成人的模樣？”

“我才不想呢。”當康回答道，然后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本書交給林楠。

“這是什么？”林楠好奇地問。

“這是《白澤圖》，記錄著所有神獸的資料，有著強大的法力。要是遇到了一些兇獸，還能把它們封印在書中。”當康說，“待會我就藏在書中，你帶著書上樓就行了。”

當康說完就飛入了書中。林楠擔心服務員等著急了，拿起書飛快朝茶樓跑去。服務員帶著他們來到二樓。茶樓內的裝飾風格充滿了傳統的廣府特色，紅木桌椅、掛著古老字畫的墻壁，以及掛滿繁復窗簾的木質窗戶，營造出一種古樸而溫馨的氛圍。大家有說有笑，輕松愜意地談論著生活，熱鬧極了。服務員安頓林楠入座，問道：“你的朋友還沒到嗎？”

林楠看了一眼手里的書說：“他馬上就到。”

每張桌上都擺滿了各種精美的點心和小吃，色香味俱佳，令人垂涎欲滴。當康都有點等不及了，催促林楠快點點餐。這時，林楠的舅舅看到林楠，走過來熱情招呼道：“今天怎么這么早呀。”

“我的肚子餓了嘛。”林楠對著舅舅傻笑道。

“隨便點，隨便吃，”舅舅大方地說道，“我已經跟服務員打好招呼了。”

林楠本來還想繼續跟舅舅寒暄，但一個身穿廚師服裝的人急匆匆地走過來對舅舅說：“老板，你快去后廚看看。”

“你們先點餐，我過會再來。”舅舅立刻跟隨那個人過去了。

林楠坐在座位上仔細挑選食物。當康也趁機溜了出來，躲在了桌布底下看菜單。不一會兒，他們就點好了茶水和想要吃的食物，交給了服務員。

過了一會兒，服務員笑容親切地走過來給他們泡茶。茶香繚繞，熱氣騰騰，彌漫著淡淡的清香。然而他們等到茶湯都淡了，點心卻遲遲沒有上來。林楠急得探出頭去四處張望。又過了一會兒，別的客人似乎也有些等得不耐煩了，不停追問服務員是怎么回事。

服務員只得跑去后廚詢問。可奇怪的是，每個走進后廚的服務員都沒有再出來過。這時，大家都意識到了不對勁。整個茶樓都慌亂起來，沒一個人敢去后廚了。

“我聞到了神獸的味道。”當康忍不住跑了出來，朝后廚跑去。林楠趕忙跟了上去。

“孩子，別管寵物了，小心里面有危險。”有個善良的大媽想拉住林楠，竟然也跟著一起跑進了后廚。當他們走進后廚時，發現大家在戰戰兢兢地做飯，都忙得滿頭大汗了，卻沒有人敢停下來。其中最忙的就是舅舅了，他不停地指揮著大家干活。

“舅舅！你們這是怎么了？”林楠不解地問道。

“快出去！”舅舅一改往日的溫柔，厲聲命令道。林楠還想弄清楚怎么回事，然而一只龐然大物突然出現在了林楠面前。它面目猙獰，長著一張人臉，身體卻像是羊，眼睛長在腋下，腦袋差不多占據了身體的一半，嘴里長有老虎般的利齒。它不停往嘴里面倒進去各種美食，都不帶嚼的。隨著吃的東西越來越多，它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大。

“是兇獸饕餮！剛才跟蹤我們的就是它。”當康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怪物，它就是四大兇獸之一的饕餮。

“快幫我做美食！不然我就把你們都吃了。”饕餮命令道。剛才跟進來的大媽一看這場面直接嚇昏了過去。其余人加快了做飯的速度。當康把蔬菜灑在自己的身上，假裝是食物，同樣在思考著怎么制服饕餮。林楠也加入了做飯的隊伍，然而他只是假裝在“烹飪”變成小豬的當康，實際上在跟當康商量辦法。

“我們該怎么辦啊？”林楠小聲地問。

“得把它封印進《白澤圖》里才行。”當康回答。

“怎樣才能把它封印進去？”

“要么它自己進去，要么在它的愿望或者欲望得到滿足后再封印它。”

“我看要滿足它的胃口實在太難了。”

“好吃，好吃。”饕餮仍在吃個不停，享受著這美味佳肴。他吃得實在太快了，眨眼間桌面上的食物就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可饕餮一點都沒有滿足的樣子。現在它的身體已經占據了半個廚房，隨著食物越來越少，饕餮被進食的貪欲所占據，開始吞噬身邊的人。林楠親眼看到兩個服務員被饕餮吞進肚子時，直接嚇哭了。

當康冷靜地告訴林楠：“別擔心，他們不會有事的。神獸在人類的世界沒有真正的形體，他們只是暫時陷入了黑暗中。”

就在這時，饕餮注意到了他們，它把當康當成了烤乳豬，不由分說地把當康吞進了肚子里。林楠只能靠自己了。

“快逃。”舅舅把廚房大門打開，把林楠推了出去。眨眼間舅舅也被黑暗吞噬了。饕餮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可他還是不滿足。最后饕餮來到了大廳，像一團流動的黑色液體。人群立刻慌亂起來。

林楠反而變得更鎮定了，因為他想保護的人都被饕餮給吞了，他已經沒有后退的理由了。林楠打開《白澤圖》，找到了饕餮的那一頁。上面記錄著《神異經》中關于饕餮的描述：“西南方有人焉，身多毛，頭上戴豕，貪如狼惡，好自積財，而不食人谷，強者奪老弱者，畏強而擊單，名曰饕餮。”并附有一些注釋。林楠明白了，饕餮的特點是貪食和貪婪。這是饕餮罪惡的源泉，同時也是它的弱點。

3

林楠趁著大家慌亂逃跑的時候，把大家沒吃完的早茶和點心都收集起來，堆在了一起。饕餮被食物的香味吸引，很快便來到了林楠跟前。林楠立刻拿出了《白澤圖》，時刻準備將饕餮封印。可是該怎么做才能把它封印呢？林楠強裝鎮定地打開書，靜靜等待。

幸運的是，饕餮在吃完面前所有的早茶后，終于吃飽了，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林楠聽到當康的聲音從饕餮體內傳來：“你打開記載著饕餮的那一頁，在腦海中回想著饕餮本來的樣子，并念出它的名字。”

林楠立刻照做了，當林楠喊出饕餮名字的時候，饕餮突然變得異常痛苦，把吃下的人都吐了出來，接著把吃下的食物也全部吐了出來，它身體越來越小，最后變得同當康一樣大小。

饕餮又打了個飽嗝，然后就被封印進了《白澤圖》里。

人們緊緊地擁抱著身旁的家人朋友，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遭遇不測，再也見不到彼此了，此刻又團圓在了一起。舅舅也緊緊抱住了林楠。林楠看著茶樓里的一片狼藉，又看著大家心有余悸的神情，他多么希望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啊。

“我剛才要是早點聽你的警告，饕餮就不會跟來了。”林楠后悔地說。

“沒關系，我有辦法讓一切恢復。”當康打開了《白澤圖》，對著書中說道：“噎鳴！你快出來。我需要你的幫助。”

很快，一個純凈動聽的聲音出現在茶樓：“我早就說過你會需要我的幫助的。”林楠向周圍看了看，并沒看到聲音主人的蹤影。

“時間之神噎鳴，你把時間倒退到一小時前吧。”當康懇求道。

“小事一樁。”那聲音答道。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的時間開始倒流。被損壞的茶樓慢慢恢復了原樣，人們都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茶樓里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人們的談笑聲，他們喝下的每一口茶都融入了廣州人的熱情與閑適。

不一會兒，點心都上齊了。林楠一邊吃點心，一邊繼續跟當康說著廣州早茶的知識，

當康聽了半天，卻突然感慨了一句：“剛才你可真勇敢。”

“勇敢？”林楠不明所以，因為他也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小知識

※廣府飲茶習俗于2022年被廣東省人民政府列入第八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

※根據史料記載，在清朝咸豐年間，佛山、廣州等地方開始有“厘館”，由于茶價僅一二厘錢，這些店鋪被稱為“一厘館”，也有的文獻記載為“二厘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