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的戀情

何彬彬

她的樣子真美。在她進入花店的那一瞬間，她如一道光吸引了我。我的許多同伴也一樣，被她吸引了。我們都希望能被她選中，好被她帶回家。她從我身旁走過，看了看不遠處的那朵紅玫瑰，我有點失落。她又轉身，俯下身看了看我，我的心突突地跳。

她向老板問了一下價格，她選中了我。我身旁的富貴竹、月季、白玫瑰，還有我的同伴，都投來歆羨的目光。她舉著我，在鼻尖聞了聞，帶著我走了。

她應該是一個安靜的女孩。她走進一條古色古香的巷子，沿街的墻角擺有花盆，種著紫蘇、辣椒之類的蔬菜。我喜歡這樣的巷子。她穿過院門，走進一個單元門，沿著樓梯上樓了。

這是一棟老房子，墻壁很厚，隔音效果很好，只是沒有電梯。進門的客廳很小，沒有窗戶，光線不佳，通風狀況一般。

她取來一把剪刀，修剪我多余的枝葉，用一個花瓶將我裝了起來。我好喜歡這個花瓶，它是白色的，如玉一般。她把我泡在水里，讓我在花瓶里自由生長，我還只是花苞呢，沒有開放。

她會烹飪，喜歡讀書練字。她讀書寫字時，我陪在她身旁，這感覺真好，盡管外面的世界很大，可是在這兒，就我們兩人，無人與我分享她。我喜歡上她了。

她睡眠不太好，在壓抑的都市，她時常熬夜，白天還要去上班。我很擔憂她的健康狀況。

我來這兒已經兩天了，還沒有開放，只是花苞長大了一點。我喜歡她每天早晨起床拉開臥室窗簾的聲音，經過一晚的思念，終于又見到了她的面容。可自從她將我放在桌子上后，就對我有些視而不見了，她很少親吻我、看我。我受到了冷落。

她洗漱完，拿上包就出去了，只留給我一個背影，我又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她的客廳只放了一張桌子、一臺冰箱，還有一把椅子，靠近門口的墻壁上掛著一頂帽子，我觀察著、感受著，空氣中似乎還留有她的氣息。

我想獲得她的關注，吸引她的注意。我想盡快釋放自己的生命，期望有一天能將自己所有的花苞一下開放，給她帶來驚喜，這樣她便能再一次注視我。可是，這一天我也失敗了，我只開了一小朵花，沒能引起她的注意。

我靜靜地等待著她的目光。我突然想到，她會不會已經有了男朋友？此刻她是不是和男朋友在一起？今天她還會不會回家？我不免慌張起來，這是我從沒有經歷過的情緒，我想我真的愛上她了，可我的心意她卻不知道，我不能對她表白。

我若是能變成人該多好啊！那樣，我可以對她表白，展開追求。可是現在，我只是一束百合花，僅此而已。

樓梯有腳步聲，會是她嗎？看不到外面的光線，我也不知道幾點了。唉，這不像她的腳步聲，她的腳步聲輕盈、溫柔而動聽。

過了一會兒，她回來了。這次腳步聲對了，如兔子一般輕柔的腳步，如花一樣安靜的呼吸，是她了。可是她一臉的憔悴，疲憊不堪，都沒有看我一眼，就將自己關進了臥室。

發生了什么，讓她如此不開心？她被人欺負了嗎？有人爽約了？她回家我應該感到高興，但是她不開心，我也開心不起來。我的腦袋不能思索太多，我還是催促自己快點開花吧，讓我的生命盡情綻放。我希望能給她一個驚喜，讓她能再次撫摸我、親吻我。即使我的生命會因此很快結束。

夜里，我的花悄悄綻放了，我釋放的香氣開始充滿屋子，我開心極了。我期待著她打開門，花香撲向她的鼻子，一掃她的疲憊和不開心，她會將目光望向我，然后走向桌子，俯身注視我、親吻我。可是一晚上過去了，她沒有走出臥室。

第二天一早，她看到了我，她的眼中確實有驚喜。她走過來捧起花瓶聞了聞，對我笑了笑，可是她依然不太開心，并沒有贊美我。她洗漱完，拿上包就出去了。

我最好的時光，一點一點地逝去，卻沒有人看到。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回來，接下來，我會越來越沒精神，我的花朵會垂下去，花瓣會凋零，我的熱情也將耗盡。也許明天我就枯萎了，也許第三天她會走過來，將我扔進垃圾桶，帶著垃圾袋走出門。

選自《天池小小說》

202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