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湟中（組詩）

慕容古寨

“慕容”之名，記載最早的是王沈的《魏書》，此書已佚，在《三國志·魏志》裴松之注中，曾引述該書。云：鮮卑檀石槐在漠北，“乃分其地為中東西三部……其大人曰柯最、闕君、慕容等，為大帥。”

——題記

那么

進入領地：

在一副鎧甲暗淡的光線下

我的手

觸摸的

正是金倉嶺——

一個王國最后生息的古寨

鮮卑慕容

偉大的姓氏

就這樣敲響了岑寂的大地

武士醒來

馬鐙閃爍

向西。向西。向西。

刀光劍影

鼓角爭鳴

王。只有王的銅鏡

照見了

太陽的眼睛。

而

部落。

兄弟。

父。

子。

孫。

富有和繁榮。

這絕唱

呼喚青稞的天堂。

而

徒河青山。

陰山。

罕原。

西海之南。

這帳房

點亮草原的憂傷。

嗟嗟！

鼓吹大曲響起

阿干，歸不歸？

大棘。白蘭。

葉延。

這能否欽定為最后的狂歡？

那么，長嘯，如風長嘯

如馬匹長嘯

以血為歌謠

以吐谷渾之名為氏，“亦為國號”。

那么

唯有我們，擁有鷹的翎毛

唯有我們，走向薈萃著絲綢之路無限秘密的“青海道”。

這是一切：

駝隊。

銀幣。

世界。

向西。向西。向西。

1700帳。

350年。

我們遠望的不止是伏俟城的斷壁殘垣：

雕欄。

宮殿。

可汗。

哦，繁華的締造者：

慕天下可慕之人

容人間難容之事

血玉馬鞍今何在

金龜巨石刻曰：傳奇慕容，華夏一脈！

這是怎樣的造化

誰的棺槨畫

成就了玄幻派的“天下霸唱”：九層妖塔

宴飲圖：

王和王后高舉酒樽

濺出

黑瓷。白玉。紅木。

渾圓的日出。

剛烈與纏綿

忘乎山川

前世與今生

融于愛恨

如此，我游牧

我交與遷徙之土

葬于

流動之火。

現在，我非凡的手

就要指引宇宙

可星光不肯度過我蜿蜒的額頭：

好在匪患已剿滅

大地生輝

民間的酩餾

斟滿塵世的酒杯

好在秋天的季節

一步一步引領我們走向黃金的臺階……

為此

我將保持對母親的心肺

對陌生人的敬畏

對村莊的下跪

其實，在金倉嶺

一只背過井口的蝴蝶比夜色深隧

這畢竟是靈魂的飛翔：

在印章之下

在家譜之上

一瓶藏在土里的酒

酒。無名

巷子。無名

歲月。無名

這酒

很深

如埋我于黃土之中

這巷子

很空

如鳥入春山之中

這歲月

一定是泉洞

如尊者生于明暗之中

樓蘭不破

陰山不度

且飲

江河湖海

且行

日月星辰

沒有白鹿

沒有烏鵲

杯里

觀

宇宙之大

壺外

察

品類之盛

南柯以為夢

北溟可作鄉

誦

明月之詩

可醺

歌

窈窕之章

既醇

如此

從來處來

到去處去

這酒

歸于道

這巷子

名字叫逍遙

這歲月

可以典當給十三朝

尼格爾的卡陽

我已厭倦了鐵絲

它銹蝕了我的知識

我已厭倦了玻璃

它擋住了我的真理

我已厭倦了水泥

它凝固了我的相思

我隔著玻璃說

愛

我對著水泥說

愛

我撫摸著鐵絲說

愛

愛是秋蟬兒

愛是尼格爾

秋蟬兒一直在唱

好像唱曾經的村莊

尼格爾一直在唱

好像唱未來的卡陽

他倆唱的是不是憂傷

山也搖晃，云也飄蕩

陽坡村

非得要

醉。

非得要

重生。

非得要

火。

非得要

葬身。

一樽

便是無窮。

一聲

便是永恒。

我屬于春夏秋冬

誰屬于日月星辰？

如果為銅

請鍍亮我三千年的眼瞳。

如果為銀

請熄滅我三千年的黎明。

我，只有我

聽到了馬匹的嘶鳴。

王，高高在上

陽坡村，高高在上。

鍛造者

只剩下腐朽的背影。

哦，聲音

鐵錘的聲音！

蓮花已開

世界洞明。

向陽

向陽而生！

逐光

逐光而行！

我被秋天喚醒

尚存一絲魂靈！

群 加

鳳凰鳴矣，于彼高岡。

——題記

在群加

我能想象的

除了白云

就是白鳳凰了

在群加

我所歌詠的

除了“鳳凰于飛，翙翙其羽。”

便是“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云。”

今夜，雨卻是另一種韻腳

由上而下更迭：

高山寒漠草甸

高寒草甸

原始針葉林

高山灌木林

針闊葉混交林

楊樹闊葉林

韻是好的：

有種種林

隨水而生

青草彌布

眾鳥和鳴

除非忘了雨。

雨。純粹的雨

落在

白唇鹿淡黃色的角上

藍馬雞暗紫藍的尾羽上

巖羊石板灰的背上

也落在

比夜色更黑的黑峽河上……

今夜，我是高山峽谷的聆聽者

在一株青海云杉下

等鳥聲

做盡秋聲

等雨聲

交與我蒼茫的一生

拉脊山上的鷹

神。

我在云海中攀登：

以風。

以火。

以金。

九山。

八海。

四洲。

然后

“三千大千世界”。

神。

我在無限中仰望：

須彌山。

宗喀山。

拉脊山。

神。

陽神。十三戰神。

拉則。

……最后的箭垛。

嘎拉雞

隱于亂石堆中

羽毛艷麗。

我以額頭

承接失散的雨點

到達萬神之殿。

是的

這個世界上，秋天深了

神的故鄉，鷹在言語……

上山莊

一頭金鹿

飛奔而來

六十四只孔雀

舞于花海

在上山莊

秋天以草木的姿態

呈示萬物有愛：

金魚為草。

天人為菊。

燈籠為梅。

千屈為菜。

畢竟，我們信步穿過了土門關

陣陣刀鳴已是聲聲雉喚

狼道。

馬道。

官道。

我們在自己的道上，眺望遠方

我們的村莊，秩序井然

我們向上的田園，雨水充足，陽光燦爛。

紅刺玫瑰。

藍萼鼠尾草。

黃櫻。

沒有哪一種色彩和芬芳

如此令人神往……而又心旌搖蕩

傳說仍在

祥泉仍在

慈悲仍在

……我尊崇的生命之原色永在。

【作者簡介】劉新才，青海互助人。《彩虹》雜志詩歌編輯。從事教育工作。出版詩集《愛神的眼睛》《莊稼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