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錦華,浦正寧
(東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蘇南京 211189)
強化企業的創新主體地位是完善創新鏈的重要環節。《2022 中國小微企業SaaS 白皮書》顯示,中國小微企業占企業主體數量的98.5%,提高其創新能力對全面塑造經濟發展優勢具有關鍵作用[1]。然而單個企業尤其是小微企業難以具備完成創新所需要的全部資源。盡管現有研究已充分論證了金融服務在創新中的重要性,但傳統金融機構為了規避風險,在金融服務方面存在所有制歧視和規模歧視[2],使小微企業難以突破束縛創新活動的資源瓶頸。近年來,數字金融發展迅猛,其普適的特征引起了學者的廣泛關注。從理論上看,數字金融發展補足了傳統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短板,為小微企業創新清除了資金障礙,但現實中,囿于資源約束,如何編排各地區數字金融要素才能實現小微企業高創新的問題仍未得到解決。
數字金融包含支付、信貸等多種業務與要素,理想狀態是數字金融各維度均衡發展,但囿于金融知識、資源稟賦等,金融各要素的數字化轉型程度參差不齊,彼此之間發展速度并不同步。現有韓先鋒等[3]相關研究多關注數字金融的總效應,僅有如Hodula[4]等少數學者關注到數字金融發展過程中某單一要素發揮的凈效應,且多數研究并未注意到不同數字金融要素互相組合可能引發的聯動效應,這就可能導致部分地區錯失借助數字金融助推小微企業發展的機遇。因此,本文關注到以下幾個問題:在資源有限的前提下,數字金融哪些要素會對小微企業創新發揮顯著影響?不同要素之間是否存在及如何發揮聯動效應?這些問題對于合理配置數字金融要素從而最大化實現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的激勵效應至關重要。但遺憾的是,目前尚未有研究基于資源約束和復雜系統觀,綜合考察數字金融不同要素對小微企業創新的聯動影響。
此外,僅立足于數字金融服務模式的差異,分析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的創新激勵效應是不夠的。Damanpour 等[5]指出與單獨實施技術和非技術創新相比,平衡推進不同類型的創新更有助于提升企業績效,這一觀點也得到了吳翌琳等[6]學者的認可。盡管李林等[7]部分學者認為技術創新是彌補企業劣勢最關鍵的因素,但是與大中型企業不同,小微企業受限于人力資本、發展規模等因素,難以通過顛覆性的技術創新實現突破性發展,這就使得小微企業開展創新活動更需要兼顧技術創新和非技術創新[8]。盡管已有研究已經關注到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可能存在影響,但研究視角僅局限于普適的技術創新,忽略了小微企業創新類型的異質性,同時也并未考量數字金融不同要素可能對小微企業創新產生的聯動效應,由此得到的研究結論可能是不完整的。
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在于以下3 點:第一,從組態視角為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創新提供了新解釋。在資源有限及網絡效應的影響下,探究單個要素對創新的激勵效應可能會因為忽視了資源邊界而夸大單一要素的凈效應,同時也可能因為忽視不同要素之間的聯動效應而低估某要素對創新的影響。因此從組態視角進行分析有助于準確把握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的價值效應。第二,借助fsQCA 方法從系統觀的角度提煉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創新的組態。本文從生態系統觀入手,基于數字金融不同要素之間可能存在的聯動效應,剖析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高創新的組態,為各地政府因地施策編排數字金融要素,驅動小微企業創新提供了實踐指導。第三,區別于現有文獻對創新的泛化處理,本文基于創新的異質性,將小微企業創新分為技術創新、組織創新、服務創新、營銷創新和文化創新,識別數字金融影響小微企業不同類型創新的組態,從而為全面實現小微企業創新發展提供理論支持。
數字金融作為兼顧科技與金融的新型服務業態,為助推實體經濟創新提供了新思路。現階段,基數龐大的小微企業已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生力軍。但是由于中國經濟發展具有顯著的關系特征,再加上金融機構對防范風險保持高度警惕,使得小微企業在獲取金融服務方面存在一定的困難。數字金融的發展依賴數字技術,提高了小微企業金融服務的可得性,為小微企業創新發展提供了機會。在數字金融與小微企業創新的相關研究中,郭沛瑤等[9]以雇傭員工數量小于100 人的家庭工商生產經營項目作為小微企業樣本,借助固定效應模型研究了數字金融對中國小微企業創新的影響。楊君等[10]通過匹配中國小微企業調查數據庫數據探究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盡管上述研究均指出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具有顯著的激勵效應,但其均將數字金融作為一個質地均勻的整體進行考量,忽視了數字金融不同維度發展不均衡的事實。
此外,縱觀現有關于數字金融與創新的文獻發現,多數研究采用基于方差的統計方法考察單一變量對企業創新的凈效應。不難發現,該做法的前提是默認為各種要素均可以獨立地影響結果[11]。然而生態系統觀認為,對于由多種要素組成的系統,不同要素之間是相互依賴、互相影響的[12],不同要素的配置可能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考慮到數字金融不同要素的發展需要一定的資源予以支撐。因此解讀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的影響應該基于資源有限的前提,從系統觀的視角思考數字金融要素的配置。
熊彼特創新理論認為創新包含不同的類型,如技術創新、組織創新、營銷創新等[13]。目前,技術創新因其對企業績效尤其是財務績效的影響受到普遍認可,但非技術之外的其他創新并未受到同等重視[14]。組合創新理論認為,不同創新類型之間存在互補性,企業發展同樣需要其他創新特征吸引合作者及消費者[15]。Walker 等[16]將組織創新定義為在企業或組織中引入新的結構、程序、系統或實踐,不僅涉及組織工作責任和決策的新方法,同時涵蓋外部關系的建立與維護。鄧慧蘭等[17]認為營銷創新是運用創新思維重新組合營銷維度,從而提升效率與市場競爭力的變革。Pedeliento 等[18]認為文化創新是企業家對更好的文化準則的追求,其價值不僅局限于經濟價值,更重要的在于象征價值和社會價值。這說明分析數字金融的創新激勵效應同樣需要兼顧創新類型的多樣性。
1.2.1 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的直接影響
數字金融作為傳統金融創新的體現,通過溢出效應為小微企業創新提供了思路。一方面,傳統金融通過數字化轉型彌補了其服務范圍受限的短板,依托數字金融平臺獲得了高速發展,為小微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獲取競爭優勢提供了范式。另一方面,數字金融依托大數據技術將不同層面的行動者和業務聯系起來,實現了信息的及時反饋,從而避免了無效和低端金融資源錯配。這為小微企業與供應商和客戶建立良好的合作關系,通過加快資金和信息流動獲得創新發展提供了思路。
1.2.2 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的間接影響
(1)擴大市場需求。數字金融憑借地理穿透性和延展性的優勢,打破了傳統金融的二八定律,將金融服務的觸角延伸到長尾客戶[19]。一方面,多元化的信貸產品憑借審批快、無抵押和期限靈活等特點緩解了居民的流動性約束,刺激了居民消費量的增加[20]。另一方面,數字金融知識的普及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居民的消費觀念[21],由于消費成本的降低以及消費借貸的即時性,顛覆了居民傳統的消費模式,推動居民消費結構升級。市場需求是引導小微企業生產的關鍵,因此數字金融通過改變居民消費量和消費結構可以刺激小微企業創新。
(2)降低融資約束。穩定的資本投入是企業開展創新活動的前提[22]。小微企業抗風險能力弱,信息披露意識低、財務制度不健全導致傳統金融機構難以評估小微企業[23]。同時受限于發展規模,小微企業難以提供傳統金融機構認可的抵押物,加劇了小微企業從傳統金融機構獲得穩定融資的難度[24]。而數字金融依托數字技術實現了數據的實時獲取與分析,建立了小微企業的精準畫像,使得金融機構可以根據小微企業的業務往來、納稅情況等判斷企業的運營風險與發展潛力,降低了小微企業獲取金融服務的門檻。
(3)規避風險。風險是桎梏企業創新的典型因素,尤其是小微企業市場份額較小,對外部環境的依賴性強,使得風險成為影響小微企業創新的重要因素。數字金融依托區塊鏈技術支撐信用體系,通過多維度的數據搜集實現消費者信用的評估,從而減少了企業發展過程中的潛在經營風險與環境風險。另一方面,數字金融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帶來網絡安全問題[25],因此保障企業網絡、隱私數據和敏感數據的安全成為數字金融背景下小微企業的考量之一。為了避免數據泄露,數字金融的發展可能倒逼小微企業進行創新。
(4)緩解信息不對稱。信息不對稱是小微企業融資困難的主要原因[26]。數字金融憑借其海量數據資料,準確識別具有創新潛力的小微企業,通過增加金融供給有效支撐了小微企業的創新活動。此外,數字金融依托數字化工具,通過整合個人、企業和行業數據建立并完善第三方征信體系,降低了企業與投資者之間由于信息不對稱導致的市場摩擦,有助于企業與其合作者建立穩定的貿易聯系,提高小微企業創新的積極性。
1.2.3 數字金融要素與小微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
現階段數字金融各種要素之間發展并不均衡,再加上各要素間具有復雜交錯、協同共生的特征,這就導致不同地區借助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創新的方式存在差異。QCA 組態分析方法為考察數字金融不同要素的組合如何聯動影響小微企業不同類型創新提供了途徑。因此本文構建了組態效應分析模型(見圖1),借助QCA 組態分析方法,探索數字金融不同要素的聯動效應對小微企業技術創新、組織創新、服務創新、營銷創新和文化創新的影響。下文分別闡述了數字金融不同要素對小微企業創新的影響機理。

圖1 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的組態效應分析模型
(1)覆蓋廣度。覆蓋廣度決定了數字金融的服務范圍,從而惠及更多小微企業。一方面數字金融覆蓋廣度的提升可以緩解偏遠地區小微企業的融資約束。另一方面,數字金融具有緩解信息不對稱的功能,金融機構依托數字技術實現了數據的聯動與共享,因此更廣泛的覆蓋范圍有助于小微企業更全面地掌握供應商和客戶的信息,降低了企業創新的潛在風險。
(2)電子支付。創新活動對企業經營資源具有擠出效應,可能會損害企業經營活動的連續性。而數字支付業務的發展便捷了支付流程,通過降低交易成本、加速資金流轉,保障了企業正常生產的資金需求,從而提升了小微企業投資創新項目的意愿。此外,目前企業生產多采用按需定產的生產模式,便捷的支付方式通過降低交易成本、緩解流動性約束和降低消費者心理會計損失等激活了居民的消費熱情,從而倒逼小微企業的創新活動。
(3)數字保險。風險感知對參保意愿具有的重要引導作用。由于保險與客戶的互動產生于事故發生之后,多數人將保險作為額外支出而非保障或增值服務[27],限制了傳統金融模式下保險業務效能的發揮。數字保險借助互聯網平臺,通過場景化風險展示激發了客戶的投保需求。數字保險根據小微企業的風險狀況為其定制保障方案、挑選適宜的保險產品,能夠幫助小微企業識別、化解與防范創新面臨的不確定性風險,從而激發小微企業潛在的創新活力。同時由于大數據技術的支撐,數字保險的數據具有實時動態性,有效提高了保險理賠的及時性,從而使人們減少了預防性儲蓄,實現了貨幣資金的充分流轉,為小微企業借貸提供了資金支持。
(4)貨幣基金。數字金融的貨幣基金功能主要借助互聯網理財產品體現,由于其投資門檻低、收益穩健等特征,有助于匯集小額分散賬戶的資金,從而為小微企業創新積累了資金。隨著數字金融的發展,人們的金融知識與接受力逐漸提高,再加上相對于銀行的存款利率而言,數字普惠金融平臺的利息水平更高,這無疑增加了小微企業的潛在可貸款儲備金。
(5)網絡投資。數字金融的投資服務一方面可以借助互聯網技術組合投資產品,增加消費者的未來預期收入,通過財富效應帶動居民消費水平的提升。另一方面網絡投資的發展整合了社會中的零散資金,并依賴數字金融在線平臺將其轉化為有效的金融供給,為小微企業創新提供了多樣化的融資渠道選擇。
(6)網絡信貸。數字金融的信貸功能豐富了小微企業融資渠道,打破了小微企業僅依賴傳統銀行借貸的困境。尤其對參與眾籌的融資者而言,不僅能獲得資金,還有可能獲得外部資源在管理經驗、發展模式和技術創新等方面的幫助,為企業創新積累了資金及信息。
(7)數字化程度。數字化的重要特征在于數字金融的去中介化和支付方式的移動化,不僅降低了小微企業使用金融服務的中間成本,同時加快了小微企業資金和信息的流動。一方面,數字化是金融模式創新的重要表現,這一現象為小微企業的創新提供了范式,驅動小微企業創新自動化技術及電商化的發展路徑。另一方面,數字化的發展模式借助大數據技術的加成,強化了資源匹配的精準程度,為小微企業獲取金融服務提供了便利。
QAC 組態分析方法關注多因一果,為解釋多重并發的因果復雜性提供了途徑。QCA 方法通過探究多個前因變量對結果產生的共同影響,挖掘了現象背后復雜的因果關系,目前包括3 種類型:Crisp-set清晰集(csQCA)、Multi-value 多值集(mvQCA)和Fuzzy-set 模糊集(fsQCA)。由于fsQCA 主要用于連續變量的處理,彌補了csQCA 和mvQCA 局限于類別劃分的不足,被廣泛應用于經濟管理等領域的研究。
小微企業的5 類創新及所屬行業均來源于中國小微企業調查數據庫(CMES)。該數據庫所含數據為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于2015 年開展的調查問卷數據,涵蓋2014 年中國28個省份共5 497 個小微企業的生產經營、財務和創新等詳細信息。數字金融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研究中心,包含數字金融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3 個維度,同時數字金融使用深度進一步劃分為支付、保險、貨幣基金、投資和信貸5 個維度。剔除創新類型缺失的樣本后,本文獲得4 989 個小微企業數據,上述企業分布覆蓋中國28 個省份。
(1)結果變量:小微企業創新,包括技術創新、組織創新、服務創新、營銷創新和文化創新,5 種創新分別采用各地區進行相應的創新活動的小微企業數量進行衡量。具體來看,技術創新是指為產生新產品、新工藝和新技術進行的研發活動;組織創新是指在管理辦法或工作流程等方面進行改進或創造;服務創新是指采用新的或改進的服務方式,如售后服務等;營銷創新主要體現在營銷方式、策略和渠道等方面進行的改進;文化創新指領導力、凝聚力等企業文化的創造和發展。
(2)條件變量:本文參考郭峰等[28]的研究,采用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和螞蟻集團研究院聯合編制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細分指標衡量數字金融。具體包括覆蓋廣度、電子支付、數字保險、貨幣基金、網絡投資、網絡信貸和數字化程度。
(3)校準。fsQCA 在進行必要性和充分性分析之前,需要對數據進行校準。考慮到各地區數字金融發展水平及小微企業創新水平的高低均是基于樣本進行的相對評判,因此本文參照杜運周等[29]的研究,采用直接校準法對數據進行校準。本文將條件變量和結果變量的95%、50%和5%分位數分別設定為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的錨點。為了避免當條件變量的案例隸屬度恰好為0.5 時組態歸屬問題,對0.5 隸屬度進行了減0.001 處理[30]。條件變量及結果變量的校準信息及描述性統計如表1 所示。

表1 相關變量的校準點和描述性統計分析
必要性檢驗可以用于判斷結果的出現是否依賴于某單一條件變量,本文采用fsQCA 方法分析數字金融各要素對小微企業不同類型高創新的必要性。其中一致性是檢驗必要條件的重要指標,如果一致性高于0.9,則認為該條件變量是結果的必要條件。根據表2 可以看出數字金融各要素對小微企業不同類型高創新的必要性均處于較低水平,一致性普遍低于0.9,表明無論小微企業進行何種創新,數字金融各要素均不構成形成小微企業高創新水平的必要條件。

表2 fsQCA 對單個條件的必要性檢驗
由于數字金融各要素對小微企業高創新的獨立解釋能力不高,本文進一步探討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高技術創新、高組織創新、高服務創新、高營銷創新和高文化創新的組態。在中等樣本的研究中(大約10~100 個),案例頻數閾值通常設定為1[31]。因此在進行組態充分性分析時,本文參照杜運周等[29],將案例頻數閾值設定為1,原始一致性閾值設定為0.8,并將PRI 一致性閾值設定為0.7。本文以中間解作為研究結果,借助簡約解進一步區分核心條件和邊緣條件。實現小微企業不同類型高創新的組態結果分析如表3 所示。

表3 實現小微企業不同類型高創新的組態結果分析
在表3 報告的組態分析結果中,無論是單個解還是總體解的一致性均高于0.8,說明上述組態構成小微企業實現不同類型高創新的充分條件。其中,數字金融產生小微企業高技術創新的組態有2 種:組態S1a 和S1b。2 種組態的總體覆蓋度為0.706,說明這兩種組態解釋了70.6%的區域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高技術創新的原因。同時兩種組態中均包含電子支付、網絡投資和網絡信貸3 個要素,說明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高技術創新離不開金融的基礎功能和核心功能。數字金融產生小微企業高組織創新的組態有3 種:組態S2a、S2b 和S2c。其中組態S2b 和S2c 均以覆蓋廣度、電子支付、貨幣基金、網絡投資和網絡信貸作為核心條件存在。數字金融產生小微企業高服務創新的組態有4 種:組態S3a、S3b、S3c 和S3d。其中組態S3a 和S3b 以數字化程度為核心條件缺失,組態S3c 和S3d 以數字化程度為邊緣條件存在。對比組態S3c 和S3b 發現,兩種組態共享核心條件,說明以覆蓋廣度、貨幣基金和網絡信貸為核心條件存在的地區,如果輔之電子支付和數字化作為邊緣條件存在,即使存在網絡投資作為邊緣條件缺失,也可以驅動本地區小微企業實現高服務創新。數字金融產生小微企業高營銷創新的組態有4 種:組態S4a、S4b、S4c 和S4d。而數字金融產生小微企業高文化創新的組態只有組態S5,說明以覆蓋廣度、貨幣基金、網絡信貸作為核心條件存在,以數字化程度作為核心條件缺失,電子支付和網絡投資作為邊緣條件存在,能夠驅動小微企業高文化創新。
對比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不同類型高創新的組態發現,首先,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不同類型高創新的組態中,網絡信貸在任一種組態中均發揮核心條件存在作用,說明網絡信貸對提高小微企業創新至關重要。尤其對于組態S2a、S3a 和S4a 而言,以網絡信貸為核心條件存在,輔之電子支付和網絡投資作為邊緣條件存在,可以彌補覆蓋廣度、貨幣基金和數字化程度的缺失,并驅動小微企業實現高組織創新、高服務創新和高營銷創新。其原因在于網絡信貸作為數字金融平臺供給小微企業資金的直接手段,有效緩解了小微企業面臨的資金約束,是驅動小微企業創新發展的重要因素。其次,根據組態構成元素的差異,可以將上述組態分為3 種驅動模式。其中組態S1a、S2b、S2c、S3b、S4b、S4c 和S5 中,數字金融覆蓋廣度和使用深度形成互補關系,因此本文將其命名為廣度深度協同發展型驅動模式。組態S1b、S2a、S3a 和S4a 均以數字化程度作為核心條件缺失,覆蓋廣度作為邊緣條件缺失,即在該組態中覆蓋廣度和數字化程度與使用深度間存在替代關系,故命名為縱深主導型驅動模式。組態S3c、S3d 和S4d 實現了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的兼容發展,故命名為多元化均衡發展型驅動模式。最后,對不同創新類型而言,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高創新的組態既存在共性又存在差異。一方面,同一組態能夠同時驅動小微企業多種類型的創新。例如組態S1a、S3b 和S5,均以覆蓋廣度、貨幣基金、信貸投資作為核心條件存在,以數字化程度作為核心條件缺失,以電子支付和網絡投資作為邊緣條件存在,能夠同時驅動小微企業高技術創新,高服務創新和高文化創新;組態S2a、S3a 和S4a 可以同時驅動小微企業高組織創新、高服務創新和高營銷創新。另一方面,不同創新類型適用的驅動模式存在差異。3 種驅動模式均能實現小微企業高服務創新和高營銷創新,但只有廣度深度協同發展型驅動模式能夠實現高文化創新。
根據前文分析可以發現,不同的組態間可能存在共性。本文根據不同組態的核心條件及邊緣條件構成,將5 種創新存在的14 種組態歸納為3 類驅動模式,并進一步以驅動模式為依據,討論不同組態包含的代表性案例。不同驅動模式下組態的代表性案例如表4 所示。

表4 不同驅動模式下組態的代表性案例
首先,縱深主導型驅動模式。對小微企業而言,融資約束是小微企業開展創新活動的難點。數字金融使用深度的發展使得小微企業通過網絡信貸等途徑獲取資金成為可能,有效拓展了小微企業的融資渠道。因此縱深主導型驅動模式下,數字金融深化是影響小微企業創新的關鍵,主要通過加大對小微企業的金融供給力度,拓寬小微企業獲取金融服務的途徑,驅動小微企業創新。該驅動模式包含組態S1b、S2a、S3a 和S4a,組態S1b 的代表性案例為四川,組態S2a、S3a 和S4a 的代表性案例均包含四川。以四川為例,囿于地形與基礎設施建設等因素,四川金融機構布局與網絡建設存在顯著的區域差異,導致數字金融覆蓋廣度不足。但為深化金融服務,四川省政府致力于推進新型金融業態的發展,積極推廣“盈創動力”科技金融服務模式,鼓勵和支持在川金融機構利用互聯網技術拓展金融服務渠道,創新產品、業務和交易方式,提升服務水平。在政府的引導下,借助數字金融發展為小微企業創新提供了良好的金融發展環境,實現了小微企業的蓬勃發展。
其次,廣度深度協同發展型驅動模式。囿于規模歧視和所有制歧視,導致眾多小微企業面臨較高的融資約束。再加上小微企業信息透明度低,創新行為規范性較差等原因,加劇了小微企業創新活動獲取金融服務的難度。而數字金融覆蓋廣度與深度的協同發展,不僅使金融服務惠及更多小微企業,也降低了小微企業為開展創新活動獲取資金的難度,從而發揮“1+1>2”的協同效應。該驅動模式包含7種組態,其中組態S1a、S2b、S3b、S4b 和S5 涵蓋了浙江、上海、北京、江蘇、廣東和天津6 個代表性案例,組態S2c 和S4c 涵蓋了浙江、上海、北京、江蘇、天津和湖北6 個代表性案例。同時,上述7種組態涵蓋了小微企業高技術創新、高組織創新、高服務創新、高營銷創新和高文化創新,說明采取廣度深度協同發展型驅動模式能夠實現小微企業不同類型的創新。以北京市為例,北京市憑借首都資源優勢,較早開啟小微企業綜合金融服務電子交易平臺建設。同時2014 年北京市政府發布了《關于進一步加強金融支持小微企業發展的若干措施》,通過政策引導,加快發展小型金融機構,努力擴大對小微企業數字金融服務的覆蓋范圍。在深化金融服務方面,加快科技金融創新中心建設,深入開展中關村零信貸小微企業金融服務拓展活動,多措并舉加大對小微企業的信貸支持力度,便捷了小微企業款項收付與信貸業務,實現了北京市小微企業創新發展的數字金融生態環境優化。
最后,多元化均衡發展型驅動模式。該類驅動模式反映出,將有限的資源均衡地配置于提升數字金融的覆蓋范圍,深化數字金融服務水平,優化數字技術,實現多種因素聯動,能夠有效驅動小微企業技術創新。該驅動模式包含組態S3c、S3d 和S4d,其中組態S3c 的代表性案例為福建和重慶;組態S3d 的代表性案例為湖北和山東,同時福建也屬于組態S4d。該驅動模式表明上述地區依賴于數字金融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的均衡發展和聯合發力,實現了小微企業高服務創新。以福建省為例,從2000 年開始福建啟動“數字福建”建設,依托大數據服務體系擴展數字金融服務范圍。同時為提升金融服務的均衡性和充分性,明確提出重點推進小微企業“四個體系”建設,即構建小微企業信息體系、信用評價體系、擔保體系、貸款風險分擔體系,以此滿足小微企業對金融服務的需求,有效激發了小微企業創新活力。
QCA 是一種集合論方法,若輕微改變操作,新產生的組態對原結果的解讀不會產生實質性的影響,同時組態之間存在子集關系,則認為結果穩健[32]。首先,本文調整了校準錨點。將完全隸屬和完全不隸屬的錨點調整為90%分位數和10%分位數,交叉點保持不變,產生的組態與現有組態未發生顯著改變。其次,參照杜運周等[29],將PRI 一致性閾值由0.7調整為0.65,產生的組態包含了現有組態。最后,考慮到我國小微企業主要集中在批發零售業等服務行業,因此本文進一步從小微企業樣本中選取了2 955 家服務業企業進行分析,發現數字金融驅動服務業小微企業高創新的組態依然可以歸納為縱深主導型、廣度深度協同發展型和多元化均衡發展型3類驅動模式。上述穩健性檢驗證明了本文結果比較穩健。
本文對如何編排數字金融要素有助于驅動小微企業創新這一問題展開研究,運用fsQCA 方法識別有助于產生小微企業高創新的組態,揭示了在資源約束及地區數字金融要素發展不均衡的前提下,數字金融影響小微企業創新過程中不同要素的聯動效應。主要結論如下:
第一,單個數字金融要素并非是產生小微企業高創新的必要條件,網絡信貸、電子支付和網絡投資對產生小微企業高創新水平發揮著較為普適的作用。這體現出數字金融并未改變金融發展的本質,發揮數字金融的創新激勵效應不能忽視金融在交易和結算等方面的基礎功能。第二,對5 種創新而言,數字金融不同要素的聯動效應,可以形成不同的驅動小微企業高創新的組態。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高技術創新、高組織創新、高服務創新、高營銷創新和高文化創新的組態分別有2 種、3 種、4 種,4種和1 種,并且存在能夠同時驅動小微企業多種類型高創新的組態。數字金融驅動小微企業不同類型高創新的組態可以歸類為縱深主導型、廣度深度協同發展型和多元化均衡發展型3 種驅動模式。說明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相關部門應合理評估和編排區域發展要件,因地制宜整合現有的數字金融資源,因創新類型施策,從而最大化發揮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的激勵效應。第三,網絡信貸是驅動小微企業高技術創新、高組織創新、高服務創新、高營銷創新和高文化創新的重要條件。從不同類型創新的組態結果來看,網絡信貸在所有組態中均發揮了核心作用。
本文基于組態視角分析數字金融要素在驅動小微企業不同類型創新上的聯動效應,解釋了數字金融發揮創新激勵效應背后的復雜因果機制。數字金融不同要素發揮著差異性的作用,而每種業務與服務模式的數字化轉型都需要依托于一定的資源。當前數字金融各要素尚未實現均衡發展,忽視數字金融不同要素之間的差異及可能存在的聯動效應,可能會低估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創新的影響。本文發現發揮數字金融的創新激勵效應存在多元路徑而非單一最優均衡,豐富了對數字金融創新激勵效應的解釋。
現階段各地區數字金融發展仍處于不均衡的狀態,在資源環境有限的情況下,尚無法實現各地區的數字金融同步發展。考慮到數字金融不同要素間存在創新聯動效應,這就使得我們需要因地施策推進數字金融發展,支持各地區建立有一定差序的數字金融發展路徑。可以通過率先發展的業務模式帶動其他業務的數字化轉型,關注數字金融各要素的最優平衡而非絕對平衡,最大程度釋放數字金融對小微企業的創新激勵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