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納故居的狗

專程去美國南方探訪威廉姆·福克納先生故居，對從不追星的人來說，有點小瘋狂。那會兒福克納先生是我文學星空中最灼目的，我一定是受到了某種光芒的召引。

在芝加哥轉(zhuǎn)機。聽到田納西、孟菲斯等福克納作品中出現(xiàn)的地名，不由會心微笑。天空是透明的，透過機窗俯瞰，目光可以抵達清晰的地面。我猜那條巨蟒似的河流，就是密西西比河。故事就是那么流淌著的。

飛機抵達孟菲斯。到處是貓王的巨幅頭像。我沒有停留，租了一輛車，直接開去密西西比大學，我訂的酒店在那里，離福克納故居不遠。

第一次在美國開車，而且已經(jīng)十年沒摸過方向盤，不免興奮且緊張，手心冒汗。好在道路平坦，車輛很少，情緒漸漸放松，還能悠閑地欣賞起福克納描寫過的平原風景，這種駕駛體驗，就像電影中呈現(xiàn)的那樣。我很快到達密西西比大學，被導航弄得團團轉(zhuǎn)，停車問路，一個金發(fā)學生見指路不清，索性上車帶路，得知我是中國人，居然熱情地聊起r余華的作品。我笑著說余華是我?guī)煾担襾磉@里，是專門去我?guī)煾档膸煾档墓示印?/p>

到酒店登記入住，我洗澡換衣，驅(qū)車前往目的地。車拐進林中，有股荒寂感，不像有作家故居或熱門景點的樣子。也沒發(fā)現(xiàn)路牌。問路邊紅臉白須的壯漢，他笑著說，“我就是福克納，哈哈，我們這里的人都叫福克納。”幽默完畢，他指著碎石路邊那塊不起眼的木牌，那里有一個小小的箭頭，指向福克納故居。

古樹掩映，一棟寧靜無語的白色房子。沒有游客。一個也沒有。推開門，燈光暗淡，一位藍裙女士在售票柜臺后朝我微笑。購票。上樓。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一個人在屋子前面徘徊。依舊沒有人影。有點不真實。有點寂寞。忽然，一條金毛狗搖著尾巴跑過來。我跟隨它走到后院，看見一個白發(fā)女人坐在椅子上讀報。我和她打招呼，笑著說是狗領(lǐng)我來的。那是她的狗。她告訴我，她是福克納的鄰居，喜歡在這里曬太陽。聽說我是中國來的作家，她很高興，贊賞我一個人開車的旅行。她問我知不知道司徒雷登，她說她是司徒雷登的孫媳婦。她當即邀請我去她女兒家喝茶。那是一座典型的美國中產(chǎn)階級的房子，配有一個巨大的游泳池。她女兒是密西西比大學的教授。她也為一個中國作家的到來感到興奮，要介紹我認識附近的美國作家，她甚至還打了電話給理查德·福特，可惜他當時在紐約。

返回孟菲斯時，我去了貓王的雅園故居。游客排著不見首尾的長龍。下午上街閑逛。貓王的音樂在街上流淌。仿佛建筑也在跳舞。連一歲多的小孩都點著節(jié)拍，扭動屁股。我在這活潑動感的街頭，琢磨福克納在墻壁上隨手記下的那些電話號碼，他當時在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