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民監督到自我革命：“兩個答案”的理論蘊含與實踐進路

中國共產黨人以開辟長期執政新路的歷史主動精神，對如何成功跳出治亂興衰歷史周期率、確保黨永遠不變質不變色不變味這一戰略性問題進行了不懈實踐探索和理論思考，相繼提出“讓人民來監督政府”與“自我革命”兩個答案，奠定了外靠人民監督內靠自我革命的權力主體和權力制約規范體系，實現了自律與他律的辯證統一。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黨的自我革命的重要思想作為新時代深入推進全面從嚴治黨、進行黨風廉政建設的根本遵循，實現了人民監督思想的邏輯展開和實踐深化。要以更加科學的態度、體系化的方式深刻把握“兩個答案”的理論蘊含和內在邏輯，明確其在新時代新征程落地生效的實踐進路，才能提高黨的建設質量，始終贏得人民擁護，鞏固長期執政地位。

一、“兩個答案”的理論蘊含

跳出歷史周期率“兩個答案”的接續提出，是中國共產黨在深刻總結百年奮斗歷程中從嚴治黨豐富實踐經驗和重要理論成果的基礎上作出的符合內在邏輯的延續拓展，是兼具繼承性和發展性的辯證統一的有機體，不僅是新時代新征程的客觀需要，也體現了黨持之以恒推進全面從嚴治黨的歷史自覺。“兩個答案”從自律和他律的雙重角度構建了權力監督制約體系，集中彰顯了中國共產黨優秀的政治品質和卓越的政治智慧。

（一）“兩個答案”是馬克思主義批判性革命性品格的本質要求

馬克思主義發展史就是一部不斷批判資本主義，以實現無產階級和人類解放的革命史。馬克思主義的批判性、革命性品格外化于實踐性。在對一切舊歷史觀錯誤認識和資本主義制度進行徹底批判后，馬克思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規律，確證了現實的人在物質生產實踐中的主體作用和歷史創造者的重要地位。“凡是把理論誘入神秘主義的神秘東西，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個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馬克思始終在社會革命與自我革命的雙重向度探索無產階級革命的現實路徑。“推翻統治階級的那個階級，只有在革命中才能拋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陳舊的骯臟東西，才能勝任重建社會的工作。”無產階級取得政權以后只有不斷進行自我革命，才能在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不斷改造主觀世界，以歷史主動精神實現權力的制約監督和根本鞏固。

馬克思主義的批判性、革命性品格內蘊于自覺運用唯物辯證法特別是矛盾分析基本方法。作為統攝馬克思研究方法體系的核心方式，一方面，唯物辯證法呈現出“批判的和革命的”理論內核，以及通過“揚棄”實現否定之否定發展的邏輯延伸；另一方面，矛盾分析法強調要精準把握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后，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相應從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圍繞打碎舊的國家機器和執掌政權的斗爭轉向了無產階級政黨內部。列寧指出：“以健康的強有力的先進階級作為依靠的執政黨，要善于清洗自己的隊伍”。只有勇于不斷自我批判、自我革命，才能持續自我完善和提高，確保人民主體地位不動搖。

中國共產黨始終秉持馬克思主義批判性和革命性品格，以唯物辯證法的戰略思維，實現了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時代化發展。“兩個答案”在理論層面深刻回應了無產階級專政政權的權力主體和權力制約問題，在實踐層面為馬克思主義政黨長期執政提供了富含中國智慧的發展新路。

（二）“兩個答案”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修身治國思想的傳承創新

作為具有悠久大一統封建歷史的文明體，中華民族在長期的政治實踐中形成了體系完整、內涵豐富的修身治國思想，為“兩個答案”的形成和發展奠定了文化基石和思想前提。

民本思想作為治國經世之道中最核心的內容與最根本的基因，萌芽自重天敬鬼的商周時期，形成于直言民貴君輕的春秋戰國時期，并在明末清初再次得以發展，凝聚為“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的核心論述，彰顯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對人民力量的高度重視。對于民本思想的長期重視和不懈探索，一方面源于儒家思想作為中國古代治國安邦的主流政治文化，其核心主張為德治仁政。孔子強調“節用而愛人”“道之以德”。孟子則進一步將民本思想與德治主義予以融合，提出了“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的仁政思想，為中國古代治國理政奠定了思想基石。另一方面，古代中國以小農經濟為主的社會發展現實，也在客觀上要求以民本思想德化民眾、維護社會秩序。以維護封建君主專制統治為主旨的政治文化傳統限制內的民本思想的價值導向，雖未能根本解決周期性執政危機的問題，但已然彰顯了關注民生民意、遵循順應民心、追求惠民目標的執政價值。

自省意識為中華民族的自我塑造和中華文明的自覺延續奠定了堅實基礎。儒家學派最早明確主張君子人格的向內自省。孔子強調“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兩宋明清時期儒家自省思想達到了巔峰，以《朱子家訓》《曾國藩日記》為代表的書札學案中都存在著大量自省文獻。自省意識在治國安邦實踐中的運用合邏輯地延伸出居安思危、革故鼎新思想，高度彰顯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對政治發展歷程和王朝執政周期性規律的理性思考。意識層面的居安思危合邏輯推論出方法論層面的革故鼎新。“凡益之道，與時偕行”“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只有省己度身、敢于變通，才能始終保持并促進政治肌體的活力，墨守成規、故步自封的政權必將被歷史所淘汰。

中國共產黨既是馬克思主義政黨，更是中國人民的政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涵養了中國人民的精神風骨和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品格。只有以史為鑒，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辯證汲取治國理政的經驗教訓，才能與時俱進、變通趨時，在動態調整中探求有效解決執政難題的新方案。

（三）“兩個答案”是中國共產黨革命建設改革理論和實踐經驗的集中體現

黨的理論探索和經驗總結與革命建設改革的時代洪流并向而行，呈現出階段性特征，為“兩個答案”的接續提出提供了理論前瞻和邏輯指向。

黨在局部執政和政權建設實踐中，已經開始思考人民對政府的監督作用和黨的自我革命問題。從土地革命戰爭到解放戰爭時期，黨中央相繼領導建立了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陜甘寧邊區政府，創設了工農兵代表大會制、地方人民代表會議制，初步探索出“民主監督，人人負責”的新型民主模式。1926年8月，針對大革命高潮中出現的一些貪污現象，中共中央發布了《關于堅決清洗貪污腐化分子的通告》，這是黨內第一個治理腐敗的專門文件，拉開了黨反腐拒變斗爭的序幕。1927年，黨的五大選舉產生了中央監察委員會，反腐敗斗爭開始有了專門機構。1945年，毛澤東對訪問延安的黃炎培明確表示，“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明確提出成功跳出歷史周期率的人民民主新路。新中國成立前夕，毛澤東提出了著名的“兩個務必”，作出了反對腐蝕防止驕傲的“六條規定”，體現了黨對“兩個答案”的不懈思考和長期堅守。

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黨對民主監督與自我革命問題進行了深入實踐。人民民主專政國體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政體的建立實現了人民監督在制度層面的確證。1949年，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三次會議決定成立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人民監察委員會，進一步強化了黨內紀檢機構的權威性和針對性。同時，黨積極拓寬監督渠道，鼓勵人民群眾以各種方式監督政府，設立了處理群眾來訪的專門機構，建立健全包括登記、研究、辦理、檢查、留檔等在內的通信制度，確保監督落到實處。1950年開始，黨中央相繼開展整風運動、“三反”和“五反”運動、整黨運動等，有效遏制了腐敗問題的滋生勢頭，彰顯出黨在取得執政地位后仍然能夠保持清醒頭腦、自覺主動地接受人民監督的優良品格。

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開辟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新局面。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對社會主義建設經驗教訓進行了全面總結和自我批評，選舉產生了新的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六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決定恢復行政監察體制。鄧小平強調：“要切實保障工人農民個人的民主權利，包括民主選舉、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化，市場經濟日益繁榮，在發展社會經濟、提升人民物質生活水平的同時，經濟領域的違法犯罪和黨內腐敗現象逐漸抬頭，黨深化自我革命成為迫切的現實需要。鄧小平指出，“不懲治腐敗，特別是黨內的高層的腐敗現象，確實有失敗的危險”，必須“整頓黨的組織，純潔黨的隊伍”。黨的十七大將反腐倡廉建設列為黨的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改革開放行穩致遠提供了堅強的保證。

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史就是在偉大宏闊的實踐中，以堅持人民監督和自我革命確保黨在復雜的國內外環境中不變質、不變色、不變味，不懈探索中國式現代化的歷程。

（四）“兩個答案”是中國共產黨人新時代完成新的偉大歷史使命的必然要求

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我們黨始終堅守初心使命，矢志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堅持把遠大理想和階段性目標統一起來”，將增進人民福祉、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設定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將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作為黨始終肩負的重大歷史使命。新時代新征程，中國共產黨要以踔厲奮發的歷史擔當與敢開新路的歷史創造精神，持續深化對“兩個答案”的認識探索，完成新的偉大歷史使命，這既是推進黨的自我革命的內在要求，也是發揮全面從嚴治黨作用的現實需要。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世界上最可怕的敵人從來是自己。我們黨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現在更需要‘愈大愈懼，愈強愈恐’的態度，切不可在管黨治黨上有絲毫松懈。”國際共運史上，不少曾烜赫一時的大黨強黨，在發展中因逐漸背離執政初心，最終失去執政地位。正是因為始終“堅持性質宗旨，堅持理想信念，堅守初心使命，勇于自我革命”，中國共產黨才能發展成為“具有重大全球影響力的世界第一大執政黨”。新時代，反腐敗斗爭和全面從嚴治黨事業雖已經取得壓倒性勝利并得到全面鞏固，但國內外發展形勢依然復雜，非傳統維度的風險迭起，黨建事業形勢仍舊嚴峻。如何永葆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先進屬性，奪取偉大斗爭的新勝利，是中國共產黨人完成新時代偉大歷史使命的必要保障和關鍵環節。必須抱定必勝信念，不斷深化對“兩個答案”的理論與實踐探索，錨定整治黨內突出問題，以新思路新辦法新舉措直面和應對斗爭中呈現的新情況新動向新特點。深入探索黨內權力運行機制規范方式，防范治理難題的常態化反復化現象，預防新問題的滋生蔓延，及時總結提煉實踐證明行之有效的做法，并將其固化上升為法規制度，確保人民民主落地生效，在全社會廣泛形成圍繞中心、服務大局價值共識，從而在更深層次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凝聚起磅礴偉力。

二、新時代深入踐行“兩個答案”的實踐進路

“兩個答案”伴隨黨的百年奮斗歷程豐富完善，升華于新時代新征程，是黨在革命建設改革歷史階段對治國理政作出的理性思考和科學回答，兼具重大理論與重大實踐作用。協同推動“兩個答案”落地生效，是提高黨的建設質量、始終贏得人民擁護、鞏固黨的長期執政地位的必由之路。

（一）以堅持黨中央集中統一領導為最高原則，提供根本的政治保證

堅持和加強黨中央集中統一領導，構建全面覆蓋、權威高效的監督體系的關鍵，是推動“兩個答案”與現實社會生活貫通落實的根本保障，必須鍛造黨的堅強組織體系，使黨的組織優勢充分轉化為發展效能，始終保持正確政治方向。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實現黨在新時代新征程的使命任務，黨的建設和組織工作要有新擔當新作為。”一是要堅持黨對一切工作的領導。只有切實發揮黨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作用，才能凝聚全黨力量，團結各族人民，為中華民族注入磅礴偉力。“黨的力量來自組織。黨的全面領導、黨的全部工作要靠黨的堅強組織體系去實現。”黨的全面領導實現于黨的堅強組織體系，必須堅持全面從嚴治黨，貫徹執行民主集中制原則，在正確處理民主與集中的關系的基礎上增強“四個意識”、堅定“四個自信”、做到“兩個維護”。尤其是要堅持黨對人民軍隊的絕對領導，全面加強軍隊黨建工作，實現政治建軍、改革強軍、科技強軍、人才強軍、依法治軍，確保軍權姓黨、服務人民。二是要大抓基層。基層黨組織是鏈接黨群聯系的紐帶。基層黨組織建設要及時跟進經濟現代化建設引發的社會組織變化和人民利益需求多元趨勢，做到基層黨組織的設立與新質生產力產業鏈延伸和新社會組織的建立相匹配，織密基層黨組織體系網絡，增強人民群眾參與的主動性，提升人民群眾參與的獲得感，為實現黨組織的全面有效覆蓋提供支撐和保障，既防止監督虛化乏力，也防止問責簡單泛化。三是要明晰監督內容。建立健全以黨內反腐監督為主導、各類反腐監督貫通協調的監督制約機制，堅持全面監督與突出重點相結合，針對不同地區、不同領域、不同層級的特點細化監督內容，增強大局意識和問題導向，區別對待黨員干部故意違規和探索性過失行為，把黨的政治優勢、組織優勢、制度優勢轉化為監督效能，推進反腐監督具體化、精準化、常態化。

（二）以自我監督和人民監督為強大動力，解決大黨獨有難題

中國共產黨作為世界上最大的馬克思主義執政黨，只有在精準把握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普遍性和特殊性辯證關系的基礎上，遵循社會主義建設規律，與時俱進探索共產黨執政規律，構建權力主體和權力制約體制機制，時刻保持解決大黨面臨的獨有難題的清醒意識和堅定勇氣，才能不斷彰顯大黨優勢，解決大黨獨有難題，實現黨性與人民性的高度統一。

首先，要以全過程人民民主實現人民監督。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以全過程人民民主為本質屬性，擯棄了資本主義民主局部、“休眠”和“間歇性”的弊端，確保黨內民主和人民民主的廣泛性和真實性。作為全鏈條式的制度化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涵蓋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監督、民主決策、民主管理全程，切實保障人民在平等參與國家事務、真實享有民主權利方面的切身利益。人民監督是推動執政黨自查自糾的外在動力，執政黨要始終樹立不斷推進人民監督、主動接受人民監督的自覺意識，激發人民主體意識和創新活力，將人民意志貫徹至國家治理各方面、全過程。

其次，要以“全周期管理”反腐機制推進黨的自我監督。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反腐敗是最徹底的自我革命”。“全周期管理”反腐敗機制是以系統論的形式實現對反腐敗治理主體、治理過程和治理效能的全領域整合，構建的是對反腐敗全過程管控、全流程監督、全要素覆蓋的工作體制機制，以期形成協同一體推進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社會發展局面，具有豐富的馬克思主義方法論意蘊。

（三）以正風肅紀反腐為重要抓手，著力建設過硬隊伍

建設一支高素質黨員干部隊伍和打造一支讓黨中央放心、讓人民群眾滿意的紀檢監察鐵軍，是黨在深刻洞察腐敗發生機理、總結腐敗發生規律、明確腐敗斗爭局勢基礎上，科學研判和深刻總結得出的反腐敗斗爭策略。

一是建設高素質黨員干部隊伍。長期以來，黨組織組織力虛化弱化邊緣化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一些黨員干部理想信念弱化、組織觀念不強。要抓好黨員教育事業，完善連續性與完整性兼備的干部培養體系；優化以政治考核和廉潔考核為主的考評制度；與時俱進健全基礎性反腐敗法規制度，建立腐敗預警懲治聯動機制，完善權力配置和運行制約機制；進一步健全巡視工作體制機制和責任體系，充分發揮巡視綜合監督作用，加強巡視與其他監督的貫通協調，阻斷權力濫用尋租機會，加強對新型腐敗和腐敗隱患的動態監測。

二是打造一支讓黨中央放心、讓人民群眾滿意的紀檢監察鐵軍。紀檢監察機關肩負特殊的政治使命和監督執紀問責的重要任務。紀檢監察干部要始終鑄牢絕對的政治忠誠，嚴守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嚴把政治關、品行關、能力關、作風關、廉潔關，將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黨的自我革命的重要思想轉化為解決大黨獨有難題的新舉措，健全對關鍵權力和風險易發領域的監督配套制度。根據新形勢下預防和懲治腐敗的新要求，增強是非面前的辨別能力、誘惑面前的自控能力、警示面前的醒悟能力，努力做遵規守紀的標桿和表率，鍛造抵御腐蝕、防止蛻變的強大抗體，成為絕對靠得住、信得過、能放心的紀檢監察鐵軍，確保黨和人民所賦予的懲惡揚善利劍永不蒙塵。

【作者：南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