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的母親

1

日歷告訴我，母親節到了；朋友圈告訴我，牡丹有花骨朵了……牡丹開了……牡丹謝了……牡丹花嫩得刺眼的枝枝葉葉，那飽吸了日月精華的花蕊花瓣，一絲絲一縷縷，柔軟地戳著我，一下又一下，直逼得我眼淚滴滴答答。

六個清明節過去了，我一直沒敢提起筆來找母親。我以為，只要我不去看牡丹，拒絕去見牡丹的盛開、凋零、枯敗，我的心里就永遠盛滿了母親低頭嗅牡丹花時的那種滿足與喜悅。今年平遙好友幾次邀約去看牡丹，我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靜下心來細想，自己內心的那種決絕，竟然是對各種花兒的集體拒絕……

再堅持兩個月就能跨過七十歲年坎的母親，也許是真的累了。她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睡著了。她那上揚的嘴角，蕩漾著一抹安詳的微笑，或許她就像我依戀她一樣，見著她的爹娘了吧。她就這樣隨著厚厚的日歷牌上的最后一頁離開了我們。

五十歲的我，早就過了做夢的年齡段，但是，那一刻，我真的希望我的母親，是帶著滿心的歡喜，坐著她夢中的鵝毛搖椅，去找她已遠去多年的爹娘去了。

母親離開我之前，我一向自認為生老病死，就像是大自然中的四季輪回般正常。

還記得許多年前，七十多歲的姥姥突然住院，在醫院搶救了一個下午，她就吵著鬧著要“回家回家”，母親為此悲痛欲絕，我是流著眼淚勸母親不讓她傷心的。可如今，我一想起我那還不到七十歲就故去的母親，親朋好友再多的勸慰，又怎能擋得住我淚流滿面呢？

母親與姥姥都走得急匆匆的。但一向雷厲風行的姥姥，至少給了兒女們送醫院救治的機會，而我的母親，整整一輩子，都是一個優柔寡斷、走路都怕踩死個螞蟻的人，她怎么能夠在死這件事情上，那么毅然決然呢？

2

姥姥姥爺給母親取名金枝，單這金貴的名字，就足以顯現姥姥姥爺對母親的喜歡與疼愛。

母親是屬于那種謹小慎微的女人。也許源于一種古老的傳統，她們當中很多人都是那樣的性格：膽小、節儉、敬夫、愛子。

花骨朵般的年齡，母親就遭遇了夫亡再嫁的悲劇。再嫁給我的父親后，有著百靈鳥一樣金嗓子的母親，把一個女人最初的熱烈與柔情，寄予那野生在大門口、山坡上、垃圾旁，隨處可見的粉丹丹和老來紅上。這些無人搭理的花兒，來時悄無聲，走也靜無語。春夏不需施肥剪枝，秋冬不要壓條埋根，待你發覺，已是滿眼的蒼翠蓬勃，探頭探腦的花骨朵兒，晃著枝枝葉葉，自顧自盼搖曳生姿。

老來紅稈子碧綠，粗粗直直，細看還是一節一節的；巴掌大的圓葉子，毛茸茸，最外面還長成桃尖的形狀；麥粒樣的穗子，掛在頂端，一串一串，沉甸甸的。最討喜的是它的顏色，艷艷的，但既不是過年時春聯的那種大紅，也不像桃花那樣的發粉，它就是那種長在我心里、眼里，越看越愛，有一種想把它捧在手心里的最愛。

“媽，這是什么顏色呀？我好喜歡！”我趴在土墻上扭回頭來，朝院子里正忙碌的母親問道。

“這是桃紅色。其他花都有好多種顏色，可老來紅只有這一種，它既不像雞冠花、大麗花那樣熱烈，也不似粉丹丹、桃花那樣單薄，你看看，它這種顏色看起來是不是很溫暖啊？”

聽了媽媽的話，我就更喜歡老來紅了。它們挨挨擠擠緊貼著我家的院墻，我猴急地探出身去，胳膊還沒伸直，肩膀早被母親按了下去。

我急得直晃：“就扯兩把嘗嘗，一把、一把也成！”。

母親“撲哧”一笑：“傻孩子，那是花兒，不能吃的！”

我盯著花兒出神了好一會兒，小花家門口的槐花能吃，學校門口的榆錢兒能吃，怎么咱家這一串一串的紅大米就不能吃了呢？唉，我還巴望著吃了老來紅，把我的嘴唇、臉頰，也染成花兒的顏色呢！我噘起了小嘴，滿心滿眼里都是氣，再看老來紅時，竟沒有了剛才對它的那種喜愛了。

“傻孩子，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讓它怎樣就能怎樣的。老來紅雖然不能吃，但它不需要人們去打理就能自然生長，這不就挺好的嗎？”

媽媽又指著稍低一點，一堆堆的球一樣的花兒，說它們叫粉丹丹。別看這會兒它們都沒有開花，要是在太陽升起前，它們可是頂著露珠開著鮮亮亮的花兒的。

“哦，那它們是怕太陽的！”自作聰明的我長嘆了一口氣。

“傻孩子，小小年紀嘆什么氣呢。粉丹丹怕太陽，早晚都會開花的。一會兒太陽落山了，它們還會照樣開花的。”媽媽用手擦著我腦門上的汗，“粉丹丹有粉、黃兩種，粉的粉嘟嘟，黃的黃燦燦，和生氣時愛噘嘴的你一模一樣！”

我低下頭再次看著那些可憐的粉丹丹，心里想，要是我長大了，一定要給這些怕太陽的花兒打個傘，哦，不行，我家沒有那么多的雨傘，況且，就是有，媽媽也不會同意的，那就給它們搭些木頭房子或是紙板板房子吧。

我最討厭的是牽牛花，那種花我是認識的。玫瑰色的、紫藍色的，就像娶媳婦嫁姑娘時，都會吹響的那種大喇叭，它們見樹繞樹，見藤纏藤，即使是一根搖頭晃腦的狗尾巴草，牽牛花也要死纏爛打地將它壓倒。

面對我的厭惡，母親只是輕輕地告訴我，每種花，都有它自己的活法，即使是攀爬纏繞，也總比死掉強。

現在想想，母親說這些話時，心里一定是有些無奈的。

單瓣的菊花，伸著長長的脖子，在頂端孤零零地開著花。貼地開著粉色花兒的是打碗花，低低地在各種花兒的縫隙里鉆來鉆去。我是不喜歡打碗花的，媽媽說，掐一朵打碗花，吃飯時就會打碎一個碗的。

“媽，你真能，什么都知道。”我摟著母親的脖子。

母親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沒聽見我的話一樣。

我搖搖她。她這才回過神來，“下來吧，看都變成土人人了。”我這才從墻頭上下來。

曬在院里的兩桶水都溫溫的，母親用水瓢舀出半盆，又兌上暖壺里的熱水，給我洗頭洗臉。

水瓢是往年葫蘆架上的葫蘆對半劈開做成的。

葫蘆也是我家每年必種的。五顆葫蘆藤沿著父親搭好的架子，扭扭捏捏爬上去，然后就和三五株“癩蛤蟆”勾肩搭背地霸滿了整個架子。

“癩蛤蟆”名字不好聽，果也不好看，短粗短粗的，碧綠色的小疙瘩，一豎條一豎條劃分得均均勻勻。果子大了，顏色也就由綠變黃，變成那種黃燦燦的，不過，我最喜歡的是剖開它們后里面的黃瓤紅籽。

架子是搭在院西角的，清淺的嫩葫蘆，金黃的“癩蛤蟆”，搖搖晃晃垂在碧綠的葉子下，我竟覺得它們比隔壁小胖家的葡萄架還漂亮。

夏天和秋天，母親都會在院西角的大灶上做飯。有了這滿架子的陰涼，母親做飯，一家人吃飯，倒也涼爽。

洗漱完畢后，我坐在太陽底下曬頭發，母親就舀著半瓢水，給養在大瓷盆里的指甲花澆水。紅稈綠葉的指甲花正努著白皮的花骨朵。花池正中間，是幾株葉子肥厚的大麗花，待花開了，一大朵一大朵的，比我的臉還大。圍著大麗花的，是一些五顏六色的叫不全名字的雜花，單朵的有點瘦，我不喜歡，我喜歡那種層層疊疊一瓣挨著一瓣的。紅紅的太陽底下，母親歪著頭，細瞇著眼睛，哼著我叫不上名的曲兒。

那個時候，總覺得母親的心就像是滿院的花兒一樣燦爛。

3

冬天的時候，母親的花兒由室外轉移到了家里的窗臺上。寬寬長長的窗臺上擺滿了海棠、月季、繡球花，最里邊的叫玻璃翠，它的稈兒碧綠碧綠的，像綠水管那樣透亮，單薄的粉花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可是母親就是格外地寶貝它。

這個玻璃翠，特別的麻煩，你覺得它好看，手剛握住，低頭還沒來得及聞到它香不香時，那粉色的花兒就像下雨一樣掉下來了，稍一用點勁兒，透明的枝葉早就清脆脆地咔嚓一聲連皮帶莖地晃蕩在了半空。為這，我沒少挨母親責罵。況且，這兩盆玻璃翠，母親每天晚上睡覺都得把它們搬到桌子上，早上起來，拉開窗簾之后，還得再像請財神爺一樣小心翼翼地將它們供在最里邊。母親說，一是怕我折斷它的枝枝葉葉，二是怕窗簾碰落它的花骨朵。

母親越是對它上心，我就越討厭它。我悄悄攛掇著弟弟去搞破壞。弟弟到底小，我讓他摘花他就摘，讓他掐葉他就掐，可是，他也會回答母親，“姐姐讓我說不是她讓我摘的”。為此，我的屁股上沒少挨母親的笤帚疙瘩。

我實在是搞不清楚，每天要去地里勞作的母親，白天要間苗除草春耕秋收，回家得做飯洗衣納鞋底，遇上親朋鄰里頭疼腦熱還要去給拔罐輸液，怎么就對那些花花草草上心成這個樣子呢？我考試得個雙百，也沒見她高興成啥樣啊，只不過碗里多顆雞蛋而已。好像上學讀書，考試就應該門門滿分，就像莊稼人種地，秋天就應該來個倉滿柜流一樣。

左鄰右舍來向母親討花苗時，母親總是極其大方熱情。她會將泡在大瓷盆里長出須根的花苗，選出最壯最大的送給他們，送出門后，還不忘再三叮囑注意事項，隔幾天，還要去鄰居家看看花的成活率怎么樣。長勢好的，回來喜上眉梢；死掉的，就是大半夜也要給人家重新送過去幾棵，并親自給栽培，隔三岔五再去看看，就像對待合村老小一樣。

4

慢慢的，我家的花兒品種越來越豐富，玉米稈一樣強壯的朱頂紅，深綠色的大葉海棠，滿頭頂花的九頭月季，火焰似的串串紅……

慢慢的，我聽到了同學們的閑言碎語，說我是抱養的，和弟弟一樣是沒人要的野孩子。因為這個，我成天和村里的孩子們打架。吵架罵人并不是我的強項，但我卻天生是個暴脾氣，一著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起胳膊就撲了上去，不知道是我的打架技術好，還是孩子們顧忌我父親的大拳頭，反正，從小學三年級起，我就敢于和罵弟弟的孩子打架，到后來，是和罵我，罵我母親是“不下蛋的老母雞”的孩子們打，甚至偷偷跑到村里那些說母親不好的人家門口，讓弟弟沖著大門板撒尿。

嚴格地說，母親是我的養母，可我是吃著她的奶水長大的，如果像別人罵她的“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那她怎么會有奶水供我吃呢？

我這個在老師眼里門門功課考第一的好學生，就這樣在不斷的打架中，結束了我的小學生涯。

現在想想，那時母親看著我額頭的大包、胳膊上的淤青而默默流淚的時候，她的心里一定是滴著血的。

母親是個赤腳醫生，那時候我還小，不懂得治病救人的大道理，只曉得，不論春夏秋冬，也不管是白天黑夜，只要大門被啪啪敲響，來人一聲吆喝，哪怕就是上一刻還對她尖酸刻薄的人家，她也會背著她那個滿滿當當的“百寶箱”，急忙火燎地給人家治病去了。只是有時候，母親回了家會頭暈，有一次嘴唇還是青紫青紫的。只聽父親邊把她扶上炕，邊抱怨，“知道自己青霉素過敏還去。”

直到我稍微長大一些，生病需要輸液時，母親都會要求醫生給皮試，“青霉素過敏，抗生素過敏”。

父親有七個弟弟妹妹，作為長嫂，母親從來沒有得到過應有的尊敬。弟妹們誰需要幫忙，父親一定會竭盡所能去幫，父親脾氣暴躁，愚善的他，算不上一個好丈夫，但在整個大家庭里，絕對是個稱職的長子、大哥。哪怕是他去借，也不會讓弟弟妹妹們落空。

在家里，母親從來沒有發言權，更別說敢拒絕什么了。她就是個“圍著鍋臺一無是處的無用人”。在母親的字典里，根本就沒有“不”這個字的存在。曾經因為一句話，母親被力大無窮的父親揚手一掌，母親直接就口唾血水，右臉紅脹，怕我和弟弟看見害怕，只能一個人悄悄回了娘家。

那次姥爺暴跳如雷，但被姥姥制止了。骨子里硬氣的姥姥早就因母親的懦弱而恨鐵不成鋼，她暗下決心，這次一定要殺殺父親的戾氣，怎奈母親還是……小住數日之后，因放心不下家里的大事小情，最終她還是被父親的自行車后座載回了家。

只是從那以后，母親常常會一個人發呆，別說村人的拍門吆喝聲，就連我和弟弟放學回家對她的喊叫聲，有時候都不能及時回應。

二姨在醫院上班，帶母親去醫院檢查，結果是耳膜破裂，右耳失聰。

姥姥心疼女兒，就讓二姨領上她做個全身檢查，可一向軟弱的母親，卻死倔死倔地拒絕。只是夜里，我經常會聽見母親似有若無的抽泣聲。

東廂房里，墻上很久很久的一面老鏡子不翼而飛，母親沒有聲張，只是對著那塊空落落的白印跡，還像以前那樣擦了又擦；看著院子里枯死的花花草草，母親則是頂著烈日，將它們連根刨起，用鐵锨把板結的土塊敲碎理平，“啪、啪、啪”，似乎是在那單調的敲擊聲里，才能使她的心平復一些。直到新補栽的花兒重新綻放，母親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

現在想想，我那可憐的母親，面對村里人的無知與侮辱，她從不辯解，也不回應；我的嬸娘、姑姑對她的無禮與蔑視，她也能忍著眼淚，盡著一個大嫂該盡的義務；但當粗暴的父親對她百般羞辱，甚至是大打出手時，她應該是多么的酸楚與無助呀。

等我也結婚生子后，才明白，母親寧可自己被羞辱，也要維護自家男人在眾人面前的高大形象，她覺得，“再不濟的男人，都是女人的天”。可憐的母親，奈何她窮其一生，也焐不熱一塊冰石。

母親一定是經歷了萬種痛楚之后，才將漫山遍野自生自滅的花兒，都當作了她親生的孩子一樣去看待的。

5

當流行家里擺放發財樹、橡皮樹等高大盆景時，母親總覺得是委屈了那些花與樹，在她的心里，花草樹木就應該是生長在大自然的土壤中。當我們覺得家里那些大花盆既笨重又占地方且不會養活時，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將那些累贅甩給母親。沒想到母親竟是那樣的歡喜，她會丟下我們，圍著大花盆左看看右看看，琢磨著該怎樣去打理它們。

如果我給她端回時興的盆景，母親則會看著那些被扭曲變形的花兒痛心不已：唉，好端端的花兒，竟被糟蹋得曲里拐彎。

心地善良的母親，竟然突發奇想，將那些花兒，連根端起，放在院子里的花圃中，精心料理，不承想，竟有兩盆活得蔥蔥郁郁，新長出的枝葉日漸恢復了原樣。只是到了深秋季節，將花兒再裝進盆中，挪進窯洞，又得費母親的一番力氣。

君子蘭是富貴花，橘色的、大紅的，大盆里又長出的小幼苗，一株株被母親分盆培育。樸素的家經這幾盆花的裝飾，顯得雅靜了許多。

母親一輩子是沒有養過夾竹桃、石榴花、無花果的。小時候被我問急了，總說這幾個花占地方。現在想想，這幾種花，應該代表了母親一輩子未能再生育的隱痛。

仙人掌、月季、玫瑰，我記憶中，在我家院中是極不多見的。仙人掌雖說是在民間有去無名腫毒的神奇療效，母親是個赤腳醫生，也深諳此奇方，但她怕扎著孩子，總是將這些帶刺的花兒，全都集中養在一個離家較遠也很偏僻的地方，四周還用樹枝圍成一個簡單的柵欄。

我和弟弟的孩子也都大了，母親的時間更是多得像野外的風。老兩口出去幾天，她就放心不下看門的狗、滿院的花，盡管有我們答應給她照料，可她總也不放心。

前兩年，時興去洛陽看牡丹。村里人一波一波地去。“誰誰誰去了”“誰誰誰回來了”“誰誰誰又去了”，電話里，母親叨叨著。

多大個事啊，報名去就對了。

我給報名后，母親又去退了。

第一年，沒去成。

第二年，也沒去成。

第三年，清明節后，聽說介廟的牡丹開了，而且有一朵極富神秘色彩的白牡丹，據說是天上的牡丹仙子變的，滿園僅有一朵，潔白富態，開無定所，一年換一個方位。

我回家一說，母親極為高興，可父親不甚熱心，只是說，介廟的牡丹，多少年了，都是一個樣。

“你見過幾回？”一輩子隨和的母親，這下子有點較真了。

父親答不上來。

晚上，在朋友圈一說明天帶父母去看牡丹，四五個好友積極響應。

兩天后，四輛車兒浩浩蕩蕩，前呼后擁，駛向介廟。

素昧平生的五位老母親，竟如鄰家姊妹一般，說說笑笑，臺階上小憩來張合影；拾級而上，母親心疼父親的老寒腿，不時招呼他坐坐；在介子推背母的塑像前，我們老少二十幾口，全都開懷大笑；牡丹園中，母親低頭嗅著牡丹的香味，我依偎在父母的身邊，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兒時自家的小院。

那年年底，母親就走了，她就安安靜靜地靠在沙發上，像睡著了。現在想想，母親是不是變成了那朵善良的白牡丹呢？

母親走后，我再也沒去過介廟。

今年有朋友去了相鄰不遠的長壽村，說那里有七八十畝牡丹園，發了照片給我，竟有一張是綠牡丹。詫異之后，竟然冷漠到麻木，我連母親都沒有了，這奇異的牡丹，還與我有關嗎？可寫到這兒時，我又有點想罵自己的沖動，如果母親還在，我會讓她老人家失去這賞花的機會嗎？

去年母親節，我愿母親變成介廟里那朵善良的白牡丹；今年，我期盼母親變成長壽園中的那株綠牡丹；今晚，我愿夢中出現許多五顏六色的花，哪怕是一朵……

責任編輯 閻 暢

作者簡介：

燕青，山西靈石人，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小說《女兒垛》獲晉中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