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官位而不作為,誤國害民,歷來被廣泛詬病。我國歷朝歷代對那些不作為的官員無不嚴厲懲處,從不手軟。
上古時代:對不作為官員問責
我國的上古時代一般指夏以前(即約4000年前)的時代。從上古時代開始,統治者對不作為的官員就嚴加管束,實行問責。《尚書大傳》中有“百姓不親,五品不訓,則責司徒”“溝瀆擁遏,水為民害,田廣不墾,則責之司空”等方面的記載。《韓詩外傳》中也有這樣的記載:“山陵崩陁,川谷不通,五谷不殖,草木不茂,則責之司空。”這些話的意思,都是講社會沒有治理好、經濟沒有得到發展,就要對相應的主管官員進行問責。
五帝時期還主動征求民眾意見。《尚書·堯典》記載:舜時設立職官“納言”,負責傳達朝堂的命令和反映下面的意見。《左傳·襄公十四年》引《夏書》:“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遒人就是宣令采風的官員,搖著金口木舌的鈴“木鐸”,四途采集詩歌民謠,使君主了解民眾呼聲,一旦發現有不作為的官員就要進行問責。
春秋戰國時期:對不作為官員的懲處趨于細化
到了春秋戰國時期,農業迅速發展,諸侯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國家之間的戰爭非常頻繁。于是,各國紛紛下達求賢令,招募人才,不少有才華的人在君主面前受到歡迎,他們可以幫助君主制定重大政策。后來,這些人不再從事生產勞動,專門給君主提供建議,官員也因應而生。這些官員中的大多數任職期間大都能很好地完成君主交給的任務,但仍有不少官員得到權力后便貪污腐敗;也有官員認為自己已經是貴族了,不需要再辛苦勞作,所以什么都不做,專注吃喝玩樂,對國家的事務漠不關心。
在這一時期,許多諸侯國著手對那些不作為的官員進行懲戒,其規定逐漸趨于細化,對于不同方面的不作為給予輕重不同的懲處。云夢秦簡中有《法律答問》,載有一名基層官員不作為的案例:“嗇夫不以官為事,以奸為事,論何也?當遷。”嗇夫是秦國所置鄉官,職掌聽訟和收取賦稅,這位嗇夫不認真履行本職工作,還干了一些壞事,被判處流放的刑罰。
秦朝:對不作為官員判處“遷移刑”
秦始皇統一六國后,便著手制定法律,根據犯罪的輕重,刑罰可分為“遷移刑”“死刑”等。對于官員不作為并不直接定罪,而是會責令不作為官員向中央報告,解釋為什么不作為。如果理由充分的話,秦始皇會讓不作為官員回去繼續任職。如果你的理由是編造的,那么將受到法律制裁。同時,為了鼓勵地方官員,秦始皇還令有關部門對所有地方官員的政績進行考核,對排在前幾名的官員給予物質獎勵,對排在后幾名的官員減少俸祿。
盡管如此,仍有不少地方官員無所事事,只想吃吃喝喝,有的官員因此受到懲罰。據《秦律雜抄》記載,官員如果不作為,就會被處以“遷移刑”,就是流放。與其他刑罰相比,這種刑罰雖然并不直接傷害身體,但流放之地卻非常荒涼,連基本生活質量都很難得到保障。
唐代:對不作為官員予以杖打
唐代為了保證工作效率,對官員不作為的現象進行了嚴格的法律規定,常見的不作為行為之一包括對朝廷安排的工作消極應對。例如,在唐代有的地區承擔紙張生產的任務。如果這些紙張沒有按照規定時間上繳,相關官員就會因為貽誤公事而受處罰;在唐代邊關經常有向中央的進貢納稅活動,這些貢物如果不及時上繳,相關官員也會受到處罰;在唐代對于故意延遲赴任時間的行為,也會被認定為貽誤公事而受到處罰。
作為官員,不認真履行職責就是不作為。《唐律·職制律》規定,對于“諸事應奏不奏”的要“杖八十”,對于“應言上而不言上”和“不由所管而越言上,應行下而不行下”的要“各杖六十”。唐律中還有很多這樣的具體規定,比如,對官員不能按時出勤的做出規定:“諸官員應直不直,應宿不宿,各笞二十;通晝夜也,笞三十;若點不到者,一點笞十。”再比如,對于治內水利不修、基礎設施破壞的“主司杖七十”,如果因此出現“毀害人家,漂失財物者”,處罰還要加重。甚至,對于所轄之內有人才卻沒有及時發現并舉薦的也視為不作為,規定:“諸貢舉非其人,及應貢舉而不貢舉者,一人徒一年,二人加一等,罪止徒三年。”
宋代:包拯據理彈劾不作為宰相
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本應為國殫精竭慮。但在北宋年間,宋庠久居宰相位,雖然沒有明顯的違法亂紀行為,也沒有貪贓枉法,但是他出工不出力,碌碌無為,毫無建樹。面對宋庠這種不作為,盡管當時包拯還只是個諫官,但他仍然對這名當朝宰相提出彈劾,稱其“再秉衡軸,首尾七年,殊無建明,略效補報。而但陰拱持祿,竊位素餐,安處洋洋,以為得策”。包拯在奏折中指出,對于宰相這種掌握國家中樞權力的高官,不能拿他和下面的小官一樣看待,不一定要有觸犯刑律、貪贓枉法的罪行才能處罰,這是因為“執政大臣與國同體,不能盡心竭節,灼然樹立,是謂之過,宜乎當黜”。面對包拯的彈劾,宋庠不但不思悔改,反而還振振有詞進行自我辯護。包拯對其厚顏無恥的不作為難以接受,憤然指責宋庠“足見其固位無恥之甚矣”。由于包拯有理有據的彈劾,最后,宋庠只得辭去相位,被降級到地方去了。
明代:對不作為官員毫不留情
明朝中后期政治家、改革家,萬歷時期的內閣首輔張居正,制定出臺了“考成法”,即“立限責事,以事責人,務責實效”。由六部和都察院把官員職責事項定下期限,分別登記在三本賬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作底冊,另一本送六科,還有一本呈內閣。對不作為的官員予以警告,情節嚴重的,處罰亦加重,毫不留情,使得官員們逐步有了工作目標和責任感。
這項措施施行后,張居正很快查出各省撫按諸臣54人,有未完成事件共計237件。張居正立即對責任人進行了追責,其中鳳陽巡撫王宗沐、巡按張更化、廣東巡按張守約、浙江巡按肖廩等以未完成事件數量太多被處以停俸3個月的處罰。到了萬歷四年(1576年),張居正再次出臺規定,地方官征賦不足九成者一律處罰。這年年底,就有山東17名、河南2名官員,因地方官征賦不足九成受到降級處分,其中有11名官員受革職處分。此舉使不作為官員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官場風氣大為改觀。在張居正的輔佐下,萬歷皇帝開創了“萬歷新政”的“中興”局面。
清代:對司法官員不作為嚴厲懲處
到了清朝,在治理官員不作為方面,除延續前代各種有效做法外,還進行了許多創新,懲治司法不作為就是其中之一。《大清律例》中有“告狀不受理”一條,規定在非停審期間如農忙期以外呈訴有關戶婚、田宅、斗毆等事,以及在停審期間控告謀反、叛逆、盜賊、人命、貪贓枉法等,只要“查有確據”,應管官員必須受理,如不受理,則根據控告內容不同分別對主管官員進行處罰;告謀反、謀逆,不立即受理并差人掩捕,主管官員處杖一百、徒三年的刑罰,如因此造成聚眾作亂或攻陷城池的,處斬監候;告惡逆如子孫謀殺祖父母、父母之類,不受理者杖一百;告殺人、強盜不受理者,杖八十;告斗毆、婚姻、田宅等事不受理者,最高可杖八十。
晚清時制定的《大清新刑律草案》,加入了許多近代司法理念和規定,比如對司法官員等不履行特定保護職責的要追究刑事責任,強調司法官員及其輔助人員遇百姓受不法侵害而請求救助時必須履行保護責任。
古往今來,官員不作為,與亂作為及貪腐等一樣,對國家和社會具有很強的破壞力。中國古代封建王朝時常陷入“歷史周期率”的循環中,吏治也不例外。但歷史的經驗值得總結,盡管我國古代對不作為官員所采取的許多措施具有歷史局限性,卻仍有許多可圈可點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