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演進機制研究

收稿日期：2022-09-13" 修回日期：2022-11-08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國際合作研究項目（71810107004）；科技部科技創新戰略研究專項項目（ZLY202028）

作者簡介：翟曉榮（1994-），女，河南濮陽人，中國科學院大學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公共政策、創新發展與治理；劉云（1963-），男，安徽合肥人，博士，中國科學院大學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科技政策、科技評價、創新管理；郭棟（1991-），男，山西呂梁人，博士，中國科學院大學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博士后、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公共管理、創新發展與治理。本文通訊作者：劉云。

摘" 要：民營數控機床企業作為國內數控機床行業的后起之秀，成為推動中國高檔數控機床創新發展的生力軍。民營數控機床企業如何通過提升技術創新能力實現自主創新，獲取并維持可持續競爭優勢成為學術界和政府共同關注的熱點問題。以昊志機電股份有限公司為研究對象，基于“情景—策略—結果”理論邏輯，探討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如何突破技術和市場雙重約束，實現創新能力進階。結果發現，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將核心技術作為核心競爭力，敏銳感知市場需求，通過戰略研判形成的市場發展導向可為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提供戰略指導；通過制定科學的知識搜尋戰略整合多元化創新資源可為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提供技術和信息支持。隨著市場發展導向和知識搜尋戰略動態演進，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實現從“基于產品競爭的關鍵技術突破”到“基于品牌競爭的核心技術沉淀”，再到“基于技術競爭的核心技術延伸”的演化升級。

關鍵詞關鍵詞：民營領軍企業；知識搜尋；技術創新能力；案例研究；高檔數控機床

DOI：10.6049/kjjbydc.2022090329

開放科學（資源服務）標識碼（OSID）""""" 開放科學（資源服務）標識碼（OSID）：

中圖分類號：F42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348（2024）05-0140-10

0" 引言

高檔數控機床具有基礎性、通用性和戰略性，是制造業價值鏈和產業鏈的核心環節。實現高檔數控機床關鍵核心技術自主可控已成為工業強國塑造制造業優勢、搶占競爭制高點的重要方向［1］。隨著高檔數控機床重大科技專項實施，我國高檔數控機床及其功能單元和關鍵零部件技術研發速度顯著加快，高檔產品品種實現“從無到有”的跨越［2］，國產化率從2%上升到6%［3］。然而，我國高檔數控機床及其關鍵核心技術依賴于人、受制于人的被動局面仍未得到顯著改善［4］。面對機遇和挑戰，迫切需要提升機床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實現高檔數控機床關鍵核心技術攻關。近年來，國內中高檔數控機床市場出現了一批具備核心技術、具有較強競爭力的新興民營機床企業，逐漸形成進口替代趨勢，已經成為實現高檔機床裝備自主可控不可或缺的戰略科技力量。由此，深入探究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突破邊緣鎖定、提升技術創新能力的內在機制，成為高質量發展格局下企業突破關鍵核心技術，構建競爭優勢的關鍵。然而，當前鮮有研究探討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演進機制。首先，現有高檔數控機床創新管理研究大多基于整體層面探討其技術現狀［5］、創新發展路徑（劉云等，2022）等，缺乏微觀層面的理論分析。其次，盡管有研究基于企業層面探討數控機床行業創新發展特征，但大多以大型國有企業為研究對象，主要關注企業動態能力演化（馬文甲，2014）、技術能力提升路徑（柳卸林和徐晨，2011），以及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互動機制（樸慶秀等，2020）等方面內容，對民營數控機床企業關注不夠，且尚未回答我國民營數控機床企業如何打破邊緣鎖定和路徑依賴，實現技術創新能力突破這一問題。

開放式創新背景下，創新具有動態性和不確定性，技術不斷向復雜化發展（王雪原和黃佳賽，2022）。企業需要依據情景要素變化搜尋知識，通過內外部環境和知識資源交互形成自適應的創新系統［6］，這一過程隨著市場發展與知識搜尋策略調整同步進行。現有研究雖然強調市場導向與知識搜尋在企業技術創新和績效提升過程中的重要影響［7］，但主要關注市場規律和調節機制［8］，以及知識搜尋的基礎性作用［9］，尚未基于時間維度探究外部關鍵情景要素對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也未結合市場發展特征分析不同類型企業知識搜尋的能動性和差異性。鑒于此，本文選取昊志機電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昊志機電”）作為案例研究對象，按照“情景—策略—結果”邏輯，探究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構建的內在機制與演進特征，以期彌補現有研究不足，為高檔數控機床產業創新發展和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提供實踐啟示。

1" 研究綜述

1.1" 高檔數控機床及其競爭格局

高檔數控機床是指具備高速、精密、智能、復合、多軸聯動、網絡通信等功能的數控機床，是支撐航空航天、船舶、汽車、發電設備等制造領域發展的核心裝備［3］。劉云等（2022）發現，我國高檔數控機床已經實現從無到有、從“引進來”到“走出去”的突破；李焱等［10］指出，我國機床行業存在核心技術缺失、技術基礎薄弱以及原始創新能力不足等問題；王磊和盧秉恒［1］指出，全球高檔數控機床龍頭企業主要集中在德國、日本和美國，中國企業在高檔數控機床領域的競爭力較弱。中國高檔數控機床市場主要由大型國企和跨國外企主導，民營企業在市場競爭中起點低、起步晚，受資金、技術和管理等因素制約，因而處于邊緣化狀態（閻曉彥，2005）。然而，隨著市場準入、產業準入全面放開，我國機床工業體制結構發生了根本性變化，民營數控機床企業快速崛起，成為機床工業發展的主力軍［2］。根據前瞻產業研究院（2021）相關報告，當前中國數控機床行業呈現跨國公司、外資企業、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相互競爭的格局，整個行業競爭格局分為3個陣營，如圖1所示。

1.2" 技術創新能力相關文獻分析

技術創新能力概念由Westphal（1981）首次提出，通常是指一個組織擁有的一系列技能和能力組合，如組織能力、技術和信息獲取能力等。技術創新能力具有復雜性和多維性，現有研究尚未形成統一的概念界定。有研究認為，技術創新能力是指組織通過有效創造和使用內外部知識，把握外部或內部機會，進而對現有技術進行改進以及開發新技術的能力［11］。也有研究將技術創新能力定義為旨在開發新產品、使用新技術和重新配置資源以滿足企業市場需求的組織技能［12］。盡管學界對技術創新能力的概念界定尚未達成共識，但相關研究均強調外部需求和知識、技術等資源配置的重要性。因此，本文在借鑒現有研究的基礎上，將技術創新能力界定為企業為滿足市場發展需求，通過有效整合內外部知識資源改進現有技術并開發新技術，從而獲得競爭優勢的能力。

1.3" 市場發展導向與技術創新能力

市場發展導向是指企業能夠產生關于當前和未來客戶需求的全組織市場知識，進而在所有組織部門傳播這一信息，并通過基于市場知識開發的產品和服務滿足客戶需求，從而對市場作出反應［13］。組織管理研究將技術創新能力提升與競爭優勢獲得歸結為對現有產品、技術和市場的綜合認知［14］，強調市場發展導向是技術創新活動的內在驅動力［15］。梁麗娜等［6］結合企業發展階段，從時間維度上歸納出影響企業發展的情境因素，并明確了企業市場發展導向。

市場發展導向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具有重要影響。王鵬和劉殊奇［16］認為，市場發展導向是提升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最高效的途徑。也有研究指出，市場發展導向是企業從外部環境獲取市場知識的重要支撐，而市場知識有助于技術能力培育［17］。通過市場發展導向，一方面，企業可以廣泛了解用戶需求并獲得市場知識，通過研發滿足客戶和市場需求的新產品，提升自身技術創新能力［18］；另一方面，企業不斷發現新的市場并選擇合適的市場進入時機，是其創新成功的重要因素［19］。也有研究認為，由于市場發展導向只針對現有客戶且僅關注客戶表達需求，未對技術發展和客戶需求作出創造性反應，導致適應性學習和學習近視［20］，可能會削弱創新能力并導致短視研發［21］。

1.4" 知識搜尋與技術創新能力

知識基礎觀強調知識對創新和組織發展的重要性［22］。企業是專門研究知識傳播速度和知識轉移的社會團體，其基本職能是整合新的知識［23］。技術創新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使得企業僅依靠內部資源能力難以順利實現創新目標，因而需要通過知識搜尋彌補現有技術和市場知識的不足，以提升自身創新能力［24］。現有研究認為，外部知識搜尋有兩種策略，即本地搜尋和國際搜尋。其中，本地搜尋是在企業所在國家尋找新的知識，有利于企業以較低成本獲取熟悉的知識資源，從而加強新舊知識間的聯系［25］。國際搜尋通過在國外尋找新的知識，可以緩解由大量本地知識造成的短視和“熟悉”陷阱問題［26］。根據不同的搜尋程度，眾多研究將知識搜尋行為劃分為搜尋寬度和搜尋深度，其中，搜尋寬度取決于外部資源數量及多樣性，成功的技術創新與廣泛的知識來源密切相關；搜尋深度強調知識搜尋的聚焦性，通過持續搜尋特定領域知識，深化企業對該類型知識的理解，從而提升企業創新能力［27］。

企業知識搜尋具有復雜性和特殊性。一方面，知識搜尋受產業格局、技術動態的影響，產品、技術以及產品需求動蕩程度是影響企業知識搜尋的重要因素［28］；另一方面，受資源和研發能力的約束，知識搜尋對中小型企業尤為重要，中小型企業在知識搜尋行為上可能表現出與大中型企業截然不同的模式［29］。因此，知識搜尋是為創新捕獲知識資源的能力，依據市場發展環境和自身發展需求，不同類型企業對內外部知識的認識和知識捕獲能力是其技術創新的關鍵。因此，本研究認為，提升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必須深入剖析企業面臨的內外發展情景，制定科學的知識搜尋戰略以構建其核心競爭力。

1.5" 現有研究述評

現有技術創新能力研究主要集中在技術創新的內涵［11］、前因驅動因素［15］、創新影響因素［27］等方面，基于不確定性環境下企業需要通過合理匹配市場發展導向與知識搜尋以促進技術創新能力形成的理論邏輯，對于深入探討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形成機理與演化路徑具有重要意義。當前研究強調市場發展導向和知識搜尋在促進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提升過程中的重要作用，但未將市場發展導向與知識搜尋策略納入同一研究框架探究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提升的微觀機制。此外，由于市場發展與資源稟賦差異，不同領域和類型企業知識搜尋策略可能有所不同［28］。現有研究忽視了不同行業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構建的微觀機理和動態演化機制，尚未回答“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如何動態構建技術創新能力以及技術創新能力如何演化”這一關鍵問題。為彌補研究空白，本文將市場發展導向和知識搜尋與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相結合，探析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演進機制，以期豐富知識搜尋理論和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研究。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方法選擇

本文采用單案例探索性研究方法進行分析。首先，本文旨在揭示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怎樣”構建技術創新能力以及技術創新能力“如何”演化問題，適合采用單案例研究方法［30］；其次，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提升是方法復雜、動態和不斷進階的過程，適用于縱向單案例研究方法［31］；最后，探討技術創新能力演進過程需要從時間維度進行情景化分析，進而把握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規律。

2.2" 案例企業選擇與階段劃分

本文以昊志機電為例，主要基于以下原因：第一，昊志機電作為國內唯一一家以數控機床主軸產品為主的上市公司，憑借對發展情景的敏銳感知，能夠在不同發展階段采取不同的市場發展策略，通過積極搜尋和高效協調內外部知識資源開展技術創新，已掌握多項關鍵核心技術，是國內高檔數控機床主軸領域具有潛在競爭優勢的民營領軍企業，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第二，昊志機電作為上市公司，公開信息較為豐富，課題組曾對該企業進行深入調研，已了解該企業成長歷程、創新發展戰略和關鍵核心技術掌握情況。圖2為昊志機電發展階段中的關鍵性事件。

2.3" 數據收集

本研究數據來源主要有兩種：一是通過實地調研獲取一手資料，如通過對企業高層管理人員和技術研發人員進行半結構化訪談，系統了解企業信息。訪談結束后，課題小組受邀參觀企業展館和車間，更直觀地了解產品研發過程、研發設備等。二是通過公開渠道，獲取文獻資料，具體包括企業官方網站、企業年報、招股說明書及相關媒體報道，以此對調研材料進行補充。借助多渠道證據來源有效推進三角驗證，進一步確保研究效度和質量。

數據收集過程如下：通過昊志機電企業官方網站、企業年報、招股說明書等二手資料初步了解該企業發展歷程，形成調研提綱。2021年5月，對昊志機電相關領導、職能部門負責人、技術人員進行半結構化和開放式訪談，企業訪談數據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具體地，通過與昊志機電高層管理深度訪談獲得企業戰略定位、關鍵事件以及核心技術等數據。共訪談8人次，平均每人1小時，并對訪談內容進行現場記錄和錄音。除現場訪談外，利用視頻會議和電子郵件進行資料補充，為研究中形成的概念和理論提供依據。

2.4" 數據編碼與分析

本研究依據扎根理論方法對案例數據進行分析。按照“開放式編碼—主軸編碼—選擇式編碼”的數據處理程序，首先利用開放式編碼對案例數據進行概念化和范疇化，然后通過主軸編碼深入分析各范疇間的邏輯關系，最后利用選擇式編碼確定核心范疇與主范疇間的關系。

（1）開放式編碼。通過對案例資料進行研讀并“貼標簽”，挖掘初始概念并實現概念化（編碼前綴為A），通過進一步整理實現范疇化（編碼前綴為B），最終得到35個副范疇，如表2所示。

（2）主軸編碼。通過反復論證以上35個副范疇間的關系，經過系統分析得到9個主范疇，如表3所示。

3" 案例分析

3.1" 起步積累階段：基于產品競爭的關鍵技術突破

21世紀初，受益于經濟高速發展，尤其是制造業轉型升級，我國機床需求量大幅增長。“十五”計劃（2001—2005年）和“十一五”規劃（2006—2010年）均將數控機床發展放到重要位置，中國數控機床行業迎來發展黃金期。然而，后發企業進入數控機床市場，首先要打破跨國外企和大型國企等在位企業的市場壟斷。昊志機電創始人湯秀清先生在貿易往來中發現，國內市場上充斥著價格昂貴、維護成本較高的國外知名品牌產品，國內企業尚未填補潛在市場需求。因此，企業通過感知識別產業政策和市場驅動下的行業先機，制定聚焦于中低端市場的發展導向，首先進入電主軸零配件生產銷售及維修業務領域，自主研發整機產品，以期通過提供性能優越、價格較低的產品打破壟斷、進入利基市場。

起步積累階段，企業技術基礎薄弱，在生存壓力下不斷搜尋和發掘潛在市場機會，為客戶提供所需產品并確保質量成為企業構建自身優勢的首要任務。基于此，企業采取效率型知識搜尋戰略，通過內外部知識獲取從無到有建立技術基礎以填補自身知識空白，通過發揮知識組合效應突破新進入壁壘。一方面，企業開展外部知識搜尋，通過敏銳的感知識別能力捕捉市場需求，并通過技術引進和產品模仿獲得技術知識，以彌補技術基礎空白；另一方面，通過組織專業技術人員形成攻關團隊，利用企業家知識儲備整合資源，進而開展專業技術攻關。此外，企業創造性地提出“建站服務”銷售方式，解決客戶送件上門維修模式下維修時間長、成本高、客戶無法獲得真實故障原因等問題，提高客戶粘性和品牌影響力，從而有效獲得增量知識。

這一過程中，昊志機電采取聚焦于中低端市場的市場發展導向和效率型知識搜尋戰略，集中力量突破關鍵技術，打破技術基礎約束，成功進入目標市場。起步積累階段，昊志機電立足市場需求，致力于提供高性價比的電主軸產品，通過持續學習和自主研發，不斷拓展產品應用領域并擴大業務規模，電主軸整機設計能力大幅提高，掌握了軸承節流孔、高速動平衡技術等關鍵技術工藝，實現了基于產品競爭的關鍵技術突破，如圖3所示。昊志機電通過提供高性價比的產品和服務填補市場需求空白，客戶數量得以快速增長，并成功開拓臺灣地區市場。

3.2" 快速發展階段：基于品牌競爭的核心技術沉淀

為推動國內機床工業產業升級、加快功能部件國產化進程，“十二五”規劃將數控機床尤其是高檔數控機床作為振興裝備制造業的重點，制定并實施了一系列產業政策，為數控機床行業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市場環境。然而，行業競爭不斷加劇，2012年受下游機床行業周期性波動的影響，主軸市場需求出現波動。企業意識到要想獲得可持續競爭優勢，在確保產品性能優越的同時，還需要合理的性價比、較短的交貨期和良好的售前與售后服務。因此，企業立足主軸專業領域，構建“整機—配件—服務”的業務鏈，致力于提供性能優越的差異化產品和服務，從而提升企業品牌認可度。

快速發展階段，昊志機電深耕細分專業領域，構建了以“中高端電主軸產品為核心、以電主軸精密零配件制造為支撐、以配套維修服務為特色”的業務體系，通過技術升級和服務創新提升品牌競爭力，形成“深化利基市場”的市場發展導向。

該階段，企業已經初步積累一定的技術研發經驗和市場資源，技術創新能力得以快速提升。然而，面對不確定性市場需求，昊志機電如果不能繼續保持技術研發優勢和產品領先優勢，或在中低端市場無法推出具備競爭力的產品，則會對自身發展產生不利影響。為進一步鞏固和提升競爭優勢，昊志機電制定探索性知識搜尋戰略，通過聯結新的知識網絡和探索新的商業模式，實現內外部知識資源整合利用，為市場開拓和技術更新提供互補性資源。具體而言：第一，通過校園招聘和引進高層次人才構建高質量研發團隊，并與哈爾濱工業大學、廣東省工業技術研究院等單位合作共建電主軸、電機和軸承聯合實驗室以及高性能電主軸聯合技術創新中心，開展技術研發和產品可靠性研究，以此抵御機床行業周期性波動風險。第二，通過購置大量先進的精密制造和檢測設備、設計先進的生產工藝流程、建立完善的質量控制體系，形成規模化精密制造能力。總而言之，企業通過產學研合作和戰略聯盟使得知識搜尋邊界由企業內部人員、市場資訊、客戶資源等向供應商、科研機構、大學等拓展，同時“整機—配件—服務”緊密結合的商業模式有助于企業積累主機配套和售后服務兩個市場的技術經驗，為后續技術研發提供多元化知識支撐。第三，通過加大研發投入、構建和培育核心團隊、完善精密制造體系，促進企業自主創新能力不斷提升。探索型知識搜尋活動能夠促進企業加強與外部價值網絡間的互動，并與內部創新要素相結合，共同促進企業核心技術體系完善。

該階段，企業以深化利基市場的市場發展導向聚焦技術更新，通過探索型知識搜尋掌握了模態測試與仿真分析、高速永磁同步電機等多項國內領先核心技術。

這一過程中，昊志機電基于核心產品迭代升級和業務鏈的協同效應，充分發揮本土廠商優勢，實現基于品牌競爭的核心技術沉淀，如圖4所示。昊志機電研發和服務體系不斷完善，強大的技術研發實力和創新性經營模式幫助企業保持產品領先優勢，通過及時響應市場需求，企業產品應用領域不斷拓展，品牌認可度大幅提高，成為全球產銷最大的數控機床主軸企業。

3.3" 轉型升級階段：基于技術競爭的核心技術延伸

在《中國制造2025》、“十三五”規劃（2015—2020年）、《戰略性新興產業分類（2018）》等產業政策引導和支持下，我國高端裝備制造業振興步伐加快，推動國內數控機床、機器人等裝備產業升級，中高檔數控機床需求顯著增加。

在轉型升級階段，企業能夠精準識別發展機會，秉承“立足自主技術創新、服務全球先進制造”的發展戰略，不斷向高檔數控機床和機器人的其它核心功能部件領域橫向擴張。企業面向中高端市場需求拓展技術布局，以期引領高端市場，形成“拓展高端市場”的市場發展導向。

該階段，昊志機電已掌握多項國內領先核心技術，知識整合能力大幅提升。企業基于開放型知識搜尋戰略，通過構建全球價值網絡促進內外部知識資源融合，形成開放性和多元化知識結構體系。開放型知識搜尋幫助企業突破組織及國家邊界，利用開放式創新思維發揮知識資源的聯動效應。

該階段，昊志機電利用組織學習方式建設機器人事業部、直驅事業部并布局智能生產線，開展技術研發。企業通過收購湖南海捷、東莞顯隆和瑞士Infranor集團等，實現RV減速器、擺頭、高速風機等方面的新產品開發和儲備。在營銷部下設立國際業務組，通過參加印度、德國等海外行業展會積極拓展海外業務，搶占國際市場。通過與Infranor集團運動控制產品的系統性研發和有效組合，企業服務高端裝備制造業的廣度和深度得以提升，由此增強了自身提供系統化解決方案的服務能力。此外，企業與烏克蘭國家科學院、廣東省智能制造研究所、廣州大學等高校和專業機構以及國內數控機床領域多家龍頭企業建立穩定的合作關系，通過產學研深度融合強化基礎理論和技術學習。

該階段，企業除持續加大研發投入力度、完善研發體系外，更加偏重于以技術為導向的知識搜尋，積極牽頭承擔國家重點研發計劃和重點專項，完善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并定期監測創業環境，通過產學研深度融合強化基礎理論和技術學習，并通過國際合作研發提升前沿技術創新水平，創新主體間實現協同發展、互利共生，知識搜尋深度得以提升。通過海外并購，企業獲得先進技術和市場資源，知識搜尋寬度得以提升。

該階段，企業為高端裝備制造業提供系統化解決方案的服務能力增強，在高檔數控機床和機器人核心部件領域取得了一系列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原始性創新成果。

這一過程中，昊志機電基于拓展高端市場的發展導向，通過開放型知識搜尋戰略進一步拓寬知識寬度與深度，掌握了齒槽力抑制技術、諧波減速器技術等多項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核心技術，實現基于技術競爭的核心技術延伸，如圖5所示。昊志機電立足高端數控機床市場，重構技術創新體系，憑借先進的研發體系、領先的產品性能、全方位多元化服務等核心優勢，成為國內領先并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主軸行業領軍企業，產品進入發達國家，成功實現大規模進口替代，成為全球主軸專業領域研產銷規模最大的企業。

3.4" 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演進機制分析

市場發展導向和知識搜尋戰略是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的關鍵要素。市場需求可以激發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開展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推動企業通過知識搜尋發揮內外部知識的耦合效應，突破技術和資源約束，實現核心技術單點突破、技術積累和創新延伸，促進技術創新能力持續提升，如圖6所示。

市場發展導向是動蕩環境和激烈競爭背景下，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通過為客戶創造價值建立競爭優勢的關鍵。相較于跨國外企和大型國企，民營數控機床企業起點較低、技術基礎薄弱，其成功離不開對市場需求和國家政策的敏銳感知與戰略研判。民營數控機床企業通過識別市場機會信息和洞察競爭態勢，形成“聚焦中低端市場—深化利基市場—拓展高端市場”的市場發展導向。市場焦點轉移可以指導企業改變知識基礎以提升核心技術創新能力，從而參與新的利基市場競爭。

基于知識搜尋視角，技術創新過程中企業知識獲取和利用能力不斷提升，知識搜尋戰略呈現“效率型知識搜尋—探索型知識搜尋—開放型知識搜尋”的動態演化趨勢。民營數控機床企業在感知發展情景的基礎上，開展知識搜尋和資源配置活動，促進知識積累和能力提升，知識搜尋寬度和深度得以拓展。企業立足自主創新，逐步建立并完善富有活力、運行高效的技術研發體系，知識耦合效應持續凸顯。

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依托于市場發展導向和知識搜尋戰略的互動匹配。隨著市場發展導向改變和知識搜尋戰略演變，企業創新價值觀經歷了從產品競爭到技術競爭，從追求利潤到追求品牌價值的轉變，企業技術創新能力不斷提升，呈現“基于產品競爭的關鍵技術突破—基于品牌競爭的核心技術沉淀—基于技術競爭的核心技術延伸”的創新演進過程。

4" 結語

4.1" 研究結論

（1）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具有靈活性和創新性，在不同發展階段，基于市場需求的敏銳感知和戰略研判所形成的“聚焦中低端市場”“深化利基市場”“拓展高端市場”的市場發展導向能夠發揮戰略指導作用。

（2）創新發展過程中企業知識獲取和利用能力不斷提升，通過效率型知識搜尋、探索型知識搜尋、開放型知識搜尋獲取多元化創新資源，從而為技術創新提供技術和信息支持。

（3）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將核心技術能力作為自身核心競爭力，高度重視基于知識產權保護與技術研發人才自我培育的自主創新能力。隨著市場發展導向和知識搜尋戰略動態演進，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實現了從“基于產品競爭的關鍵技術突破”到“基于品牌競爭的核心技術沉淀”，再到“基于技術競爭的核心技術延伸”的演化升級。

4.2" 理論貢獻

本文理論貢獻如下：第一，明晰了民營數控機床企業市場發展導向形成機制。市場發展導向是影響企業技術創新成敗的關鍵要素［32］，但有關市場發展導向形成過程、如何演化等問題尚未得到進一步解答。本文明確了不同情境下市場發展導向形成機制與演進特征，對當前市場發展導向研究進行了有益的補充。第二，將知識搜尋理論應用于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研究領域，探討不同發展情境下知識搜尋的差異化特點，揭示知識能動性整合背景下技術創新能力的階段性特征，豐富了企業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過程研究。第三，現有相關研究尚未基于整合性視角對不同類型企業進行探討。本文將市場發展導向與知識搜尋戰略相結合，系統分析在市場發展導向和知識搜尋戰略指導下，民營數控機床領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演進機制，豐富了民營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形成機制與演進路徑研究。

4.3" 實踐啟示

4.3.1" 企業層面

（1）企業要立足細分專業領域，面向國家重大戰略和市場需求制定戰略決策，增強高檔數控機床關鍵核心技術研發攻關的責任感、使命感和緊迫感。

（2）企業應基于當前情境制定發展目標，并開展能動性知識搜尋。企業應基于外部發展環境和內部知識基礎開展高效的知識搜尋活動，通過加強內部知識研究和外部知識獲取提升自身研發能力，開發能夠滿足市場需求的技術和產品，從而確保創新目標實現。

（3）企業應將核心技術能力作為自身核心競爭力，持之以恒地加強技術發展戰略研究。企業需要綜合考慮自身知識基礎與技術儲備，動態調整技術發展戰略，通過科學的知識搜尋策略實現技術創新能力積累、更新和延伸，培養“工匠精神”和“攻關精神”。

4.3.2" 政府層面

民營數控機床企業正在改變我國數控機床產業發展的國際國內競爭格局，是高檔數控機床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的重要力量。為提升數控機床產業的國際競爭力，政府要加大對數控機床領域創新型民營企業的支持力度，加速培育高檔數控機床領域科技領軍企業。同時，加強數控機床領域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的頂層設計，營造有利于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創新發展的政策環境。

4.4" 不足與展望

本文存在以下不足：一是本研究采用縱向單案例研究方法，僅選取昊志機電為研究對象，可能對結論的普適性產生不利影響，后續可以采用多案例研究方法對結論加以完善。二是本研究主要基于知識搜尋理論探索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構建過程機理，未來可以結合其它理論探討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實現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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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 "悅）

The Evolution Mechanism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of" Private CNC Machine Tool Leading Enterprises：A Case Analysis of" Haozhi Electromechanical

Zhai Xiaorong， Liu Yun， Guo Dong

（Department of Public Policy and Management，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China）

Abstract：High-end CNC machine tools are the core links of the manufacturing value chain and industrial chain. In recent years， a number of emerging private machine tool enterprises with core technologies and strong competitiveness have emerged in the domestic high-end CNC machine tool market， and have become an indispensable strategic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force to realize the independent and controllable high-end machine tool equipment. It has become a key issue for enterprises to clarify" the internal mechanism of private CNC machine tool leading enterprises so as to resolve edge locking problems，improv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and build competitive advantages i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This study takes Haozhi Electromechanical Co. Ltd. as the research object， and discusses how the leading enterprises of private CNC machine tools break the dual constraints of technology and market to achieve the advancement of innovation capability. （1） It is found that market development orientation is the key for private CNC machine tool leaders to cope with the turbulent environment and fierce competition. Compared with multinational foreign enterprises and large state-owned enterprises， private CNC machine tool enterprises have weak technical foundation， and their success is inseparable from the keen perception and strategic judgment of market demand and national policies. Private CNC machine tool enterprises identify market opportunity" and competition with a market development orientation of \"focusing on the low-end market —deepening the niche market — expanding the high-end market\"， and the transfer of market focus guides enterprises to change the knowledge base and enhance cor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so as to participate in the competition of a new niche market. （2） Moreover，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nowledge search， the ability to acquire and utilize knowledge in enterpris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ontinues to leap forward， and the knowledge search strategy presents the dynamic evolution of \"efficient knowledge search—exploratory knowledge search —open knowledge search\". Accordingly private CNC machine tool enterprises carry out knowledge search and resource allocation activities to achieve knowledge accumulation and ability improvement. With the expansion of knowledge search， enterprises are encouraged to make independent innovation and establish a dynamic and efficient technology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system， and the knowledge coupling effect continues to be highlighted. （3） Th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of private CNC machine tool enterprises relies on the interactive matching of market development orientation and knowledge search strategy. With the evolution of market development orientation and knowledge search strategy， the innovation values of enterprises have realized the transition from product competition to technology competition， from the pursuit of profit to the pursuit of brand value， and th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of enterprises has been continuously improved， realizing the innovation evolution process of \"key technology breakthroughs based on product competition—core technology precipitation based on brand competition—core technology extension based on technology competition\".

This study applies the theory of knowledge search to the research field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of private CNC machine tool leading enterprises，and discusses the differentiated characteristics of knowledge search in response to market development orientation in different development situations. It enriches the process research of key and core technologies of enterprises. Enterprises are suggested to quickly explore and actively respond to market development and national policies， so as to make strategic decisions in the face of major national strategies and market demand gaps. Meanwhile，it is necessary to emphasize internal knowledge research and external knowledge acquisition， carry out efficient knowledge search activities based on the external development environment and internal knowledge base， and give play to the knowledge coupling effect. Finally，it is essential to strengthen the protec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and the self-cultivation of technology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talents， persistently strengthen the research of technology development strategy， promote the accumulation of core technology and product upgrading， and cultivate the \"craftsman spirit\". In addition， the government should include innovative private enterprises in the field of CNC machine tools into the scope of the new national system in the new era， and accelerate the cultivation of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leaders in the field of high-end CNC machine tools， and create a policy environment conducive to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especially private enterprises.

Key Words：Private Leading Enterprise; Knowledge Search;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Case Study；High-end CNC Machine Too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