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應對勞動力老齡化

摘要：人口老齡化是21世紀最重要的社會趨勢之一，隨之而來的勞動力老齡化問題逐漸成為各國關注的焦點。加拿大作為較早進入老齡化社會的國家，將發展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視為應對勞動力老齡化的重要舉措，通過制定積極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政策，設立專門機構并鼓勵民間組織參與管理，建立政府、社會力量援助與個人學習賬戶結合的經費投入機制，開發在線工具提供網絡支持，與教育機構合作實現校企無縫對接等方法，構建了一個多方參與、動態合作、自上而下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體系。該培訓體系“頂層設計+分散經營”的管理體制、縱向一體化的實施體系以及基于網絡的職業技能培訓平臺等特點，為我國應對勞動力老齡化提供了新的思路。為推動我國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更好地發展，應聚焦思維轉變，樹立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理念；加強政策及法律法規制定，營造良好職業技能培訓氛圍；以老年人為本位，開發線上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平臺；鼓勵多元主體參與，打造社會化培訓格局。

關鍵詞：勞動力；老齡化；職業技能培訓；老年教育；加拿大

中圖分類號：G777"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9-5195（2024）01-0084-09" doi10.3969/j.issn.1009-5195.2024.01.010

基金項目：2018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一般課題“教育溢價視角下老年人的幸福測度與實證研究”（BKA180235）；寧波市教育科學規劃2023年度職業教育招標課題“提升普惠性人力資本——基于SOC模型的老年人力資源開發路徑”（2023YGHZJ-ZB07）。

作者簡介：孫立新，博士，教授，寧波大學教師教育學院（浙江寧波 315211）；沈梓涵，碩士研究生，寧波大學教師教育學院（浙江寧波 315211）；夏敏（通訊作者），講師，寧波開放大學（浙江寧波 315016）。

人口老齡化已經成為21世紀最重要的社會趨勢之一。根據聯合國《世界人口展望：2019年修訂版》（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The 2019 Revision）的數據顯示，全球65歲及以上人口的增長速度已超過年輕群體（United Nations，2019）。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越來越多的退休人員造成的勞動力缺口得不到有效填補，將會出現勞動力短缺問題。為了應對這種情況，鼓勵已退休但仍有勞動意愿與勞動能力的老年人重回勞動力市場、擴大老年人的勞動參與度以及保留工作中的老年人將會是較為有效的策略。早在2002年，聯合國在馬德里舉辦的第二次老齡問題世界大會就通過一項《馬德里老齡問題國際行動計劃》（Madrid International Plan of Action on Ageing，MIPAA），呼吁社會各階層改變態度、政策和做法，發揮老年人的勞動力潛能。在此背景下，對老年人進行職業再教育成為世界各國共同的發展方向。近年來，國際組織和一些發達國家紛紛出臺政策，對老年人進行職業技能再培訓。而加拿大早在1980年，為解決人口老齡化趨勢下日益嚴重的勞動力老齡化問題，就開始為老年人提供職業技能培訓，引導55歲及以上老年人參與再就業的學習和輔導，以充分挖掘老年人的潛能（Government of Canada，2005a）。為培養出適應勞動力市場的老年人，加拿大聯邦政府多年來在政策制定、機構管理、經費投入、在線工具開發以及與教育機構合作方面做了許多嘗試，其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已走在世界各國前列。本研究旨在梳理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經驗與特點，為我國老年教育的發展提供借鑒。

一、 加拿大發展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背景

二戰以后，加拿大社會進入快速發展時期，經濟、科技尤其是醫療水平迅速提升，人們的壽命不斷延長，與之相反的是出生率持續下降，人口增長率由正轉負，成為世界上率先進入老齡化社會的國家之一。為了應對日益嚴重的人口老齡化問題，加拿大聯邦政府積極地尋找解決方法。

首先，開展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被視為應對勞動力老齡化的重要戰略手段。加拿大統計局2021年4月的人口統計數據顯示，即將退休的老年人在勞動力市場所占比例已達到21.1%，為歷次人口普查之最（Statistics Canada，2022）。人口結構變化在勞動力市場中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勞動參與率下降，勞動力工作時間總量下降。這必然影響生產效率，進而對整個國家經濟造成沖擊（Government of Canada，2022a）。與此同時，出生率不斷下降，青年勞動力人數不足，導致勞動力市場短缺，企業不得不延遲或撤銷新項目或聘用與職位匹配度不高的雇員，從而造成生產力的降低，經濟增長放慢，損害了加拿大的國際競爭力。因此，如何彌補勞動力缺口，擴大老年人的勞動參與度，就成為影響加拿大經濟、社會、國際競爭力發展的新課題。

其次，社會的不斷變革也對老年人工作能力提出了新要求，推動了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日益形成和發展。一方面，對很多老年人而言，技能滯后于社會對人才的要求是其主動進入勞動力市場的主要阻礙（Government of Canada，2022b），而開展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是解決這一阻礙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另一方面，隨著社會的發展，老年人在過去受教育所取得的證書可能已不被完全承認或者已與某一公司、某一行業現有的就業標準不符，需經過從業技能考試再次證明其具備與相關工作匹配的能力（Government of Canada，2017）。因此，為老年人提供獲取相應學歷或者證書的職業技能培訓也成為喚醒老年群體這一勞動力資源的重要手段。隨著終身教育理念的廣泛傳播，加拿大也將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納入政治議程。1991年10月，加拿大聯邦政府向全國印發了題為《學習得好，生活得好》（Learning Well，Living Well）的教育文件，倡導人們在各種環境中（包括學校和工作崗位）都要花時間來學習。時至今日，終身學習在加拿大社會達成了廣泛的共識。有調查顯示，有87%的從業人員認為“職業成功離不開終身學習”（Universities Canada，2018）。

二、加拿大開展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實踐經驗

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得以長足發展與加拿大聯邦政府以及就業和社會發展部等相關部門發揮的重要作用有密切的關系。加拿大聯邦政府在政策制定過程中，始終將勞動力老齡化作為重要的考量因素，力求在社會、經濟和人口變化之間實現協調一致。在組織開展老年職業技能培訓過程中，既以維護權益為本，又注重根據老年人的特質和特殊需求開發適宜的在線工具，并與教育機構合作，開展以工作為導向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從而共同建構了一個多方參與、動態合作、由上而下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體系。

1.制定積極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政策

20世紀80年代，面對人口老齡化趨勢，加拿大聯邦政府工作組提出，要著眼于老年人這一易被忽視的群體，挖掘其潛能。1999年，加拿大在勞動力市場部長論壇的建議下頒布了“老年工人試點項目倡議”（Older Workers Pilot Projects Initiative），意在提高民眾對老年人的積極認識，以解決國內不夠重視老年勞動力的問題（Government of Canada，2005a）。進入21世紀后，加拿大在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方面頒布的政策大體可以分為兩類，即專門為老年人制定的職業技能培訓政策以及帶有福利性質的支持性政策。

專為老年人制定的職業技能培訓政策側重于提供針對性的培訓計劃以及培訓方案。2004年，加拿大聯邦政府發布并推行了“工作場所技能戰略”（Workplace Skills Strategy），強調在工作中要注重提高員工的相應技能，為成人尤其是老年人提供培訓機會，以改善并提高其生產力。“工作場所技能戰略”的側重點是成立工作合作伙伴小組以及實行貿易學徒計劃。工作合作伙伴小組的成員是來自各大企業、組織或工會的領導者，他們共同交流并制定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方案；貿易學徒計劃則注重與各省合作，通過擴大學徒招聘的方式，鼓勵各個年齡段的人積極參與職業技能培訓，取得相應的技能證書并參與勞動（Government of Canada，2005b）。2005年1月，加拿大人力資源和技能發展部發布了“工作場所技能倡議”（Workplace Skills Initiative），提出采取地區試點的方式，為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方案提供測試，確保各種培訓方案的可行性，進而為“工作場所技能戰略”提供支撐（Government of Canada，2013）。2006年，聯邦政府提出“老年人專項提案計劃”（Targeted Initiative for Older Workers，TIOW），要求加拿大聯邦政府與各省共同分攤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費用，而各省和地區可以根據需要自主為老年人提供技能發展方案，以更加契合當地老年人的需求。該計劃的關鍵是制定了包括面試技能、職業篩選技能等工作基本技能提升、特定職業技能培訓、相關學歷及技能證書獲取、自謀職業準備等多維度培訓方案。TIOW計劃的實施是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重大進展。截至2022年，各省依舊在繼續實施（Government of Canada，2022c）。

帶有福利性質的支持性政策大體也分為兩種：提供以掃盲為目標、讓老年人更好適應生活的基本識字能力和職業技能培訓與資源，以及以發揮老年人潛力為目標的專業圖書館技能培訓。2007—2008年，加拿大人力資源和技能發展部提出要優先發展老年工人這一“關鍵卻未得到充分關注的群體”。2011年，加拿大在國際成人能力評估項目（Program for the International Assessment of Adult Competencies）中得分不高，40%的成年人缺乏足夠的識字和算數水平，無法勝任大多數工作，并且老年群體的得分最低（Government of Canada，2022d）。加拿大聯邦政府意識到識字和基本技能低下已成為加拿大社會經濟發展的嚴重障礙，因此迅速成立了掃盲和基本技能辦公室（The Office of Literacy and Essential Skills）。在這一時期，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并入成人基本技能培訓計劃，由掃盲和基本技能辦公室負責。該辦公室推行“成人學習、識字和基本技能計劃”（Adult Learning，Literacy and Essential Skills Program），以“幫助加拿大人尤其是老年人提高識字能力和基本技能，幫助他們更好地做好工作準備、適應工作或獲得工作”（Government of Canada，2022d）。2015年，掃盲和基本技能辦公室發布并推行了“國家基本技能倡議”（National Essential Skills Initiative，NESI），旨在打造“一支熟練、適應能力強、包容性強的勞動力隊伍”。NESI在幫助老年人這一低技能和面臨多重就業障礙的群體時，針對性地制定了技能培訓計劃并提供相應的支持。僅2016年，就為老年人提供了88種相應的線上培訓課程資源，以方便老年人觀看學習。同年，聯邦政府提出“支持文化遺產社區計劃”（Supporting the Documentary Heritage Communities Program），旨在培育充滿活力的加拿大文化遺產（Government of Canada，2022e）。該計劃在選取專門工作人員的過程中，老年人由于有著獨特的知識經驗優勢，成為優先考慮對象。加拿大各地的圖書館和檔案館也為老年人提供了專業、技術以及財政方面的支持。經過職業技能培訓后的老年人負責對特色文化遺產進行推廣。

2.設立專門機構并鼓勵民間組織參與管理

加拿大聯邦政府設立專門機構管理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工作，并引導和鼓勵民間組織參與管理，有助于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相關政策的制定與執行。

在政府層面，1981—2004年，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由就業與社會發展部以及人力資源和技能發展部進行管理，所開展的項目評估也由這兩個部門合作。彼時，老年職業技能培訓作為增加勞動力的一種途徑，并沒有單獨的管理機構。2005年，聯邦政府在人力資源和技能發展部下設立了老年人事務局（Seniors Secretariat），開展與老年人相關的政策制定和項目開發等。2011年，掃盲和基本技能辦公室成立并專設了老年職業技能培訓項目部門，目的是解決老年人在識字和發展基本技能方面遇到的障礙。2015年，聯邦政府資助的卓越中心網絡（Networks of Centres of Excellence）設立了健康老化（AGE-WELL）機構。這是一個福利性質的機構，由5000多名老年人、護理人員、研究人員和合作伙伴組成，在負責老年人健康養老的同時也負責社區老年人的職業技能培訓，共同研究并處理加拿大老年人在職業技能培訓中遭遇的問題。2021年，加拿大聯邦政府設立老年部，將老年人事務局并入其中，專門解決老年群體在社會中面臨的種種問題，并任命一名老年人擔任老年部部長一職，以更好地了解加拿大老年人的需求，為老年人提供針對性服務（Government of Canada，2022f）。同時，專門設立一個老年人秘書處，負責跨部門之間的合作、相關政策的協調和分析，以及國際論壇的參與等，包括匯報加拿大關于“馬德里老齡問題國際行動計劃”等國際承諾的進程。此外，秘書處還負責向其他部門、組織、內閣以及社會發展部長提供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政策建議等。在省級地區，愛德華王子島的“推動愛德華王子島發展計劃”（Island-Wide Project Engages Industry，Community Organizations and Government to Advance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PEI，簡稱 Engage PEI）讓老年人有機會以咨詢、經營和監管委員會成員身份參加將近70家政府機構、董事會及委員會的運作。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政府成立了老年人權益辦公室，負責對該省與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相關的服務進行監督與分析，為政府及相關利益合作者處理系統性問題時提供意見。

在民間組織層面，加拿大老年人自發成立了加拿大老年醫學協會（Canadian Association of Gerontology），負責參與老年政策制定、評估，老年問題研究和老年教育方面的工作，旨在改善加拿大老年人的生活。全國老年人委員會（National Seniors Council）負責就老年人的健康、福祉和生活質量有關問題向加拿大政府提供建議，也包括針對老年人開展職業技能培訓的有關事宜向加拿大政府建言獻策。聯邦/省/區部長論壇（The Forum of Federal/Provincial/Territorial Ministers）則負責向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提供綜合資助。2022年，該論壇在年會上就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利益保障和政策制定等問題展開討論（Government of Canada，2022g）。隨著互聯網的普及，加拿大聯合路中心（United Way Centraide Canada）成立。該組織是由加拿大70多個自主的、基于各地政府及當地組織的“聯合路”組成的全國組織，目標是為加拿大5000多個社區提供服務，包括為老年人提供福利性質的職業培訓服務，打造“養教一體”的適老型社區（Government of Canada，2022h）。

加拿大這種政府與民間組織并行管理的做法，使得教育行政部門、政府福利部門與各類民間組織都可以參與到老年職業技能培訓中，為老年人提供多元化的職業技能培訓服務。

3.建立政府、社會力量援助和個人學習賬戶結合的經費投入機制

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目標在于建成一個認可老年人價值、鼓勵老年人再就業的國家。其將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視為投資，旨在為國家產生最大化的經濟和社會效益。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經費投入主要由政府、社會力量援助以及個人賬戶資金構成。

在政府、社會力量援助方面，主要有政府撥款、工會及商會支持、非營利組織和私營部門組織出資以及捐款等四種渠道。按照加拿大統計局2023年公布的學校董事會收入來看，政府撥款約占經費支持的74%（Statistics Canada，2023）。首先，政府將經費下撥給相應管理機構，讓其負責對項目資金進行管理，并統籌各方捐款。其次，加拿大設立教育儲蓄計劃（Registered Education Savings Plans，RESP）和終身教育計劃（Lifelong Learning Plan，LLP）兩個法案，確保老年人個人的學習資金投入（Government of Canada，2004；2022i）。RESP計劃的宗旨是為中學后教育儲蓄提供財政援助。老年人可以設立個人專屬的教育儲蓄賬戶，根據自身情況往儲蓄賬戶中存入相應金額。教育儲蓄賬戶中的所有金額不納入收入計算，也不需要繳稅。LLP計劃則是允許從退休儲蓄計劃中提取一定金額，用以資助配偶或者同居伴侶的教育。這兩項法案為老年人自身的學習提供了相應的資金保障。

個人學習賬戶制度（Learn$ave）由加拿大聯邦政府于2000年提出，旨在培養公民形成教育儲蓄和繼續對在職教育和培訓進行投資的良好習慣（馮希瑩，2009）。個人學習賬戶制度的理論基礎源于邁克爾·謝若登在其代表作《資產與窮人：一項新的美國福利政策》中提出的“資產建設”理論。該理論認為：資產主導型福利政策，是一種比收入主導型福利政策更強有力的反貧困措施。老年人個人學習賬戶制度采用個人為主、政府協助的方式執行。聯邦政府就業和社會發展部、各基金委員會和各省教育行政部門對老年人個人學習賬戶實行政策和資金支持。個人賬戶制度最初選取加拿大7個省份的10個地區作為研究試點，人力資源發展部投資350萬加元，由社會與企業創新發展委員會具體執行，并安排專門企業進行研究與評估（Leckie et al.，2008）。個人學習賬戶的實施方式是通過一個可以自由存取的個人賬戶來幫助低收入者（年齡須在21～65歲之間）儲蓄并獲得相應的政府補貼，之后用于教育培訓。在賬戶開戶初期，參與者需要定期從自己的收入中預留部分資金（每月至少存10加元，最多不超過250加元）投入賬戶，政府也配套存入3倍補貼。參與者可以使用這筆資金接受高等教育或成人職業技能培訓等（劉文杰，2013）。這項舉措有助于失業或者低收入的老年人獲得相應的資金儲蓄，進而有能力進行相關的職業技能培訓以提升個人能力。可見，個人學習賬戶制度有助于實現支持低收入老年人完成職業技能培訓的目的（王艷玲，2006）。

4.開發在線工具提供網絡支持

在線工具輔助是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推行過程中的重要方式，是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得以快速發展的關鍵所在。加拿大在2019年進行的一項民意調查發現，65%的老年人擁有智能手機，88%的65歲及以上老年人每天都在使用互聯網（AGE-WELL，2019）。這說明老年人使用網絡獲取信息的機會越來越多，推行老年人專屬的在線工具是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發展的必然趨勢。加拿大為老年人提供的職業技能培訓在線工具具有一定的福利性質，除了提供相應的課程、資源外，還為其提供了實用指南以及與社區結合的養教型服務平臺。目前的在線工具主要包括資源網站、在線指南、在線節目以及服務平臺四類（Government of Canada，2022h）。

第一，資源網站。資源網站為老年人提供各種工作簡介、工作技能課程、學歷及技能證書獲取方式、各類行業準入標準等。老年人可以通過資源網站隨時隨地獲取任何想要的信息。例如，麥克馬斯特最佳老齡門戶網站（McMaster’s Optimal Aging Portal）作為一個在線資源網站，提供各類工作相關的博客文章、學歷以及技能等級評定流程和相關法律政策等免費信息；新冠疫情暴發后成立的在線支持（Zoom Support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網站，疫情期間為老年人提供了各類線上學習資源，包括各項培訓課程簡介、課程視頻和招聘會在線宣講等，以及Zoom上有關網絡隱私、身體健康和遠程醫療服務的信息。

第二，在線指南。在線指南不僅包括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指南，還包括雇主如何為老年人提供合適的培訓以及學習資源的方法。在線指南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實用性指南，例如《老年人參與技術項目簡明實用指南》（Brief" Practical Guide to Older Adults Engagement in Technology Projects），主要介紹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最新研究成果，包括老年人心理、生理的特殊注意事項以及如何促進老年人參與學習、工作的方式。另一類是宣傳性指南，例如《輔導：促進經驗豐富的工人和勞動力市場新來者或正在融入新工作的人之間交流的十字路口》（Mentoring：A Crossroads for Facilitating Exchanges Between Experienced Workers and Labor Market Newcomers or Those Integrating into a New Job），介紹雇主如何鼓勵老年人繼續參與工作、如何自我評估及老年工作場所學習應注意事項等。

第三，在線節目。在線節目通過多種渠道包括播客、電視節目等為老年人提供職業技能培訓方面的服務。例如：《跨越這些世界》（Across These Worlds Podcast）是一個由維多利亞大學博士和他們選取的研究對象共同主持的在線節目。在每一集節目中，研究者和研究對象將會以講故事的形式敘述老年人如何進行培訓、如何進行再就業，以及在學習過程中如何調整心態等實用信息。同時，加拿大還打造了一檔專門電視節目《無墻老年中心》（Seniors Centres Without Walls）。這個電視節目為55歲以上的老年人免費提供職業技能培訓課程，旨在為老年人創造安全和包容的學習、交流和合作的空間。節目的內容包括職業技能培訓演講、健康工作講座、語言課程、讀書會、選讀觀眾游記等（Government of Canada，2022h）。

第四，服務平臺。在線服務平臺的搭建分為國家和省級兩類。在國家層面，加拿大聯邦政府為老年人打造了“FamiliNet”服務平臺。老年人可以通過這個平臺與企業導師、培訓機構等進行數字鏈接。該平臺的具體功能包括自動群組共享、一對一聊天以及專為老年人提供的發展數字技能的培訓工具。同時，它還具備一些實用測試功能，可以通過游戲的形式檢測學習情況。在省級層面，馬尼托巴省發起了一項基層倡議，上架了“Let No One Be Alone Week”平臺。該平臺最初的目標是通過網絡強大的連接功能，確保社區老年人不再孤獨。2021年，在原有平臺的基礎上，馬尼托巴省將其打造為專門的學習平臺，通過社區專項對接的形式，為每個社區安排一位專門的資源協調員管理平臺。協調員負責安排各種各樣的項目，包括在線課程、志愿者一對一幫扶等，為老年人提供專門的職業技能培訓（Government of Canada，2022j）。

5.與教育機構合作實現校企無縫對接

近年來，高等院校、社區學院等也加入了為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提供服務的隊伍中。教育機構通過開設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課程、對接企業需求安排相關實習等方法，延續了加拿大職業技能培訓的一大特色——校企無縫對接（田敏，2009）。相較于傳統的授課模式，校企無縫對接更加注重實用性，注重在真實情境中培養相應的職業技能。加拿大育空大學以及奧肯那根社區學院就是這種模式的典型代表。

育空大學為老年人提供了以工作為導向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其開設的基礎課程有：個人簡歷撰寫、求職信、面試技巧、計算機素養等基本社會技能類課程，各種與工作相關的安全認證類課程，職業選擇的信心、人際交往能力、人格理解等心理課程。與此同時，育空大學與各企業緊密合作，企業專家委員會參與課程內容的研發，使老年人能夠了解最新的行業動態，保證教學內容的及時更新（The Yukon Government，2015）。相關企業的參與可以使培訓更符合實際情況，提高學校對企業需求的敏感度。育空大學還為老年人提供了豐富的實踐機會，參與育空大學培訓班的老年人將與合作企業開展交流，進行相關工作實習，提高與工作相關的技能。

奧肯那根社區學院為老年人提供了靈活的職業技能培訓課程，種類豐富多樣，老年人可以根據自身的條件制定適合自己的學習方式（陳尊厚等，2005）。其上課方式可以采取線上或者線下，時間地點靈活；在學習強度方面，老年人可以選擇全日制或者非全日制，也可根據企業的特色參與專門開設的個性化培訓班。課程的設置則緊密聯系當地需求，如在葡萄酒莊園產業鏈成熟的地區開設面向葡萄酒、旅游市場的課程。課程的開發圍繞老年人的能力，注重與每個個體的職業目標相匹配的職業技能的獲取，尊重個體的學習特點和學習需求。同時，奧肯那根社區學院有一套課程評審和更新的程序，每年秋季按照前一年綜合評審數據、每五年的學位項目更新課程內容，以適應社會需求。

三、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基本特點

1.構建了“頂層設計＋分散經營”的管理體制

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快速發展與政府的重視是分不開的。聯邦政府提出總計劃，各級政府分別實施，權責分明，既保證了規劃的有序執行，又給各省份留有余地，使規劃執行更具有靈活性，可以依據不同情況設計更加適合的方案。以TIOW計劃為例，TIOW計劃可在各省（區）靈活開展，實施內容、項目活動和設計方案都以滿足當地參與者自身培訓需求和期望為主。不同地區的培訓內容既有相通之處，又凸顯地域特色。例如，在紐芬蘭和拉布拉多以及西北地區，TIOW項目主要側重于為老年人提供旅游服務業方面的培訓，將培訓方案與當地的優勢產業相結合，在促進老年人就業的同時也發展了當地的產業。在努納武特地區，TIOW計劃則強調為當地老年人提供文化遺產方面的培訓，根據老年人在歷史文化知識、語言方面的獨特優勢設計特色課程，并鼓勵接受培訓的老年人從事相關工作（Government of Canada，2022c）。據加拿大2022年的就業數據看，在其實施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后，約53%的老年人獲得了技能提升并找到了有償工作或成為個體經營者（Government of" Canada，2022k）。由此可見，這種權力下放、分散經營的管理體制充分調動了地方開展培訓的積極性，極大地促進了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發展。

2.建立了縱向一體化的實施體系

加拿大已經初步構建了縱向一體化的實施體系，從政策制定、組織管理、資金保障、工具研發到機構支持，環環緊扣，自上而下地對老年職業技能培訓進行保障。聯邦政府于2017年出資成立了老齡化縱向研究基地，該基地聯合愿意參與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各省（區）、私營部門，探索促進老年人技能發展的創新方法，為老年人提供需要的培訓課程，同時分享流程信息及各階段結果，對未來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投入及計劃提供信息支持（Government of Canada，2022g）。這種方式能夠持續性地優化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執行方案，確保培訓流程的不斷完善，促進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總體水平朝著高層次方向發展。

3.搭建了網絡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平臺

加拿大搭建的互聯網泛在學習平臺是其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一大特色，這一做法充分考慮了老年人的特殊需求，完善了老年職業技能培訓體系。網絡學習平臺對于加拿大在職老年人的再發展以及失業老年人的再就業都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學習平臺教育資源豐富，老年人可以博采眾長，學到更多感興趣的職業技能培訓課程。且網絡學習平臺打破了傳統教學的時空局限，學習時間和地點靈活，可以反復觀看學習，極大地提升了學習資源的利用效率。加拿大的一項研究還發現，網絡學習平臺的構建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減少老年人的孤獨感，并減少老年人的社會孤立（Shaw et al.，2014）。目前，加拿大正在準備實行新的“線上代際活動”項目（Inter Age），旨在通過老年人與大學生的雙向聯動，共同開發職業技能培訓課程，使每個老年人的能力和價值均能得到認可，繼續被視為社會的創造者（Government of Canada，2022h）。

四、加拿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對我國的啟示

1.聚焦思維轉變，樹立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理念

截至2021年底，我國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總人口比例已超過14%。根據民政部預測，到2035年左右，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將突破4億，占比將超過30%（新華社，2022）。構建科學合理的法定退休年齡界限，繼續發揮60歲以上具有勞動能力、工作水平的老年群體的作用，是對人口紅利的延長和拓展，將有助于實現對人口紅利的二次利用。對老年人進行職業技能培訓無疑是挖掘老年群體勞動力潛能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因為職業技能培訓能對學員的勞動力發展和技能提升產生積極影響。順利開展老年職業技能培訓首先要解決的就是理念轉變的問題。進入21世紀以來，國際上提出“老年人力資源”論，肯定了老年人具有繼續創造的能力和價值（姚遠，2004）。我國可以借鑒加拿大應對老齡化社會的做法，為具備返回勞動力市場意愿以及尚在繼續工作的老年人提供職業技能培訓，樹立“老有所用”“以老養老”觀念，加強老年教育，提升老年人的就業能力，增強老年人的就業競爭力，發揮老年群體的潛能和優勢，使他們可以繼續為家庭、社區甚至為國家做貢獻。這不僅可以發掘老年人的技能潛能，豐富老年生活，讓老年人收獲更多認同感、榮譽感，減輕其由于“空巢”帶來的焦慮；同時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社會保障、養老服務和老年健康支持體系的壓力，是緩解勞動力老齡化問題的重要途徑。

2.加強政策和法律法規制定，營造良好職業技能培訓氛圍

加拿大在人均壽命逐漸延長的基礎上逐步修改法定退休年齡，出臺延遲退休政策以充分開發老年人力資源；同時，完善了相關法律法規，明確規定政府對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資金投入并支持個人學習賬戶項目的運行。我國也需要加強與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有關的頂層設計，健全相關政策與法律。目前尚未有明確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政策。現有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業促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老年人權益保障法》，對老年人的相關權利進行了明確規定，并對就業年齡歧視進行了約束，但并沒有國家層面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立法，也沒有明確將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納入權益保障中。因此，我國可以借鑒加拿大在完善政策方面的做法，制定針對性政策文件和福利性支持政策對老年職業技能培訓進行覆蓋。這不僅可以提高老年人的社會認同，而且可以保障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實施（安華等，2020）。總之，我國在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的過程中，需要盡快出臺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相關指導方針，制定與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相關的法律法規以及配套政策，將相關工作以及職業技能培訓納入老年人的基本權益，對具體舉措和相關環節進行完善和細化。與此同時，也要盡快完善養老保險、老年人靈活就業等方面的法律法規，為生產性老齡化提供制度保障。

3.以老年人為本位，開發線上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平臺

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是為老年人賦權增能的過程。“賦權”是在現有老年就業法律法規的基礎上，向愿意重返勞動力市場的老年人提供相應的工作機會；“增能”是為老年人提供就業技能培訓，使其更好地適應勞動力市場。加拿大十分重視以老年人為本位進行職業技能培訓的線上平臺的多元化開發。我國也要注重開發以老年人為本位的職業技能培訓計劃，設計更加豐富多樣、更加貼合個人需求的職業技能培訓方案。翁·皮特曼認為，“成人教育領域的優勢之一在于提供課程的機構、區域和興趣方面存在多樣性。”（沙蘭·B.梅里亞姆等，2016）我國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要實現大范圍的推行，就必須重視培訓形式的開拓和創新。首先要著力搭建從中央到地方的職業技能培訓信息技術基礎設施，其次借助互聯網開發線上學習平臺，搭建信息化學習環境。互聯網等技術能夠拓寬老年人的學習渠道，跟蹤老年人學習情況，并為老年人提供個性化學習支持，讓老年人能更便捷地接觸到所需的學習信息。

4.鼓勵多元主體參與，打造社會化培訓格局

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在我國尚未引起政府的足夠重視，在政策支持以及資金投入方面十分匱乏，這大大阻礙了我國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的發展。我國可以借鑒加拿大的做法，動員各社會組織、企業以及高校聯合開展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為老年群體創造就業機會。

企業可以依據自身發展情況，將為老年人提供不同比例的學習資金納入福利保障；各個組織、工會、企業都可以自行開展符合自身發展需求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課程。效益高的企業可以為老年職業技能培訓進行專項投入，建立自己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中心，開展有特色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課程。這類老年職業技能培訓中心還可以向一些資金不足、無法建立職業技能培訓中心的企業開放，讓其他企業的老年人也可以得到相應的職業技能培訓。同時，政府應鼓勵企業廢除招聘年齡限制，接納老年群體；對雇傭超過60歲老人的企業，給予營業稅等方面一定比例的稅收優惠，同時享受一些特定的政策福利；對達到一定年齡返聘的老年人的勞務收入，可以采取稅收減免的方式，以提高其重返勞動力市場的積極性。

高校擁有豐富的資源，在職業技能培訓方面有著獨特的優勢。加拿大政府與育空大學合作舉辦老年職業技能培訓班、奧肯那根社區學院根據當地需求開設相應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課程等為我國開展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活動提供了思路。目前，我國普通高等教育機構開辦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課程的潛能還有待發掘。高校可以按照社會以及企業需要開展企業內老年職業技能培訓。同時，高校還可以與企業合作設計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方案，根據老年人的現實需求開發更加個性化、更具針對性和特色化的老年職業技能培訓課程。總之，應充分發揮不同主體在老年職業技能培訓中的主體性和自覺性，在持續的公共參與中強化責任意識，推動我國老年職業技能培訓更好地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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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23-04-22 責任編輯 汪燕

How to Deal with the Aging Workforce

——The Experience and Inspiration of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for the Elderly in Canada

SUN Lixin， SHEN Zihan， XIA Min

Abstract： Population aging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social trends in the 21st century， and the attendant problem of aging labor force is gradually becoming the focus of attention in various countries. As the country entering an aging society earlier， Canada regards the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for the elderly as an important measure to address the aging workforce. By formulating active policies for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for the elderly， establishing specialized institutions and encouraging civil organizations to participate in management， constructing a funding mechanism that combines government and social assistance with individual learning accounts， developing online tools to provide online support， and collaborating with educational institutions to achieve seamless integration between schools and enterprises， Canada has constructed a multi-party， dynamic， and top-down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system for the elderly. The management system of “top-level design plus decentralized operation”， the vertical integration implementation system， and the network-based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platform of this training system provide new ideas for China to cope with the aging of the labor force. To promote the better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for the elderly in China， we should focus on thinking transformation to establish the concept of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for the elderly， strengthen the formulation of policies and laws and regulations to create a good atmosphere for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develop an online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platform for the elderly with a focus on the elderly， and encourage diverse stakeholders to participate to create a socialized training pattern.

Keywords： Labor Force; Population Aging;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Education for the Elderly; Cana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