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老南街,每天都在鋪陳著百年老街的市井百態,沿街溜達一轉,撲面而來的是濃濃的人間煙火氣。
陳舊是這條街道的底色,而隨和卻是這條街道的另外一種色調。老南街,始終保持一種平易近人的姿態,讓初次踏訪的人也能立即卸下拘束、放下拘謹,于局促的空間里覓得一份逍遙和自在。
斜陽下,街巷的身姿被拉長。小商小販的叫賣聲在狹窄的街道里穿梭,發酵成一串別有韻味的音符。菜農生怕扁擔戳著路人,不斷變換著挑扁擔的姿勢,人流如潮處,干脆把扁擔直著挑,這扁擔就像箭頭一樣,見縫插針般地在人群中穿行,為了營生,這扁擔的一頭挑起朝陽,一頭擔著晚霞……
巷子里有了酒作坊,那巷子就有了內涵。那烤酒的,一定相信“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他不學王婆賣瓜,卻也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烈日下,一條醉漢竟呼哧呼哧地酣睡起來,黝黑的肌膚在日光下閃著亮光。
酒作坊旁邊有苗藥店鋪、有測生辰八字的小鋪子、有20元店、有土墻黛瓦的老房子、有時尚的小洋樓,五花八門,豐富多彩。
卯時,搟面的大哥準時拉開黎明的幕布,沿街兩邊的燈光漸次亮起,街巷也隨著熱鬧起來。還是搟面的那位大哥,“哐當”一聲,把店門一關,就把一天的喧鬧關在了夜色中。當老南街陷入沉靜,小縣城一天的繁忙就隨之摁下了暫停鍵。
老南街上,掛羊頭的永遠只賣羊肉、掛狗頭的永遠只賣狗肉,絕對沒有坑蒙拐騙的勾當。
老母親常說,20元店里也能買到稱心如意的商品。
聽聽,那邊賣酸蘿卜酸腌梨的、賣菜的、賣羊肉的、賣泥鰍黃鱔的、賣包子的、賣米糕的、賣涼粉卷粉的、賣時鮮水果的,操著不同的方言,雖說不上是南腔北調,也別有趣味。街這邊四川婆娘罵男人的聲音還沒有停歇,街那邊就響起“新鮮的南京剁,新鮮的大白剁,新鮮的豌剁趕緊來買啰……”的聲音,顯然,這是地道的高橋方言,高橋人喜歡把“豆”說成“剁”,什么豌剁、蠶剁、黃剁、飯剁、大白剁、小白剁……經過大嗓門這么一喊,就更加有高橋味兒了,不過,絕對沒有人會把“豆腐”叫作“剁腐”,也沒有人會把“豆花”叫作“剁花”,只有人把“豆花”叫作“豆腐糯兒”。高橋人還喜歡把豬血叫作“豬旺子”,把“鵝”叫作“大鵝”,而九廠人不同,他們喜歡把“鵝”叫作“老鵝”,這不,旁邊喊“老鵝”的大娘定是九廠人無疑了。
這新鮮山羊肉,色澤晶亮,皮膚潤盈,據賣主說,這山羊是喝著礦泉水、吃著中草藥長大的。
旁邊的理發店,店面狹小,裝修簡單,里面卻擠滿形形色色的人,西裝革履者有之,黃毛文身者有之,老態龍鐘之人有之,稚氣未脫的學子有之……小小店鋪緣何如此熱鬧,一問方知,今天是農歷二月初二,俗稱“龍抬頭”,今天剃頭大吉大利,八方來財……
店老板時不時冒出一句“人多,店里不要抽煙噶”,這理發店老板手腳麻利,動作嫻熟,收費大眾化,于是到這里理發的人就絡繹不絕。
街道兩旁的小吃店里,每天都播出現實版的《舌尖上的武定》,從外面看來貌不驚人的小吃店,足以讓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找到兒時的味道,那是外婆的味道?奶奶的味道?還是媽媽的味道?答案藏在每個人心頭,旋即,淺淺的鄉愁便在每個人心中蕩漾開來。進到店里,熱情的店老板馬上招呼你入座,隨即給你倒上一杯茶水,麻婆豆腐、干焙洋芋絲、毛血旺、青蒜苗炒肉,排骨燉馬刺根……每道菜都能滿足你的味蕾,菜上齊后,再來上二兩小鍋酒,即便是獨酌,也能于熏熏然中尋到無邊的快樂。
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這是老南街不可或缺的要素,手機掃碼支付,省去了找零錢的麻煩,賣山藥的農夫,吧嗒著草煙,火煙把他所剩無幾的門牙熏得蠟黃,他眼巴巴地盯著路人,希望早點把眼前這堆山藥賣完。賣完山藥,已經臨近中午,農夫徑自跨入不遠處的快餐店,花上10元錢,有肉有素菜有湯,這快餐物美價廉、方便快捷,農夫吃得很愜意、很滿足,吃完快餐,農夫擔起扁擔,悠哉悠哉地消失在老街的盡頭。
買家具的幾個婦女正約著搓麻將呢,見有人進店,婦女放下手中的麻將子,很熱情地過來打招呼,她憑著三寸不爛之舌,硬是把顧客說了心動不已,顧客立即掏出手機付款,這樁買賣做得干脆利落。
一張手拉貨車從狹窄的街道上快速溜過,車主大聲地喊道:讓車,讓車。此時,貨車就像拉鏈的拉鎖一樣在人群中拉開一條道,車子過處,人們肩碰肩,腳碰腳,低頭看,大腳、小腳、肥腳、瘦腳,皮鞋、運動鞋、旅游鞋、雨鞋、布鞋、膠鞋、拖鞋……應有盡有,五花八門。
手拉貨車越來越蠻橫,有仗義者對著車主吼起來:你悠點兒嘛,闖著老人娃娃咋個整?旁邊馬上有人應和:活呢啊,闖著人咋個整?車主自覺理虧,干脆停下車子禮讓行人,這一讓,讓出了一份平安、一方和諧,也讓出了一份文明;這一讓,讓本不高大的車主突然變得偉岸無比。
近旁的中心街上,華燈璀璨,車水馬龍。而老南街卻還靜默一隅,以其恒久的淡定和包容,繾綣著一代代武定人的綿綿鄉愁……
責任編輯:郭秀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