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坐辦公室敲電腦做文字工作的人,大概沒有不熟悉漢字“宋體”的。宋體的創始人,竟是南宋大奸臣秦檜。秦檜在處理公文時,發現全國各地公文字體不一,影響閱辦,遂研究、仿照宋徽宗的“瘦金體”,在此基礎上創造出工整劃一、簡便易學的獨特字體——“宋體”。這種“字體”逐漸演變為今天印刷用的“宋體”。
秦檜是狀元出身,原本博學多才、書法了得,深得宋徽宗寵愛。時至今日,已難得有人愿意提及他的文采,而只記得他“白鐵無辜鑄佞臣”的恥辱人生。他陷害忠良、賣國求榮的行徑,毀了他一世名聲,也廢了他包括書法在內的一肚子文采。古代因人廢字的大奸臣還有兩個:一是宋四家“蘇黃米蔡”中的蔡京,一是明朝題寫“六必居”的嚴嵩,他們都是中國古代的大書法家,又都是千百年來為世人所不齒的人品低下之人,因為作惡多端,超出了世人“瑕不掩瑜”的寬容底線,世人也便不愿提及他們的一技之長。
我們學文學的,“因人廢文”的事也不少見。印象中周作人的散文、張愛玲的小說,在藝術成就上都算得上不錯。20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們讀大學的那個時期,中文系的教科書上,卻很少論述這兩人;偶爾提及,也是一筆帶過,列舉個姓名了事。只因日寇犯我中華時,他們在民族氣節這個“大節”上走錯了路,文學那點“小技”,便讓人諱莫如深了。盡管后來對于他們文學藝術上的成就,世人給予了客觀公正的評價,但閱讀他們的作品,我們這一代人,先入為主,還是有些“心理陰影”的,多少影響了審美心境。那些與魯迅先生論戰過、被口誅筆伐過的“第三種人”“自由人”等,也因為他們政見、世界觀的不同,而影響了我們對他們藝術、學術成就的認知。廣義上講,如果不吹毛求疵,這些人,都因人品而毀了文品。
清人朱和羹在《臨池心解》中論及書法時寫道:“書學不過一技耳,然立品是第一關頭。品高者,一點一畫,自有清剛雅正之氣;品下者,雖激昂頓挫,儼然可觀,而縱橫剛暴,未免流露楮外?!闭f的雖是書法,也是文學。我這個寫作愛好者,讀后不禁心驚膽戰,冷汗涔涔。我愛惜我的文字,這個愛好傾注了我一輩子的心血;但我更應該珍惜自己的人品,人品的一點點瑕疵,都會毀了我所有的文字。
選擇了文學,我們就必須選擇高尚,弘揚真善美,否則,言行不一,你做的是這樣,寫的卻是那樣,在紙上說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話,寫了那么多道德文章,誰又能相信半句,誰還有興趣關注半句?“立品”,實乃為文者頭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