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三絕才子”王兆曾與《梁鄒諸景圖》研究初探

摘 要：在挖掘鄒平當地歷史人文資源的過程中，清代“三絕才子”王兆曾與《梁鄒諸景圖》是一個令人驚奇的發現，這一發現彌補了《鄒平縣志》（嘉慶版）有景無圖的重大缺憾，為研究清代梁鄒山水和地理人文提供了珍貴資料。文章試圖通過對王兆曾及《梁鄒諸景圖》相關內容整理和初步研究，進一步梳理完善王兆曾、成瓘以及《梁鄒諸景圖》和《鄒平縣志》（嘉慶版）之間的歷史淵源，為鄒平人文歷史研究盡一份綿薄之力。

關鍵詞：三絕才子；王兆曾；《梁鄒諸景圖》；研究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02.003

在挖掘鄒平當地歷史人文資源的過程中，清代民間“三絕才子”王兆曾與《梁鄒諸景圖》被發現并作為重點素材列入了鄒平市博物館年度陳展籌備計劃，以期通過專題展覽的形式，向公眾講述一位民間“三絕才子”自學成才遵成師遺囑繪就梁鄒三十二景圖的故事，彌補了《鄒平縣志》（嘉慶版）有景無圖的缺憾，為梁鄒留下重大人文資產。他驚才艷艷卻屢試不第，其重信守諾的品德成就了《梁鄒諸景圖》，也成就了其本人。為完成成瓘先生的臨終囑托，王兆曾花費12余年時間，跑遍梁鄒的山山水水，繪就梁鄒三十二景圖，歷經一百多年的風雨，流傳至今。

1 王兆曾其人、其事

鄒平歷史同整個齊魯的興衰史嚴密交織在一起，它浩如煙海、名人眾多，繪于清代同治年間的《梁鄒諸景圖》不僅向公眾展示了清代梁鄒的三十二美景，也讓我們發現了一位生于民間、成長于民間的“三絕才子”—王兆曾。《梁鄒諸景圖》就是他與成瓘兩代梁鄒人文脈傳承的結晶。

成瓘（1763—1842），字肅中，號箬園，晚號古稀迂叟，鄒平人，清嘉慶辛酉科舉人（1801）。嘉慶八年（1803），受鄒平知縣李瓊林之邀編纂《鄒平縣志》。《中國地方志總目提要》稱《鄒平縣志》為“清代山東志書之佳品”，其體例具有開創之功，為此后道光、民國兩部志書奠定了基礎。道光十一年（1831）重修《濟南府志》，著有《篛園醫說》《成氏叢書》《續札二冊》《余札二冊》等①。關于王兆曾，由于他沒有官職，因此各類史書中鮮有相關記載，僅有《梁鄒諸景圖》傳世。關于王兆曾的確切記載大都來自《梁鄒諸景圖》的序言和跋語所記。比如《梁鄒諸景圖》的《繪梁鄒諸景圖序》（圖1）末尾記載“同治壬戌嘉平月上澣墨池王兆曾自識時年七十有二”，據此可以斷言：王兆曾號墨池，寫此序文時為1862年12月上旬，他當時72歲。關于王兆曾的生辰，時下大多數的記載都是有誤的，因原來的推算忽視了清代民間年齡的通俗說法。多數資料記載王兆曾應該是生于乾隆五十五年（1790），此出生時間的推算應該是基于同治壬戌年（1862）和時年72歲兩個條件，但其中忽視了一個問題：盡管在明清文獻中偶爾見到以周歲計齡的事例，適用的對象均是小孩，但王兆曾作為清代民間“三絕才子”，按民間通俗做法，所載年齡應是虛歲，而非周歲②。故此王兆曾應該是生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卒年無考，盡管有學者推測為1868年，但至今尚未發現相關實證。

根據《梁鄒諸景圖》的序言和跋語所記，王兆曾幼讀詩書，胸有大志，卓犖不群，多才多藝。然屢試不第，未得致身。遂閉戶潛修，專攻書畫，寄情山水。畫從臨古入手，又勤于寫生，足跡遍踏境內山川名勝。凡一丘一壑、一山一水，皆精心揣摩，悉繪為圖，取法自然。畫學米芾，書以顏體為主，兼及歐陽，詩則自然靈秀，不事斧鑿，時稱“三絕”，被稱為邑中奇士。作畫多取古人韻事為題材，如“蘭亭修褉”“春夜宴”“桃李園”“放鶴亭”“兩游赤壁”等。其中描繪鄒平名勝者，曾為《濟南府志》鏤版采用③。關于《梁鄒諸景圖》的繪制緣由，《繪梁鄒諸景圖序》記述：“道光丙申，書田羅侯新修縣志告竣，篛園成老夫子董其事囑予曰：‘舊縣志有圖有景，今新修縣志有景無圖，非子誰任其責？鄒景若成，雖未得入于志，亦可藏于家，以備參考。’嗣后未經一載，篛園師捐館，回想前日面承師訓，梁鄒諸景敢不悉心以繪乎。”即：1836年，新修訂的《鄒平縣志》竣工，成瓘（號篛園）老先生囑托我說，鄒平舊志既記載風景也有相應的圖畫，但是新修的縣志只記載有風景卻沒有相應的圖畫來展示，除了你誰還能擔此大任？風景圖一旦繪成，即使無法收錄至縣志，也可以收藏于家中，作為日后參考之用。此后，王兆曾花費20余載完成了《梁鄒諸景圖》的繪制工作，完成了成瓘先生的囑托。不承想百年之后世人皆因《梁鄒諸景圖》而再一次認識、追憶和緬懷他，可能是作者無心于此，但歷史給出了獨有、公正的結果。

2 關于《梁鄒諸景圖》內容簡述

據《繪梁鄒諸景圖序》記載，王兆曾遵成師囑，遍游梁鄒境內山水，然后悉繪之，得圖32幅，分春、夏、秋、冬四時，編作四冊，加上前面的《梁鄒山水總圖》（圖2）和后期增繪的《功課圖》（圖3），共34幅，66頁。在編次之余，王兆曾還單獨制作冊頁一套（相當于目錄）以備檢索之用。每幅畫下作詩一首，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相映成趣，神韻盎然。同治元年（1862），王兆曾編次并書《繪梁鄒諸景圖序》，縣令葉蓮為之題跋。20世紀80年代編纂《鄒平縣志》期間，王兆曾后人將此畫集捐獻于鄒平縣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后不知所蹤④。現存電子文獻資料均為前期王忠修先生拍攝整理而成。在該圖的傳續過程中，王忠修先生所起的作用與伏生傳《尚書》無異。

梁鄒三十二景依春、夏、秋、冬四季而分，其中春景包括葵花早春、白條落雁、唐李杏花、會仙金燈、北極壽春、古栗老友、羅圈積雪、黃山返照等八景；夏景包括雕窩清風、玩湖夕照、海眼無干、黛橋柳蔭、摩訶出云、湖坡薰蓮、印臺無影、蜜谷泉甘等八景；秋景包括于茲仙醫、醴泉漱玉、象馬系柱、長白先生祠、兔柴晴嵐、虎巖秋月、山亭醉葉、玉泉書屋等八景；冬景包括過時板步、書堂賢跡、游涌泉庵、下場讀書、潘鶴書屋、石翁長春、伏墓林煙、白云天井等八景。三十四景不僅包含白條河、會仙山、羅圈峪、黃山、雕窩峪、玩湖頂、海眼泉、摩訶山、滸山濼、印臺山、蜜谷泉、于茲山、醴泉、象山、金馬山、虎頭巖、富相山、老人峰、白云山天井泉等自然山水景觀，還繪制了當時著名的葵花庵、唐李庵、北極廟、黛橋、長白先生祠、玉泉庵、書堂寺、涌泉庵、伏生墓等人文建筑景點，對于清代梁鄒乃至整個山東地區的歷史人文極具研究價值。

王兆曾及其所繪《梁鄒諸景圖》與清代諸多版本的《鄒平縣志》相互印證、相得益彰，同時也與清代文壇盟主王士禎《長白山錄》中眾多詩文交相輝映。如《梁鄒諸景圖》中第十圖《玩湖西照》所說的玩湖經查詢《鄒平縣志》確定為玩湖頂，但難以確認其所在；在《長白山錄》中有這樣的記載：“會仙峰北有望湖頂，下見滸山濼。”兩相印證之下，使玩湖頂的位置更加明確。

作者為充分表達梁鄒山水的韻味，不僅嘔心瀝血繪制成圖，而且還為每幅圖配詩文，以詩文意蘊彌補繪圖所不足，正如清代方薰在《山靜居畫論》中強調：“高情逸思，畫之不足，題以發之。”圖中繪的是山水美景，但也蘊含人文歷史。《古栗老友》就是經典一例，盡管圖后賦詩表達了作者尋覓古栗老友而不得的遺憾和唏噓之感，但古栗老友這一題目本身卻有獨特的淵源。據《鄒平縣志》載：“大谷中上婁村北，有古栗一株，老干扶疏，大可蔭畝，傳是金時樹。明崇禎中，張少保至其下，謂客曰：‘此吾老友也。’立碣識之，題曰‘古栗老友’，為舊志邑景之一，亦可稱古跡矣。”《長白山錄》記載：“古栗老友碑，明少保張延登書，在黛溪側。”⑤據當時見過原圖的學者回憶，《梁鄒諸景圖》原件為16開宣本，尺寸約185毫米×260毫米；分正反兩面，正面繪圖，反面題詩，其后跋語均為梁鄒文化名流及官宦名人之作，融詩書畫為一體，文學、藝術、歷史價值巨大。從葉蓮和趙新兩位縣令跋語中所流露出的自愧不如慨嘆中可管窺，跋語原文如下。

邑令葉少青先生蓮題云：“畫圖展處笑顏開，山水方滋費主裁。顧陸家風傳舊稿，儲王幽詠脫新胎。美君三絕詩書畫，愧我一官歸去來。先生咸豐辛酉引疾歸田，同治丁卯復任梁鄒。十載此邦塵跡溷，今朝始識長卿才。”邑令趙晴嵐先生新為之跋，題云：“無數好峰巒，簇簇環梁鄒。衙齋日相對，秋色來墻頭。惜止見一斑，游覽殊難周。有客繼耕煙，風雅無與儔。勝跡日探討，丘壑胃中收。把筆肆渲染，源本兼支流。圖成來索題，開帙清吟眸。長白渺無極，氣象雄而遒。范公讀書處，水木清而幽。摩訶踏晴雪，湖泊移運舟。歷披卅二幅，良慰平生游。昔者顧亭林，邑秉經詳求。更有馬宛斯，邃古皆冥搜。王生此圖出，鼎足成千秋。愧我作俗吏，對此山靈羞。他日買山歸，此愿何時酬。吟詩猶未成，案牘紛然投。”曾有當代學者這樣評價《梁鄒諸景圖》：“三十二景，寫不盡方圓數里風土，研丹敷粉，描不完億萬千家俗情。大椽巨筆，千秋往事，巧奪天地造化，惓懷古圣先賢。”在筆者看來相當中肯，恰如其分，實至名歸。

3 王兆曾及其《梁鄒諸景圖》的重大意義

《梁鄒諸景圖》作為鄒平重要的區域性人文資源，是清代鄒平乃至整個山東地區具有獨特性和代表性的人文資產和文化遺產。這些資源在文化上與梁鄒地區緊密相連，對本地區的社會、經濟和文化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典型性意義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文化傳承與認同。該區域性人文資源承載著清代梁鄒文化的傳統與記憶，是當地民眾身份認同和文化自豪感的重要來源。它們通過傳統的代表性藝術形式—詩、書、畫，傳承和保護梁鄒地區獨特的文化傳統，促使人們對自己的文化身份有更深的認同。

二是文化保護與旅游。對比《梁鄒諸景圖》中所記錄描繪的梁鄒三十二景進行打造，不僅能吸引大量的游客，還可以讓游客通過欣賞、學習和體驗清代梁鄒獨特的文化元素，在促進地方文化的保護和傳承的同時推動旅游業的發展，為地區帶來經濟收益和就業機會。

三是文化交流與理解。文化資源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區域性人文資源是促進不同地區文化交流和理解的重要橋梁。《梁鄒諸景圖》所傳遞的特有繪畫語言、文學樣式、藝術形式等展示了清代梁鄒獨特的審美觀和思維方式，使人們能夠更好地了解和欣賞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文價值。這種文化交流有助于加強地區間的友好合作關系，促進文化多樣性的發展。

四是學術研究與知識。《梁鄒諸景圖》作為區域性人文資源，為研究者提供了豐富的研究對象和資料。通過此圖并結合對地方文化的深入研究，可以加深對該地區歷史、文化和社會變遷的理解。在這方面完全可以借鑒“伏生與尚書”的成功模式，如每年舉辦“伏生詩會”，開展“伏生論壇”，深入研究伏生護書、傳書的故事，挖掘其內涵，將成果編訂為特色課本進入當地學校等。同時，學術研究的成果也可以通過出版物、學術會議等途徑傳播，為社會大眾提供更多了解和學習的機會。

4 《梁鄒諸景圖》保護、利用之我見

《梁鄒諸景圖》既是清代梁鄒的地理圖，也是梁鄒文脈的見證者和傳承者，保護和利用《梁鄒諸景圖》對傳承弘揚中華文化有重要意義。對其保護利用可分為資源保護、研究傳承和合理利用三部分。

一是資源保護須先行。《梁鄒諸景圖》是清代梁鄒的重要文化遺產，應該加強其保護工作，包括對原始文獻的追查和現有圖片資源的保護和修復兩部分。追查工作由于年代久遠、當年辦公環境有限、當年縣志的編纂者均已過世等，困難重重；且從后世流傳的照片來看，《梁鄒諸景圖》在捐贈之初很多頁面就有霉變、水漬的痕跡，歷經40年是否依然存世也是一個謎，很可能面臨勞而無功的結局，但是由于其巨大價值，尤其是史料價值，所以依然需要公安機關介入調查。相較而言，對現存數字圖片的保護就簡便得多，可以由地方政府采取受捐或購買的方式，一次性獲得該數字資源的永久版權，并由博物館或檔案館等相關部門妥善保存、保護。

二是學術研究與傳承。《梁鄒諸景圖》是研究清代梁鄒地理、歷史和文化的重要資源。可以由文化部門帶頭成立學術研究會，鼓勵學者、專家和研究機構開展深入研究，挖掘《梁鄒諸景圖》蘊含的歷史信息和文化內涵。同時加強相關學科教育和培訓，培養更多的專業人才，確保《梁鄒諸景圖》的傳承與發展。

三是科學合理利用。合理利用、造福社會是保護研究的應有之意，在前期做好研究、整理等各項工作基礎上，讓區域人文資源以更好的方式發揮最大的社會效益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在當下看來，《梁鄒諸景圖》至少包含了“梁鄒三十二美景”“重信守諾的精神”“尊師重道的典范”和“數十年如一日、嚴謹刻苦的治學精神”“成瓘與王兆曾的交往”等五個方面的文化遺產信息，筆者認為有以下三個利用方向。

首先，按照文旅融合的方法做好文化旅游開發。《梁鄒諸景圖》所描繪的景觀和歷史遺跡具有很高的旅游價值，可以結合當地的旅游資源，開展相關的文化旅游開發，吸引更多的游客前來參觀和學習。其次，通過對數字化資源的合理應用，讓《梁鄒諸景圖》所承載的文化、精神元素大放異彩，助力當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隨著科技的進步，可以利用數字化技術對《梁鄒諸景圖》進行保護和利用。《梁鄒諸景圖》可以用于打造原創特色展覽，如鄒平市博物館正在籌備的“黃河古韻潤梁鄒—梁鄒諸景圖展”就是通過挖掘王兆曾與《梁鄒諸景圖》所包含的背景敘事而打造的，通過觀展讓游客腦海里留下梁鄒城的印象，進而感受清代梁鄒山水古韻。通過眾人齊頌《鄒平賦》，將古韻梁鄒還原于梁鄒歷史的浩瀚星海，讓觀眾感受到梁鄒歷史的悠久，從而激發觀眾內心的文化自信。當然，該展覽的傳播方式和手段是有限的，還可以通過學術報告和專題特色教材的形式走進學校，更好地進行研究和展示。最后，可以利用互聯網和移動應用等平臺，將《梁鄒諸景圖》的故事制作成動漫電影和游戲，在這方面四川金沙博物館已為我們提供了非常優秀的案例參考。使其文化內涵以更加靈活的方式傳播給更多的人，提高公眾的認識和參與度。

文獻和遺物是研究歷史、探尋古跡的階梯。通過對王兆曾及《梁鄒諸景圖》的初步研究，我們對于該圖的成因有了較為全面的了解，盡管斯人已逝，圖也渺無音訊，但流傳至今的《梁鄒諸景圖》數字圖片為我們提供了揭開《梁鄒諸景圖》與王兆曾傳奇故事的機會，同時也感受到清代梁鄒的壯美山川和人才薈萃。《梁鄒諸景圖》讓后人得以有幸瞻仰清代梁鄒的山水古韻，緬懷為梁鄒歷史發展作出重大貢獻的諸多仁人志士，思索生活在梁鄒大地這片熱土上的那些人和事，感受到梁鄒自古至今的宏大敘事。

注釋

①濱州方志館.成瓘[EB/OL].（2002-12-20）[2023-06-15].http：//fzg.binzhou.gov.cn/fzcq/html/？4313.html.

②張榮強.從“歲盡增年”到“歲初增年”：中國中古官方計齡方式的演變[J].歷史研究，2015（2）：51-67.

③鄒平市史志辦.王兆曾[EB/OL].（2023-04-04）[2023-06-15].http：//www.zouping.gov.cn/art/2023/4/4/art_118324_9479269.html.

④由俊佐.梁鄒三十二景圖[EB/OL].（2021-01-05）[2023-06-15].http：//bzwenlian.binzhouw.com/detail/id/2334.html.

⑤李瓊林，等.鄒平縣志[M].刻本.1803（清嘉慶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