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舊換新風起

劉彥華

當前，我國依然處在經濟恢復關鍵期、新舊動能轉換關口期、外部環境深刻變化調適期的“新三期”疊加階段。處在這樣的關鍵節點，必須對發展的邏輯進行深刻的再審視，對創新再出發的路徑作出應時應勢的調整。此時力推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無疑具有深刻用意。

“到2027年，工業、農業、建筑、交通、教育、文旅、醫療等領域設備投資規模較2023年增長25%以上；重點行業主要用能設備能效基本達到節能水平，環?？冃н_到A級水平的產能比例大幅提升，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字化研發設計工具普及率、關鍵工序數控化率分別超過90%、75%；報廢汽車回收量較2023年增加約一倍，二手車交易量較2023年增長45%，廢舊家電回收量較2023年增長30%，再生材料在資源供給中的占比進一步提升?！边@是國務院3月份印發的《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行動方案》（下文簡稱《行動方案》）中提出的要求。

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是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自去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以提高技術、能耗、排放等標準為牽引，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以來，關于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的議題已在多個重要會議上被反復提及，成為從中央到地方決策施政和實踐探索的關鍵熱詞。

沙場秋點兵，一場以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為抓手、激發高質量發展動力活力的經濟大戲，正在全國有序推進。

審視發展，創新出發

無論是設備更新，還是消費品以舊換新，在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進程中，都不是一個新鮮詞匯。這一次，為什么會引發如此廣泛關注和重視，還要從當前我國經濟形勢說起。

一年一度的政府工作報告是展望全年經濟的風向標，在最新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今年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主要預期目標是國內生產總值增長5%左右——這也是政府工作報告中最受關注的一項。

按照政府工作報告的說法，該目標的確定經過了綜合考慮各方面因素，包括國內國際形勢，兼顧了需要和可能。

同時，最新的政府工作報告還對我國經濟發展目前所面臨的形勢進行了剖析，雖然強調了我國發展有利條件強于不利條件，經濟回升向好、長期向好的基本趨勢沒有改變，但也用較長篇幅闡述了我國目前所面臨的困難和挑戰。國外，世界經濟增長動能不足，地區熱點問題頻發，外部環境復雜性、嚴峻性、不確定性上升；國內，有效需求不足，部分行業產能過剩，社會預期偏弱，風險隱患仍然較多?？偟膩碚f，我國依然處在經濟恢復關鍵期、新舊動能轉換關口期、外部環境深刻變化調適期的“新三期”疊加階段。

處在這樣的關鍵節點，必須對發展的邏輯進行深刻的再審視，對創新再出發的路徑作出應時應勢的調整。此時力推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無疑具有深刻用意。

先說設備更新。一方面，對企業而言，設備更新是企業發展的必經之路。隨著科技的不斷發展，新技術新設備不斷涌現，舊設備的性能和效率逐漸無法滿足企業需求。通過設備更新，企業不僅可以獲取更高的生產效率、更低的運營成本和更強的競爭優勢，還可以通過采用更先進環保的技術設備，減少能耗和環境污染，實現綠色發展。另一方面，對國家經濟發展而言，設備更新則意味著一定程度上的產業升級和巨量的有效投資。國家發展改革委數據顯示，中國是制造業大國和人口大國，2023年，工業、農業等重點領域設備投資規模約4.9萬億元。而據國家發展改革委主任鄭柵潔估測，通過在工業、農業、建筑、交通、教育、文旅、醫療等7大領域推動設備更新，我國有望形成年規模5萬億元以上的巨大市場。

中國銀行研究院近日發布的2024年第16期《宏觀觀察》對此也進行了專題分析，其中特別提到，當前我國處于制造業投資周期的下行階段，需從存量更新中尋求投資增長點。據其分析，2023?年以來，我國制造業投資增速整體放緩。從周期共振角度看，通常一輪投資周期內嵌套了多輪庫存周期，并且新一輪庫存周期將帶動投資周期的啟動。目前我國尚未進入全面補庫存階段，工業企業產成品庫存增速處于低位，制造業產能利用率相對偏低，尚不足以支持制造業進入新一輪全面擴張階段。在此情況下，相較于大規模刺激需求“增量”的傳統宏觀政策，設備更新改造政策更加注重從“存量”中挖掘投資增長點，既順應經濟周期規律，也有利于為開啟新一輪周期鋪墊基礎。

再看消費品以舊換新。在談及我國經濟發展優勢時，“擁有規模龐大、層次多樣、潛力巨大、統一開放的國內市場”總是不可避免。事實卻是如此，我國擁有14億多人口，中等收入群體超過4億人，未來十幾年或將達到8億人，居民收入水平和消費規模將穩步增長，消費升級步伐也將不斷加快。2023年全國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實際增長9.0%，最終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了82.5%。在此大背景下，大力推進汽車、家電產品等消費品以舊換新，不僅順應了消費市場從“有沒有”轉向“好不好”，模仿型、排浪型消費向個性化、多樣化消費轉變的消費升級大趨勢，還為經濟回升向好注入了強勁動力，有助于提升國民經濟循環質量和運行效率，促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推進，助力加快培育新質生產力。

多方聯動，走深走實

3月1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通過《行動方案》；

3月13日，《行動方案》正式印發；

3月27日，三大重磅實施方案和行動方案集中出臺。一是住房城鄉建設部印發《推進建筑和市政基礎設施設備更新工作實施方案》，部署各地以大規模設備更新為契機，加快行業領域設施設備補齊短板、升級換代、提質增效，提升設施設備整體水平，確定了建筑和市政基礎設施領域設備更新10項重點任務。二是工信部、國家發改委等七部門聯合印發《推動工業領域設備更新實施方案》，提出實施先進設備更新行動、數字化轉型行動、綠色裝備推廣行動、本質安全水平提升行動等4項行動及12項重點任務。三是市場監管總局、國家發展改革委等等七部門聯合印發《以標準提升牽引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行動方案》，圍繞設備更新、消費品以舊換新和回收循環利用三方面布置標準提升工作任務，目標是到2025年完成重點國家標準制修訂294項，有力支撐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

緊接著4月9日，國家稅務總局召開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相關行業協會及企業座談會，明確表示將在4月底前實現資源回收企業“反向開票”；

……

繼去年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今年2月份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四次會議后，關于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工作部署加速走深走實，政策春風不斷。

與此同時，全國各地也在積極響應。3月30日，《山西省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實施方案》出臺；4月4日，《山東省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實施方案》印發；4月11日，《湖南省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實施方案》發布……據不完全統計，截至4月12日，已有十多個省市出臺相關實施方案。

具體而言，統籌擴大內需和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結合各類設備和消費品更新換代差異化需求，《行動方案》圍繞實施設備更新、消費品以舊換新、回收循環利用、標準提升四大行動，系統部署5方面20項重點任務。

“每個行動方向都非常明確，重點也都非常突出?！睂Υ耍瑖野l展改革委副主任趙辰昕在4月11日國新辦舉行的國務院政策例行吹風會上介紹《行動方案》有關情況時做出了進一步說明：設備更新行動是以節能降碳、數字化轉型等為重要方向，推動工業、農業、建筑、交通、教育、文旅、醫療七個領域設備更新改造；消費品以舊換新行動聚焦汽車、家電、家居等耐用消費品，讓更多高質量消費品通過這種方式進入老百姓的生活；回收循環利用行動是要落實全面節約戰略，健全回收利用體系，提升循環利用水平；標準提升行動則是要對標國際先進水平，加快完善節能降碳、環保、安全、循環利用等方面的標準。

多重利好下，相關企業加快了布局腳步。例如設備更新領域，保利聯合表示在《推動工業領域設備更新實施方案》發布前，已著手在機械化換人、自動化減人和機器人替人等自動化、信息化、智能化方面開展創新研發和生產線技術改造布局并實施。作為機床行業的龍頭，秦創原·秦川集團高檔工業母機創新基地項目是秦川機床重點打造的項目之一，目前一期項目已經落成，正在按照計劃在積極推動安裝調試。又如消費品以舊換新領域，奇瑞集團、吉利汽車、哈弗、比亞迪、一汽-大眾、嵐圖汽車等20多個汽車品牌推出了力度超前的以舊換新補貼政策，蘇寧易購攜手海爾、美的、海信等超30家家電生產企業簽署《以舊換新行動聯合公告》，開展家電以舊換新行動，等等。

作為今年經濟工作的重頭戲，從中央到地方，從政府到企業，從“鏈主”到“配套者”，都在積極參與、主動謀劃，努力形成協調的“大合唱”。

以舊換新，向新而行

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面對如此豪之盛筵，有人叫好，也有人擔憂，“效果能如期嗎？”

綜合多位專家和多家研究機構分析，本輪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不僅更強調擴內需，覆蓋領域更廣泛，還具有一個鮮明特點，即供給與需求協同、生產和服務并重。一方面，本輪設備“更新改造”與消費品“以舊換新”一并推出，重在建立供需兩端循環體系，需要產供銷、上下游協同聯動。另一方面，本輪設備更新改造不僅支持工業部門對生產設備實施智能化、綠色化改造，還關注市政基礎設施、交通運輸以及教育醫療等領域的服務設備更新換代，有助于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推進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深度融合。

與此同時，本輪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同樣也面臨諸多挑戰和堵點。中國銀行研究院指出，消費品以舊換新方面，汽車、家電等在產品品種、技術標準等方面更趨復雜，且正在由增量市場向存量市場轉變，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政策實施難度。而家電、汽車回收體系的不成熟，也將制約居民“以舊換新”的積極性。而設備更新方面，當前企業盈利和經營生產預期依然偏弱，工業部門處于投資周期的下行階段，對生產設備更新換代意愿相對較弱，需要財政、貨幣以及產業等政策協同發力，切實調動企業更新設備積極性。

對此，政策層面已有部署?！缎袆臃桨浮穼Ρ据喆笠幠ＴO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的政策保障進行了專門闡述，明確表示要加大財政政策支持力度，完善稅收支持政策，優化金融支持，加強要素保障，強化創新支撐。

據4月11日國務院新聞辦例會透露，除了目前市場監管總局牽頭制定的標準提升行動方案、工信部牽頭制定的工業領域設備更新實施方案、住建部牽頭制定的建筑和市政領域設備更新實施方案等已經出臺的政策文件，商務部牽頭制定的消費品以舊換新文件也已印好，即將正式出臺，重點行業節能降碳行動計劃以及交通運輸、教育、文旅、醫療等領域的實施方案也都在制定印發過程中，重點任務也將進一步細化明確。

針對人們最關心的資金支持問題，財政部經濟建設司司長符金陵更是明確表示，對于大規模設備更新，中央財政將從四個方面來加力引導，包括加強資金政策統籌，完善稅收支持政策，完善政府綠色采購政策，強化財政金融政策聯動。對于消費品以舊換新，也將結合不同類型消費品特點，有針對性地實施財政支持政策。

政策持續發力，效果可期。東吳證券分析認為，隨著下半年更新需求增加及基數下降，工程機械行業有望迎來新一輪更新周期，大規模設備更新等系列政策助推行業回升，迎來“大規模設備更新+行業自身更新”雙重周期共振。中國銀行研究院則預計，本輪大規模設備更新將拉動整體固定資產投資增長?1.2-1.5?個百分點，帶動?GDP?增長?0.4?個百分點左右；本輪“以舊換新”政策則有望激發新增汽車、家電需求估計約為?2109-6293?億元，將拉動GDP增長約0.16-0.5?個百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