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肩膀

萬雪萍（中國江西）

楊溪老師看孩子們對著“喊泉”歡呼雀躍時，她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過，她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一個敞開著外衣，有半截腳腕露在外面的女學生身上。楊溪走過去把她衣服拉鏈拉好，說：“這么冷的天也不好好穿衣服，會感冒的，你怎么還沒穿襪子啊？”女學生的嘴角蠕動了一下，眼里充滿了感激。

旁邊的同學說話了：“小蘭家住得遠，早上趕時間。天天落雨，襪子還沒干。”

楊溪轉身走到便利店買了一打襪子，抽出一雙襪子給小蘭穿上。小蘭鼻頭酸酸的，她使勁將淚水憋回去，哽咽著說：“老師，您真好。”

一天放學，楊溪瞧見小蘭摘下了校園里的一朵玫瑰花，覺得很奇怪，便走過去問：“小蘭，你為什么要摘這朵花？能告訴老師原因嗎？”

小蘭說：“在我很小時，爸爸和媽媽去外地打工了，我是跟著奶奶長大的。昨天我跟奶奶說了，學校有好大的玫瑰花。奶奶不相信，我就想摘下來給她看。”

楊溪的心顫動了一下，問她住哪里？小蘭說，家在鄉下，來學校有六十多里路，在鎮上租房子住。當楊溪聽小蘭說，她租的房子是地下室時，馬上聯想到自己家里的小房子，房子一直空在那里。于是她便想著還不如讓小蘭和她奶奶住，房子也要有人撐，何樂而不為呢。

楊溪關愛學生的事傳遍了全校。

秋去冬來的一天，楊溪生病住院了，來看望她的人很多。

楊溪看到了小蘭垂著雙手，默默無語地站在一群人的后面。

第二天清早，楊溪剛起床，小蘭就像一只小貓，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她手里拎著保溫瓶，輕聲說道：“老師，我拿來了粥，您吃一點吧。”

小蘭小心地打開了蓋子，只見細細的熱氣裊裊上升，一股清香撲鼻而來，有白米、紅豆、大棗……楊溪的肚子此刻也咕咕地叫了起來。

從此每天早上，小蘭都來送粥，這讓楊溪老師的家人輕松了許多，但楊溪卻隱隱不安，小蘭這么做不耽誤功課嗎？

小蘭看老師一臉的憂心忡忡，便解釋：“粥是奶奶熬的，去學校本來也要路過這里，我只是順帶。”

小蘭說的順帶讓楊溪想起一段往事：在自己情竇初開的那年，喜歡的那個他，感冒很久沒好，楊溪特心疼，想給他帶藥，但又不好意思。最后想了個迂回的方式，就是回家用冷水洗了個頭，成功地把自己弄感冒了。然后戴著口罩把感冒藥給他，特意強調是順便給他帶的。

小蘭說的順帶，讓楊溪感覺到孩子的善意。

來醫院看望她的人越來越少，楊溪心里不免有些落寞，而小蘭卻一如既往地天天準時出現在病房里。

她問小蘭：“奶奶好吧？”

小蘭點點頭。

“數學還好吧？”

小蘭聲音低了，頭也低了，說：“代數還行，就是立體幾何有點難。”

她有些著急：“向數學老師多請教呀！學問就是邊學邊問的呀！”

小蘭點點頭說，好。

在出院前兩天的晚飯后，楊溪決定去看看小蘭。

楊溪到了，敲門，門開了，小蘭意外地“呀”了一聲。

進屋后，楊溪看見飯桌上的半碗泡飯和一點點腌菜，旁邊還攤開著幾何書。

她問：“奶奶呢？”

小蘭說：“奶奶病了，被大伯接回家去了。”

她詫異地看著小蘭，然后向廚房走去。砂鍋咕咕地響著，打開鍋蓋，鍋里煮的正是自己天天喝的營養粥。

楊溪的眼睛濕潤了，擁著單薄的小蘭，說：“你說的順帶，是怕增加老師的心理負擔，對吧。”

小蘭不說話，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