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鋪滿的天空

唐銘周

“百合是吉祥、純潔的花朵。可別小瞧這小小的花朵，它可有百年好合的寓意哩！”少年趴在星空之下，聽著奶奶講故事。我的奶奶，一生愛花。她服侍了許許多多的花，有很多種類。我從小便在花香之中長大，換而言之；我也是那花朵的孩子。父母常年不在家，在外打工，我便在奶奶的呵護下成長。日子至此一天天過去。

我家住在山村里，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一次生日，父母都不在家，奶奶問我想要什么，我回答，蛋糕。于是奶奶興高采烈地向外走去，卻不顯老態，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可是奶奶傍晚也沒回來。我擔心地向外探去。那有奶奶的背影，可她又好像在編織什么，我出去觀望；她見了我說：“乖乖，奶奶沒找到蛋糕。這正值四月，奶奶給你編了百合花環……”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自責地說。我高興地接過：“謝謝奶奶！”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即使父母不在身邊，我的內心依舊暖暖的。于是，百合便成了我最喜愛的花。

一年后的春季，百合又開花了。奶奶在自己的小花園打理雜草，我在一旁呆呆地望著百合；金黃的花蕊就像小精靈的觸角。雪白的花體就像一個個鈴鐺。它們在和煦的春風中搖曳，歡笑……直到奶奶呼喊我，我才回到現實。她讓我給花澆水，我只中意我的百合，心想它們何時能盛開啊！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正如這句古詩一樣，夏季，百合開得更盛了。可是大人們卻不開心，他們身著白白的衣裳，臉色沉重。我發現了，爺爺“不見了”。晚上，奶奶叫我吃飯。我問爺爺去哪了，奶奶回答：“爺爺變成天上的星星，在保護你咧。”可我不想被爺爺保護，我想要爺爺回家。她只說你長大就懂了。直到我的狗狗老死那天，我才知道什么是死亡。奶奶卻告訴我：“周兒，死亡并非人的終點，遺忘才是。就像百合一樣，你不忘記它，它就永遠盛開在你的心中。”我似懂非懂。

后來，我要去外地讀書。奶奶舍不得我，不愿讓我離家太遠。和我的父母吵架，我知道：從小是她帶著我，保護著我。在父母關系不好時，給我講故事，在我沒有朋友時，陪伴我，我卻什么也做不到。那天，她又一次送我了百合花環……

從那以后，我們逐漸疏遠，我也不愿再與她交流，沒了共同語言。于是，直到去年冬天，那改變了我的一生：奶奶有殘疾，耳背，記性又不好。她偏說那天是我生日，偏得出門——她出去了，就沒回來。直到我們找到她，她渾身顫抖著，雙手、雙腳被凍得烏紅，死死護著那幾棵雜草；她所認為的“百合苗”。口中念叨著：編花環，編花環……去了醫院才發現，她得了阿爾茨海默病，不記得回家的路了……

冬天之后，我倍感自責。今年春季，我去看望她。她已經不記得我了，站在窗臺邊，看著四月的百合在窗前盛開！她流著不知是因為悲還是喜的淚水，從身后拿出一個相框，小心翼翼地擦拭灰塵。我才發現：那正是幾年前，我頭戴花環拍的第一張生日照！原來，她之后找人打印了老年機中的照片。霎時，陽光灑滿她的臉龐，她在陽光下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我再也忍不住了，癱在地上失聲痛哭，百合花瓣隨著春風慢慢散落。

百合是我喜愛的花，更是奶奶對我的愛。而現在我在花的光輝中醒悟：人的一生，會失去許多重要的東西。可是我們不應止步于此，我們應該更加勇敢向前，去迎接我們未能迎來的一切美好……

等到百合鋪滿天空，水中的魚兒不再哭泣，那和煦的春光又一次灑在你的臉龐……你會在這天空之下，回想起，呼喚起我的名字。對吧？

待你再次喚起我的名字，我會在你身旁，一起觀賞著這由百合與愛鋪滿的天空。

指導老師：王艷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