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的探析及其對中國的影響和應對

付國印 陳曉麗

摘 要：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CBAM）本質上是一種新型的技術性貿易壁壘，是歐盟針對部分進口商品的碳排放向企業征 收稅費，該法案的實施有助于歐盟恢復經濟并搶占全球氣候治理的話語權及“碳排放”權的定價權，防止歐盟內部企業向 排放成本更低的國家進行轉移，從而避免“碳泄露”。文章闡述了CBAM出臺的背景、進展及意義，對CBAM實施可能對我國相 關產業產生不同程度影響進行分析，建議應緊抓挑戰和機遇，構建企業歐盟碳關稅信息披露相關技術指南，推進可再生能 源和碳交易市場機制建設。

關鍵詞：碳邊境調節機制，歐盟碳關稅，碳泄露，氣候政策

DOI編碼：10.3969/j.issn.1002-5944.2024.03.041

0 引 言

全球氣候變暖已是當今人類面臨的主要問題之 一。目前已有充足的證據證明全球氣候變暖的根本 原因是溫室氣體排放的不斷增加。人類活動產生溫 室氣體的四大行業主要來自能源類、工業類、農業類和廢棄物類，據國際能源署估計，2022年，全球 與能源相關的溫室氣體總排放量增長了1.0%，達到 413億噸二氧化碳當量，為歷史最高的水平。溫室氣 體主要是由能源燃燒和工業過程產生，其中二氧化 碳排放量占溫室氣體總量近90%，甲烷排放量約占 10%[1-2]。

為了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具有約束力的國際協 議紛紛出臺。1997年國際組織在京都簽訂《聯合國 氣候變化框架公約》京都協定書，2015年在第21屆 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上通過的《巴黎協定》，上述 法案均要求世界各國需要采取相關措施來大幅減 少溫室氣體排放。為了應對氣候的變化，歐盟委員 會也提出了一系列提案，其中最受關注的提案就是 單邊碳邊境調節機制（CBAM），CBAM將開啟推進 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另外一個重要軌道，這是全球 首個以“碳關稅”為議題的法案[3]。

1 CBAM出臺背景及進展

“碳關稅”的提出最早可以追溯到2007年，時 任法國總統希拉克提出歐盟應對未簽署《京都議定 書》國家的進口產品征收“碳關稅”。CBMA出臺進 展時間表如表1所示[4-5]。

2 CBAM出臺政治意義

CBAM法案要求出口到歐盟的產品需繳納的碳關 稅與歐盟碳排放配額交易價格（以下簡稱碳價格）相 關聯。該法案要求進口到歐盟的產品需與歐盟境內生 產的相同產品具有同樣的碳排放成本，保障區域內 外相同產品的公平競爭，杜絕“碳泄露”風險。

碳關稅的征收對象表面上看是針對歐盟進口 商，但實質上是為了規避國際上的貿易規則，碳關 稅的申報義務、稅收負擔等，歐盟進口商勢必會將 “碳關稅”轉嫁至出口商，這意味著被納入我國碳 市場的出口企業將同時承擔歐盟碳關稅和中國碳價格的“雙重碳成本”[6-8]。

CBAM出臺不僅是推動了全球氣候變化治理的 步伐，還將從以下幾個方面為歐盟帶來多重政治和 經濟效益。

2.1 有助于歐盟搶占全球氣候治理的話語權及“碳 排放”權的定價權

CBAM的出臺不僅體現了歐盟對全球氣候變化 的重視，也體現了其在國際氣候治理方面的引領優 勢，重拾歐盟在全球氣候治理領域的領導力。通過 將CBAM的征收標準推廣變為國際性規則，有助于 歐盟通過氣候政策主導“碳排放”權的定價權，歐 盟碳交易體系建立較早且規模較大，其占全球二氧 化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價值的90%，雖然目前各國碳 排放交易系統沒有與歐盟碳交易體系關聯，但是歐 洲碳交易體系依靠其較早的機制及規模影響著國 際碳排放價格，成為全球碳價的風向標。

2.2 提升歐盟本土產品的貿易優勢，促進歐盟區域 經濟增長

CBAM通過提升歐盟進口產品的門檻及成本， 同時給本土公司予以一定的激勵保護政策，有效地保證了本土同類產品的市場競爭力，有利于本土經 濟的穩步發展。

2.3 有助于解決跨國貿易可能產生的“碳泄漏” 問題

“碳泄漏”是指某區域或國家因采用較嚴格溫 室氣體排放政策而導致另一區域或國家的溫室氣 體排放量增加的情況。CBAM提出的“碳關稅”的 理由就是防止在跨國貿易交易中發生“碳泄露”。

通過對來自溫室氣體排放相對寬松的區域或國家 的進口產品征收“碳關稅”，減低該產品的貿易優 勢，有利于保障溫室氣體減排的總體效果。

2.4 將推進以碳減排為目標的國際貿易、國際金融 等世界規則的變革

在全球溫室氣體減排的大環境下，經濟發達地 區或國家如：歐盟、美國、日本等將會聯合引領以先 進低碳技術及公司治理標準為基礎的“碳關稅”相 關的標準和規則，影響和塑造全球經濟新秩序，對 發展中國家的貿易產生強烈沖擊。

3 CBAM對中國的影響

3.1 對主要出口歐盟商品的“碳關稅”直接影響

CBAM規定2023年10月1日至2025年12月31日為 過渡期，2026年1月1日將實施。過渡期內，出口到歐 盟的相關產品僅需履行報告義務（包括有關商品的 數量、原產國、商品編碼、組織碳排放管理信息披 露、碳排放相關信息、行業特色指標、碳戰略等）， 每年提交進口產品包含的碳排放數據，不需要為此 繳納費用。但是正式實施后，出口歐盟的商品則需 要為其所隱含的碳排放量購買CBAM證書。歐盟碳 邊境調節機制將直接影響我國出口企業成本，并進 一步傳導至國內碳市場。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貿 易出口國、碳排放國和發展中國家，長期以來一直 處于隱含碳凈出口國位置。

據海關統計[9]，2022年，中國外貿結構持續優 化，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42.07萬億元，其中一般 貿易類進出口總額為26.81萬億元，比2021年增長 11.5%。我國對歐盟、美國分別進出口5.65萬億元、 5.05萬億元，分別增長5.6%、3.7%。歐盟已經成為 我國貿易重要伙伴，占我國外貿總值的13.4%。

我國向歐盟的出口產品中主要包括鋼鐵、鋁、 水泥、化肥和氫這5種產品，上述產品均為能源密集 型產品。2022年向歐盟出口的CBAM有形產品的貿 易額度排名前十的國家或地區如圖1所示。由圖1可 以看到，2022年向歐盟出口以上5種CBAM覆蓋產品 并且未來會在被征收CBAM的國家和地區排名中， 中國高居榜首，出口額約為200億歐元。中國涉及 CBAM 初始草案四大行業產品對歐出口額占總量的 1.6%（主要為鋼鐵、鋁），其中鋼鐵的出口額為151億 歐元，鋁為45億歐元。CBMA修訂后覆蓋歐盟碳市 場的產品（如聚合物、有機化學品等）占比將增加到 8.4%（如圖2所示）。由此可見，“碳關稅”將大大影響我國對歐盟產品出口，其中，受影響最大的部門 為石油化工和鋼鐵[10]，兩者出口額約占受影響貿易 總額的27%，預計未來我國石油化工和鋼鐵碳價將 會上漲，以抵減歐盟碳關稅。

3.2 對我國產業結構的影響

根據海關總署數據顯示，我國出口歐盟的五大 類產品中排名前三的是電機類、機械類、車輛類， 這三類產品出口額占總出口額的比重約為51%，為鋼 鐵的下游產品。家具、燈具、活動房屋和有機化學 品出口額占6.7%，屬于石油化工的下游產品。雖然 碳關稅的名單中未有這五類產品，但預計未來也將 在覆蓋范圍內，這些迫使上游行業必須降低“碳成 本”，進行產業綠色低碳轉型，才能在國際貿易市場 立于不敗之地[10-11]。2022年我國出口歐盟的五大類 產品如表2所示[12]。

國際碳關稅和下游產品雙重加速推動上游行 業的綠色低碳轉型。未來，無論是搶占國際市場還 是符合國家“雙碳”政策要求，綠色低碳轉型是發 展的必然趨勢，企業需要采取多方位應對措施，如 調整能源結構、淘汰落后產能、采用綠色低碳技術 等實現碳成本控制。

4 應對歐盟碳關稅的舉措

從當前情況來看，歐盟仍在不斷深化對碳邊境 調節機制的研究，盡管其未來發展的趨向和實施結 果在很大程度上存在不確定性，但是未來的一段時 間，發展中國家將為CBAM的貿易壁壘問題困擾。目 前國內碳市場仍處于起步階段，碳核算、碳信息披 露、碳核查等標準法規仍處于起步階段，我國應緊 抓挑戰和機遇，充分銜接碳達峰、碳中和行動，科 學部署應對措施。

4.1 構建企業歐盟碳關稅信息披露相關技術指南

2023年4月，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標準委聯 合國家發展改革委、住房和城鄉建設部等11部門發 布了《碳達峰碳中和標準體系建設指南》，提出構 建適應中國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碳達峰碳中和 標準體系。

在深入研究CBAM的基礎上，結合我國現有政 策，建議構建企業歐盟碳關稅信息披露相關技術指 南，制定出符合CBAM的技術指南和標準，為出口歐盟 企業披露產品碳信息提供有效指引。在技術指南和 標準方面，抓緊落地相關“碳關稅”國家或行業政策 及標準，并積極與國際對接，促進產業的升級轉型。

4.2 推進可再生能源建設

隨著歐美發達國家碳關稅政策的陸續實施， 以低碳貿易為核心的全球貿易新規則正在加快形 成，積極應用可再生能源、促進全產業鏈綠色低碳 發展的要求日趨明顯。電力的“綠色化”是其中的重 要組成部分。通過使用或購買綠色電力來減少碳排 放是最重要也是最直接的方式。目前一些歐美可再 生能源企業加大在中國的投資，2022年巴斯夫（中 國）有限公司與華潤電力簽訂了國內規模最大、時 間最長的25年綠色電力交易相關協議，雙方建設總 裝機容量為500兆瓦的海上風電項目。

中國風能資源豐富，開發潛能巨大。如中國廣 東沿海年有效發電時間約7500小時，約占全年時間 的85%，可裝風機面積達539平方公里。《廣東省推 進能源高質量發展實施方案（2023—2025年）》提 出，截至2025年廣東省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規模達 到7900萬千瓦。建議推進國家海上風電基地建設， 大力推進可再生能源建設。

4.3 推進碳市場機制建設

與歐美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碳市場建立時間短、市場交易活躍度、交易品種、價格等與發達國 家相比仍有一定差距。現有的碳價水平不能體現出 國內企業的定價水平，如在碳價格方面，2023年8月 全國碳市場收盤價首次突破每噸70元，歐洲能源交 易所現貨價格每噸80歐元，這對碳金融的規模提升 和產品持續創新帶來了一定阻力。

在覆蓋行業方面，目前只有電力行業納入全國 碳市場，進行碳配額現貨交易；而歐洲碳市場已納 入電力、鋼鐵、鋁、水泥、陶瓷、造紙、玻璃、航空等 高排放行業。因此，為了盡快與國際的綠色消費、碳 減排體系相互銜接，需要進一步完善碳市場的頂層 設計和相關政策配套，明確配額分配與調整、抵銷 機制、數據質量管理與信息披露等制度，持續建立 健全碳市場監管制度體系， 同時建立中國碳邊境調 節機制，推動國內碳市場與歐美等國際市場的有效 銜接，提升中國碳價機制的國際認可度。

4.4 發揮低碳技術引領作用

國家進步和經濟發展都離不開技術引領。低 碳技術創新是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的關鍵舉措，也 是世界各國實現碳減排政策布局的核心環節。目前 發達國家歐盟、美國、日本等均在積極展開政策布 局，提升低碳技術創新。

國家也應展開一系列戰略政策布局，鼓勵各 類經營主體創新活力，著力打造綠色可循環社會體 系。如推動低碳、零碳、負碳等“雙碳”關鍵技術的 開發，加大光伏、風電、電動汽車等主流優勢低碳 技術投資，著力新能源領域的系統開發，推進石油 化工的能源高效利用等，加快綠色技術在工業、交 通、建筑等領域的應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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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付國印，工學博士，研究方向為檢驗檢測、宏觀經濟、國際 貿易及相關標準法規研究。

陳曉麗，博士，高級工程師，研究方向為新能源領域相關技 術測試研究。

（責任編輯：張瑞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