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姨媽

姨媽徐志蕊幾次打電話，說村里剛修建了新祠堂，演古裝戲慶賀，約我前往看戲。有感于姨媽的盛情相邀，開戲當天，我去了巖頭鎮渡頭村的姨媽家。

幾年不見，村上變化頗大，特別是新祠堂里，氣象非凡，我環顧四周，村里的新人、新事、新氣象全集中在這里。沒想到的是，姨媽的兩個孫子居然也名列祠堂墻壁上，一個是“軍人榮譽”欄目里的李超強，一個是“崇德尚賢”欄目里的李海鑫。

我的記憶伴著查詢，搜索著姨媽的人生：姨媽沒出生，她的父親就犧牲了。1947年，三歲的姨媽隨孤孀母親來到渡頭續弦的小公（我外公的弟弟）家，小外公有個十幾歲的兒子李巖龍（我的二舅），小外婆聰明能干，勤勞善良，視二舅如己出，小外公老實，但整日叼著煙筒，無所事事。勤勞的小外婆扛起了家庭重任，養豬，做素面，無所不能，整日忙得不亦樂乎，毫無怨言。令人驚奇的是，沒上過一天學的小外婆，卻寫得一手毛筆字，誰家買了新籮筐、新籃子，都會叫她給寫上名字，誰家孩子的肚兜和大人的鞋需要繡花，她會畫得惟妙惟肖，村里紅白喜事擺酒席，都是小外婆掌勺。她熱心助人，有求必應，從不收人家一分錢，人緣特好。在小外婆的苦心經營下，小外公的家溫馨祥和、殷實美滿。姨媽十八歲那年，小外婆做主，將姨媽和二舅撮合在一起，這個家更美滿了。

我雖然有兩個親舅舅、舅媽，但我來往都住在姨媽家，不管是學生時代還是工作時期，星期天多數都在姨媽家里度過，住在姨媽家，我感到特別溫暖，格外溫馨。

小外婆仙逝后，姨媽承繼母德，不辭勞苦，把兒女養大，又照管孫輩。她一生養育了三子三女，又帶大了十個孫子、孫女。雖然二舅早逝，孤身幾年，但不管家境如何，她非常注重子女的文化教育，四個孩子初中畢業，一個中專，一個大專，都很有出息。子女成家立業后，善良的姨媽自此圍著子女轉，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誰家有事她都跑到前頭，盡心盡力。特別是女兒坐月子，她早早前往照顧。如果女兒顧不上，她會把斷奶后的孩子接到自己家，有的甚至帶到上學才回去。

有兩個孫子，出生僅相差兩個多月，如同雙胞胎，為了讓大人放心去賺錢，姨媽不厭其煩，精心照顧孩子的生活起居，無微不至，疼愛有加。更難得的是有幾年，姨媽同時照顧五個孩子。白天，她忙得團團轉，換洗下來的衣服得挑到大溪里去洗；晚上，她用木板拼湊成大床，六個人同睡一頭好照應，免得孩子蓋不到被子挨凍受涼。看到的人都會豎起大拇指道：“我們家一個孩子要三個人看護，你一個人護理五個孩子，你真有本事！”

在初中任教的二女兒生了對雙胞胎，姨媽前往照顧，從坐月子直到孩子上幼兒園。為讓女兒安心工作，她攬下所有家務，起早睡晚，任勞任怨。更可貴的是，五年前，大女兒李愛娟當上了奶奶，可她在外經商沒法兒照顧孫子，已七十五歲高齡的姨媽，為女解憂，欣然前往，做起了免費保姆，直至兩個孩子入學，八十歲的姨媽才“退休”。

子孫們繼承了長輩大度無私、勤勞善良的家風，女兒們一個個和婆家都很融洽，媳婦們對她都很孝順，她們從未分過家。逢年過節，二十多人來家聚集，其樂融融。大媳婦同姨媽那樣溫柔善良，她會很大度地招呼大家吃大鍋飯。平時，大媳婦不讓姨媽另開鍋灶，對姨媽很尊重，她總是勸姨媽：“媽，他們不在家，你不要再忙活，盡管在我家吃，想吃啥告訴我一聲。”

“家和萬事興”，是對姨媽家最好的詮釋。現在，孫輩十三人，已有十人大學畢業，八人考上公務員和事業編，孫子李海鑫在中國政法大學攻讀博士。小村莊農家的孩子能考上博士，實在是不容易，令人好生羨慕。在外經商的子女，基本上生意興隆，他們都在縣城或市區買了房子。

“你感到累嗎？”望著滿頭白發的姨媽，我問。“不累，他們對我都很好，有工資的來我家都會給我塞錢，孫子們來家，一個個都要和我一起睡，他們好像商量好了似的，我很高興，我的一輩子，值！”

姨媽笑了，笑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