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男人使的日子里

作者簡介：

胡藝桑，筆名桑桑，資深媒體人。系回歸文學社溫陵分社社長、泉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文學作品散見于《青年文學家》《解放日報》《福建商報》《海峽都市報》《女友》《泉南文化》等報刊，曾先后在雜志社、報社工作，現任泉州電視臺“無線泉州”政務部總監(jiān)。

“把女人當男人使，把男人當‘牲口’使！”早年在都市類媒體行業(yè)工作過的人都知道這句話。這些“被當作男人使”的女人，和“被當作‘牲口’使”的男人，是中國都市類媒體二十來年輝煌時光里的一支生力軍?？梢哉f，都市類媒體的異軍突起，離不開他們的不懈努力與“拼命三郎”一樣的精神。我慶幸自己經歷了都市報從發(fā)展到高峰，再到如今日漸式微的過程，也親身走過“被當男人使”的日子。

當年正式到海峽都市報報社工作時，海都報剛剛創(chuàng)辦兩年，卻已嶄露頭角，風頭迅猛。因為市場化自辦發(fā)行的新型經營模式，加上嶄新的新聞采寫形式，使得海都報一開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了福建紙媒發(fā)行量第一的報紙。隨后，更是一路高歌，不但發(fā)行量、廣告收入穩(wěn)居福建第一，并且很快躋身全國八強。當然，我想說的不是報社的輝煌，而是我們這些報社記者的辛酸史。

在我剛進入報社那幾年，不加班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那時候，每天晚上寫完稿件從報社出來幾乎已經是十點以后了。有一次，我十二點多回到家，發(fā)現先生和婆婆還坐在客廳等我回來吃晚飯，心里內疚不已。報社的規(guī)矩是，記者必須二十四小時手機開機，隨時待命。剛從福州總部到閩南那幾年，我經常半夜被領導叫醒去采訪。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大雨造成山體滑坡，七八名民工被埋，半夜三點多，領導打電話說：“十分鐘，馬上去現場換班！”

很羨慕現在的女記者同事，太重太累的活兒也基本不會叫她們干。我們那時候可能因為人員少，領導從不管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先抓來干活再說。記得有一次，我因肚子痛請了一天假。誰知剛好遇到大臺風，那時候城市的抗洪排澇系統(tǒng)不完善，整個城市到處被淹，大樹連根拔起，房屋損壞嚴重。記者都派出去了，消息一條接一條傳來。領導電話打過來：“少林路整條路都被淹了，幾十輛小車在水中熄火，你過去看看?！蹦翘斓那榫白屛抑两裼洃洩q新，我一手舉著雨傘，一手拿著相機、采訪本，就這樣無所畏懼地蹚入水中，為了能拍到好的照片，我盡可能靠近被淹在水中的汽車。記得蹚到最深處，水淹到了腰上。現在回想起來，萬一不小心踩到某個下水道口，可能就沒命了。可當時竟沒有一點兒遲疑，也不害怕。

據調查，記者的平均壽命只有四十幾歲，這可能與記者工作的危險性有關。記得有一年也是刮臺風，我的一位攝影記者同事在搶拍一座瞬間倒塌的古橋時，邊往后退邊搶鏡，差點兒被水卷走，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那時，報社實行末位淘汰制，記者寫新聞按稿件計分，不但稿件有量的要求，對質也有要求，每個記者一個月至少要寫出四篇頭條新聞，不然就要被淘汰。工作量本來就大，要求又這么高，大部分剛進來的女記者都扛不住壓力，人前人后都哭過。我雖沒有哭過，但也頂不住身心的雙重壓力，也曾多次發(fā)誓：做足三年記者一定辭職！沒想到，一晃二十年就這么過去了，我還堅守在這里?，F在想想，這一段經歷，不但讓我在業(yè)務上迅速成長，也使我總能在以為撐不下去的時候咬牙繼續(xù)撐一把。

曾有一位領導說我“內心很強大”，我想，如果沒有當記者的經歷，我一定還是那個見到落葉會流淚，看到下雨會心傷的我吧！而當記者的經歷，早已讓我這個曾經的文青褪去了傷春悲秋的個性，變得強大而獨立，這也算是人生的一次蛻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