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龍
盤點過往,有三個人和四本書,陪伴我走過了2023年很多個睡前的夜晚。這是一段非常獨特的閱讀經歷 ,一段“必有我?guī)煛钡摹叭诵小薄?/p>
第一個人是雪漠,典型的西北漢子,甘肅涼州人。去年夏,全國書博會在濟南舉行,我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展柜見識了他的《一個人的西部·成長日記》,厚厚的一大本,展示了1981年至1982年寫的日記,以及對日記背景的長篇解讀與延展。這本書有兩個主人公,一個是40年前的“我”,一個是40年后的“我”,這兩個“我”,以日記為載體在對話,在聊天。相同的年代經歷吸引我想看看他當年在日記中都寫了啥,便買了來置于床頭,成了夏末秋初的睡前讀物。通過這本書,我認識了原名陳開紅的雪漠,認識了他的兒子,認識了他當年的女朋友、現(xiàn)在的妻子,認識了他練武術、傳播傳統(tǒng)文化以及閉關修煉的獨特經歷。他的韌性與專注,連同他的小說《涼州詞》《西夏咒》《大漠祭》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第二個人是劉亮程,新疆沙灣縣人,剛剛獲得了矛盾文學獎。此前早聞大名,但并未讀過他的作品。去年我在報上寫了篇用聲音記憶家鄉(xiāng)的小文,一個朋友看了說劉亮程的《一個人的村莊》很是厲害。于是下單了劉亮程的包括《一個人的村莊》《本巴》在內的好幾本書。多少個秋夜,雨滴蟲鳴之中,《一個人的村莊》里一篇篇章節(jié)向我走來,一排排鬼斧神工的文字向我走來,一個倔強冷峻的孤村少年向我走來,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他的文字征服了我、觸動了我、喚醒了我,喚醒了我的少年鄉(xiāng)村經歷,嘆服他竟會用這樣魔怪的詞句、從這樣狂放的角度描寫、審視鄉(xiāng)村。這本書很快就看完了,看完后方覺看得太快了,意猶未盡,覺得今后不好意思再平淡地描寫村莊,誰也比不過他描寫得老辣。再版后記中說,“自己的書多年不看,有些陌生了,像是另一個我寫的。若不是這些文字,真不知道那時候我會這樣想象世界。當時若不寫,這些文字或再不被寫出來,我也便無緣成為自己的讀者了”。原來,文字是分年齡的。
第三個人是段義孚,人文地理學的創(chuàng)始人。去年秋末我因沉湎于回憶故鄉(xiāng)文字,網上邂逅了他的一本《戀地情節(jié)》,看了梗概才知人們懷戀故地、故鄉(xiāng)原來是有生理、心理乃至人文緣由的,這些都屬于人文地理學的范疇,而這個曾幾何時名不見經傳的地理學學科,正是這個叫段義孚的美籍華人創(chuàng)建的。于是下單了他的第一本經典《戀地情節(jié)》,了解到他的理論在建筑設計界的影響。接著下單了他的第二本經典《空間與地方》。這兩本經典,陪伴了我去年冬天的幾乎每一個夜晚,每每讀來,都覺相見恨晚,覺出自己學淺。讀畢,我恭恭敬敬地坐在床頭,仿佛作者就在眼前,仿佛春天里看著院子里怒放的牡丹花,口無一語,心有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