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視野下江西龍虎山的遺產價值研究

作者：張柔然" "深圳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 副教授/劍橋大學麥克唐納考古研究所" 副研究員

湛偉利" "深圳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 碩士研究生

呂穎" "深圳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 碩士研究生

李相逸（通訊作者）" "深圳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 副教授

摘要：公眾參與是世界遺產事業中的重要工作環節，國際遺產學界呼吁不僅要重視官方和專家話語對遺產價值的構建，更應重視民眾對遺產價值的理解所形成的話語。本文以江西龍虎山世界自然遺產地為例，梳理官方對遺產價值的構建，并通過分析游客的網絡游記評論探索從個人的視角如何闡釋龍虎山的遺產價值。研究發現游客一方面認同官方話語對龍虎山自然價值的詮釋，另一方面也感受到龍虎山道教文化和崖墓文化的價值。本文還發現不同主體之間對遺產價值的認知存在差異，游客會根據自身經歷、情感對遺產價值進行更豐富、細膩的闡釋。在遺產申報與管理中應納入游客等非權威利益相關者對遺產的記憶與理解，實現遺產多元價值的構建。

關鍵詞：自然遺產；龍虎山；游客話語；遺產價值

世界遺產申報一方面需要通過專家的努力，根據《實施〈世界遺產公約〉操作指南》（以下簡稱《操作指南》）提取突出普遍價值，并保證其真實性和完整性；另一方面，申遺也是一個政治化的過程，需要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以下簡稱UNESCO）、締約國政府、世界遺產咨詢機構（包括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以下簡稱ICOMOS]和世界自然保護聯盟[以下簡稱IUCN]）不斷交流和協商[1]。

2010年8月在第34屆世界遺產大會上，“中國丹霞”成為中國第二個多省合作申報成功的世界自然遺產，其中江西龍虎山是聯合申遺的重要組成部分。回顧“中國丹霞”申遺歷程，從最初的備受爭議到最終申遺成功，離不開申遺專家團隊的努力，力爭將“中國丹霞”的“突出普遍價值”闡釋清楚并獲得國際認可[2]；同時國家層面也通過外交斡旋爭取到多數世界遺產委員會成員國的支持，最終將IUCN推遲審議的建議推翻，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3]。雖然在專家及政府努力下保證了整個“中國丹霞”申遺的成功，但聯合申遺關注的是自然價值，龍虎山作為中國道教圣地，其豐富的文化價值在申遺的過程中并沒有得到很好的闡釋。本文聚焦龍虎山文化價值以及文化與自然融合價值，通過網絡話語分析從游客的視角闡釋龍虎山的多元價值。

1" 文獻綜述

1.1" 世界遺產申報流程及價值研究

兩次世界大戰帶來的戰后發生的重大社會變革和巨大破壞，使得西歐國家注重對建筑、遺址、自然景觀等物質性遺產的保護，并在戰后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等國際組織頒布各種公約、憲章的推動下成為全球性的對人類“共同遺產”的保護運動[4]。1972年，《保護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公約》（以下簡稱《公約》）將西方以物質為基礎的遺產保護理念制度化，并將遺產分為文化和自然兩大類，由《操作指南》確定的十條“突出普遍價值”標準來指導世界遺產的申報和管理等具體實踐。根據《操作指南》2021年修訂版，世界遺產的申報程序如圖1所示：

根據以上流程可知，世界遺產的申報過程是由締約國、世界遺產委員會、ICOMOS和IUCN指定的代表和專家主導。在這樣的權威化遺產體系下，世界遺產申報逐漸成為各國展示軟實力的國際舞臺，而國家和地方政府重視遺產地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后帶來的政治和經濟效益。因此，在申遺過程中，一方面會出現由于知識局限性ICOMOS和IUCN代表專家對于遺產地“突出普遍價值”判斷不準確，另一方面締約國政府可能會因為重視遺產地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后帶來的政治和經濟效益，通過外交手段影響世界遺產委員會評定結果[6-8]。這兩種情況都會損害遺產價值闡釋的真實性與完整性[9]。本文主要聚焦前者，分析IUCN在“中國丹霞”申報世界遺產時價值評定的局限性，以及從民眾的視角探究遺產地價值。

21世紀初，遺產思辨研究領軍學者勞拉簡·史密斯（LaurajaneSmith）提出“權威化遺產話語”（Authorized Heritage Discourse）的概念，旨在反思以西歐為中心，強調專家話語和遺產物質性的遺產保護觀念，認為這種觀念所形成的體制不利于納入其他諸如女性、少數族裔等遺產利益相關者[10]。她認為遺產是一個社會與文化過程，其價值是由遺產各個利益相關者在遺產的使用過程中產生，具有多元化的特點[11]。實際上UNESCO世界遺產項目在實踐過程中一直在吸收新的概念，如1992年，將文化景觀作為世界遺產新的類別納入《操作指南》，旨在重視文化與自然融合價值[12]；1994年的《奈良真實性文件》（The Nara Document on Authenticity）呼吁重視遺產價值的真實性與多樣性[13]；2021年，在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頒布的《福州宣言》（Fuzhou Declaration）進一步強調文化和自然價值有機融合的重要性，并提出學術界、民間社團和社區更廣泛地參與遺產保護、管理和評估的理念[14]。由此可見，不論在學術界還是遺產實踐中都在強調多元利益相關者共同闡釋遺產價值的重要性。

1.2" 龍虎山的遺產價值研究

龍虎山位于中國江西省鷹潭市，是中國道教發祥地，也是疏散型丹霞峰林與孤峰群為特征的寬谷峰林型丹霞的代表，在2008年作為“中國丹霞”的一部分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中國丹霞”是指在溫暖濕潤季風氣候條件下發育與陸相沉積的紅色砂礫巖的一種自然景觀。UNESCO評定“中國丹霞”滿足《操作指南》中的vii、viii標準（表1）。

目前國內學者主要是從自然價值、旅游發展和道教文化三個方面研究龍虎山的價值。如通過分析龍虎山地質地貌，包括地質構造、古生物地層、沉積巖石特征以及丹霞地貌特征及成因[16-21]等研究其自然及科學價值；通過討論龍虎山旅游發展的過程，探討該地區居民和游客之間的相互關系[22-25]通過分析龍虎山文化價值，包括其對于道教文化的重要性，揭示文化價值對旅游發展的作用[26， 27]。

表2總結了國內學者對于龍虎山遺產價值研究的情況。目前對于龍虎山遺產價值的闡釋主要是從官方申遺文本及國內學者對龍虎山的研究兩個維度，鮮有從民眾視角的分析。本文呼應最新的國際形勢，即《福州宣言》呼吁的自下而上探究不同利益相關者對于遺產多元價值的構建，旨在通過網絡文本分析從游客的視角探索江西龍虎山的遺產價值。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方法

本文借助ROST-CM61 軟件對旅游網站的游客評論進行處理分析，并通過Gephi2 實現可視化，獲取并傳達游客對江西龍虎山的價值感知，將其與江西龍虎山的世界遺產“突出普遍價值”和國內學者研究中的遺產價值進行對比分析。

2.2" 數據來源和預處理

本文選取攜程、馬蜂窩這2個游客使用較多的網站，通過運用八爪魚軟件獲取龍虎山的游客評論，評論信息的時間跨度為2015年1月1日至2022年5月5日。在對原始文本數據進行初步清洗時，刪除評論不全的記錄，修正某些不正確的表達；刪除無文字、純圖片、純景區介紹和復制重復性無效評論。最終整理得到有效評價2789條（表3），可分析文本近18萬字。

3" 研究結果

3.1" 網絡文本語義分析

3.1.1" 高頻詞分析

利用ROST-CM6進行詞頻分析前，首先對文本內容進行前期處理：（1）將“象鼻山、丹霞地貌、張道陵、小桂林、上清古鎮”等相關專業詞匯添加到自定義詞典中，保證分詞的準確性和后續分析的有效性。（2）根據詞頻統計結果，對表述有誤的詞匯進行修正，對語義相同的詞匯進行合并處理。

文本中出現次數多的詞即為游客關注的重點[28]。本文提取游客評論文本中前100個高頻詞，試圖構建游客視角龍虎山的價值分類。由于“龍虎山、江西、鷹潭、中國”是陳述研究主體和位置信息的詞匯，“時間、然后、下午、老人、公里、還要”與研究內容無關，因此不將其統計在內。最終將剩余的90個高頻詞按照語義進行分類（表4），其中37.09%的詞匯與旅游活動相關，62.91%直接或者間接地體現了游客視野中的遺產價值。

對能反映遺產價值的56個高頻詞進一步進行詳細分類，挖掘游客視角的遺產價值，具體分類見表5。根據語義將高頻詞中隱含的遺產價值分為文化價值、自然價值、文化與自然融合價值和其他價值四類。統計結果顯示：與文化價值相關的詞匯占比34.86%，主要描述龍虎山的道教文化和崖墓懸棺。與自然價值相關的詞匯占比50.88%，這些詞以山水景觀的描寫為主。將詞匯分類時還發現，游客往往會將個人的情感、經歷、記憶融入到對龍虎山自然景觀的描述中，比如“仙境”、“小桂林”等，這類詞占比6.22%，體現了自然與文化融合的特點。

3.1.2高頻詞語義網絡分析

本研究使用Gephi構建可視化語義網絡，對高頻詞匯的關聯性做更深層次的分析。在網絡分析圖中，每一個節點代表一個詞匯，詞匯的位置與其連接的節點數有關，即詞匯的位置越是靠近語義網絡的中央位置，說明與該詞匯直接相連的詞匯越多，圍繞該詞匯展開的話題越豐富[29]。高頻詞之間的連線表明二者存在語義聯系，線條顏色越深、越密集表示兩者語義聯系的密切程度越高。節點的大小反映該節點與其他節點的關聯強度，節點越大意味著該節點代表的詞匯與其他詞匯兩兩共現的頻次越高。

高頻詞語義網絡有兩個最核心的詞匯，分別是“龍虎山”“風景”，“龍虎山”是游客評價的主體，是游客話語體系的中心，“風景”則體現游客視角龍虎山最突出的價值是自然價值。“龍虎山—竹筏漂流”，“龍虎山—表演”“龍虎山—棧道”“風景—表演”“風景—棧道”同時出現的頻率較高。這反映了龍虎山的自然要素不僅是景區旅游活動的主要載體，亦為不同文化交流傳播的媒介；“龍虎山—道教”“道教—文化”“龍虎山—天師”“道教—發源地”等關系鏈體現出道教文化是龍虎山的重要資源之一；“風景”也會與“天師”“道教”同時出現，也體現人們對于文化與自然融合的普遍認知（圖2）。

3.2 游客視角的江西龍山遺產價值

從龍虎山的游客評論文本中可以發現，游客能認識到龍虎山的自然價值和文化價值，并從自身感受詮釋自然與文化融合的特征。游客游覽龍虎山不僅是因為其碧水丹山的自然風光和享譽世界的丹霞地貌，也因為其突出的文化優勢，如其中令人費解的懸棺之迷。總結來說，游客對龍虎山價值的多元表達可以概括為以下三個方面：

3.2.1坐擁好山好水的景觀秀場

根據表5和圖2，50.88%的高頻詞涉及自然價值，“風景”是除了“龍虎山”之外的主要核心詞，這些結果表明龍虎山獨特的自然景觀是吸引游客的主要元素。在游客的評論文本中，有很大篇幅是對龍虎山自然山水的整體描寫，如“龍虎山多為低山并且群山連綿，便于攀爬；赤壁紅巖，千姿百態，可觀性強；一般都與水為伴，所謂碧水丹山，相得益彰”。此外，“鼻象山” “仙水巖”“仙女巖”“瀘溪河”這些著名景點也是游客描寫的重點：“碩大的象鼻似乎從天而降，又深深扎入大地之中，惟妙惟肖、靈性暗蘊”“瀘溪河水波光瀲滟，青里透藍”。

“丹霞地貌”是與自然價值相關的另一高頻詞。游客受官方話語影響對典型的丹霞地貌充滿好奇，想要欣賞自然風光的同時學習地質學知識，游客表示“（龍虎山）這里是探索地質歷史、學習地學知識的好地方”，“可以邊旅行邊學習地質學知識”，置身于丹霞峰林中，也因為“丹霞地貌是在中國命名，并且由中國學者主要推動使之成為世界著名的風景地貌類型”而倍感自豪。

總體而言，“山”“巖”“河”“丹霞地貌”構成了游客對龍虎山自然價值的認知要素，游客能直觀地體會到龍虎山山水之美，但對龍虎山“丹霞地貌”的科學價值的認知還停留在影響力層面，大多數游客知其“中國丹霞”的頭銜而不知其內涵。

3.2.2承載人文信仰的文化圣地

源遠流長的道教文化是龍虎山的另一重要資源。表5中“上清古鎮”“上清宮”“正一觀”“天師府”等高頻詞，說明游客關注到龍虎山的道教文化。道教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宗教，是蘊含豐富思想智慧的宗教，龍虎山作為道教四大名山之一，憑借舉足輕重的道教地位吸引了很多慕名前來的游客。部分游客甚至表示“龍虎山的景色在中國諸多的名山大川里算不上多好的，來這里主要是為了了解道教文化”；多數游客對道教文化了解不深，但都沖著“中國道教祖庭”的名號，期待到龍虎山“現場觀看道教法事法會”，“身臨其境地感受道教深邃的含義”，“感受千年道家文化，祈愿平安”；也有部分游客在旅游前已經對道教有了一些認知，希望進一步探究道家奧秘，“道家在中華文化里扮演著藥店的角色，其玄妙之處，值得深刻體會”，“東漢中葉，正道創始人張道陵曾在此煉丹，丹成而虎現” 的道教傳說也同樣吸引游客。”此外，還有個別道教信徒認為“作為道教發源地的龍虎山是世界信徒朝圣之地”，被旅游界譽為“道教朝圣游和第一游”。

除了道教文化，龍虎山的崖墓懸棺也是游客文化感知的重要組成部分。龍虎山是太平洋地區東南亞諸國崖葬文化發源地，巖壁陡絕，高不可攀的崖墓為千古之謎。2006年景區采用最原始的杠桿原理進行懸棺表演，被當地人稱為升棺，諧音“升官”，有些游客就因為“升官發財，大吉大利”的寓意特意前來參觀，還有游客會將懸棺表演映射到職場競爭中，對遺產價值進行再創造，如“升棺表演的過程更是有趣，可以總結為：上有人拉，下有人吹，中間有位置。本來“生棺”和“升官”是毫不相關的兩回事，過程卻相似”。崖葬懸棺被賦予了新的含義，這也體現出遺產是動態的，會在遺產活動中因不同的社會經歷而被賦予新的理解與意義。

游客除了進行觀景式旅游，更希望在旅游過程中體會到多元的當地文化。龍虎山的道教文化與崖墓文化各有特色且互相影響，兩種文化的疊加使得龍虎山更有吸引力。游客認為“道教圣地、碧水丹山與古崖墓群為龍虎山‘三絕’”。游客充分認識到龍虎山道教和崖墓文化價值后，會基于當今社會、文化和政治需求，對其進行重新闡釋，由此遺產價值也隨著時代發展不斷豐富。

3.2.3寄托情感與夙愿的精神屬地

中國傳統山水審美呈現虛實相生的特點，即主客體交融、融情于景[30]，這也體現在游客對龍虎山的審美價值識別中。高頻詞“優美”“秀麗”“好看”“仙境”說明游客在龍虎山游覽過程中既感受到物質實體的悅形，又體悟了非物質實體的逸情。一方面，丹霞山體、湖水等實景刺激著游客對龍虎山的感知，引發心中的愉悅，如“山水的恬靜與鳥語花香的祥和，讓我們身心愉悅”。另一方面，道教傳說故事賦予了龍虎山神秘色彩：“神仙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仙境”；“正所謂‘碧水丹霞踞虎龍，洞天福地隱仙庭’如果沒有龍虎山的鐘靈毓秀，就可能吸引不了張道陵的到來”。

此外，游客往往會將個人的情感、經歷、記憶融入到龍虎山的審美中，形成二者之間的交融互動。“丹霞峭壁，氣壯山河，峰回路轉，人生也是如此”，對這位游客而言，遺產的價值在于找到人生的意義；還有不少游客在描寫龍虎山自然景觀是會引用詩詞，如“水緩時款款而行，水淺處游魚可數，水深處碧不見底，與山巖相伴，構成了‘一條澗水琉璃合，萬疊云山紫翠堆’的奇麗景象”，其中“一條澗水琉璃合，萬疊云山紫翠堆”是正一天師道第三十代天師張繼先在龍虎山留下的詩句，游客置身實景，仿佛體悟到張天師當年的所見所感；“小船逆流而行，瀘溪河清澈見底，水底各色鵝卵石不顧我挽留的目光，與倒映在水中的峰戀一起，輕捷地向后流去。真有‘人行明鏡中，鳥度屛風里’的意境”乘竹筏漂流在峽谷中，猶如李白游清溪之情境。游客用生動的語言對龍虎山的審美實踐做出含蓄的描述，主客體共融，將人、自然和文化緊密聯系起來。

龍虎山遺產的審美價值是由人賦予的，游客將自然、文化以及個人的記憶、經歷等元素融入對龍虎山審美價值的闡釋里，使得遺產認知更加豐富多樣。

4 結論

本文以龍虎山為研究對象，發現游客對于遺產價值的理解呈現多元化。首先，游客感受到龍虎山丹霞地貌的自然景色，認同官方話語中對其極高的自然價值的評價。其次，龍虎山的道教文化和崖墓文化也是吸引游客的重要因素，游客關注道教帶來的文化自豪和崖墓懸棺的神秘，并且隨著時代的發展歷史文化被賦予了新的內涵。同時，對于龍虎山的審美價值識別，游客會融入自身情感、記憶與經歷，體現出遺產地文化與自然融合的價值。

研究發現，世界遺產“突出普遍價值”、國內學者研究和游客話語這三類利益相關者話語對于遺產地價值的構建存在差異。首先，世界遺產“突出普遍價值”具有單一性，偏重于遺產地在全球范圍內的典型性和及其對社會文明和人類進步的突出貢獻。作為“中國丹霞”系列遺產的一部分，龍虎山“突出普遍價值”主要從審美價值和科學價值兩方面闡釋龍虎山的自然價值。國內學者和游客都認同“突出普遍價值”對龍虎山自然價值的闡釋。受其影響，國內學者將龍虎山的審美價值納入到其自然價值中（見表2），并從審美、科學、生物生態多樣性三個角度闡釋龍虎山的自然價值，系統地展示了龍虎山自然維度的突出貢獻。游客對地質、地貌和生物多樣性等方面科學價值認知不強，但在審美價值識別方面表現出融情于景虛實相生的特點，不同于 “突出普遍價值”與國內學者所代表的權威化遺產話語將審美價值納入自然價值中，游客會用生動細膩的語言將個人經歷和情感融入到對龍虎山審美理解中。因此，客視角下的審美價值不是單純的自然價值，而是體現出《福州宣言》所呼吁研究的自然與文化價值的交融。

此外，中國學者和游客都認識到龍虎山的文化價值的重要性，但二者存在差異。學者關注道教文化本身，例如龍虎山的“崖墓之謎”、“洞天福地”“道教發祥地”等歷史文化價值闡釋；而游客關注道教作為我國本土宗教而帶來的民族自豪感。除此之外，游客話語更加豐富，將“升棺”寓意為“升官”，將“升棺過程”類比為“升官過程”，體現我國特有的民間文化趣味，賦予遺產更豐富的文化內涵。通過對比世界遺產“突出普遍價值”、國內學者研究和游客話語，本文認為國內專家申遺過程中根據《公約》和《操作指南》要求，以及IUCN的評估意見構建出龍虎山的官方敘事，即世界遺產“突出普遍價值”；國內學者基于“突出普遍價值”進行補充，進一步在世界遺產價值框架下闡釋龍虎山自然價值和一部分文化價值；游客在旅游過程中雖然受到官方敘事的影響，但對于龍虎山價值的闡釋體現出豐富的個人情感，具有浪漫主義色彩，并能夠挖掘出官方話語所忽略的龍虎山文化與自然融合價值。因此在遺產申報與管理中，應重視民眾的話語，可通過網絡話語分析、訪談及問卷調查等方式記錄包括國內專家學者、游客、社區居民等在內的利益相關者對遺產的理解和訴求，總結出民眾話語所構建的遺產價值。另一方面，可借助大數據搜集民眾富有詩意的遺產審美描述、融合個人記憶與經歷的遺產意義理解，豐富遺產的多元價值，實現人與遺產的互動聯系，真正讓遺產“活起來”。

注釋：

1 ROST-CM6可以對文本信息進行分詞、詞頻統計、詞性情感分析以及詞匯共現分析。

2" Gephi是一款基于JVM的復雜網絡分析軟件，主要用于各種網絡和復雜系統、動態和分層圖的可視化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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