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城蜚語

王沫溪

雨城就如它的名字，這里的雨終年不斷，四季綿延。雨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這里生活的人，平時都忙著鉆營生活，而雨是這枯燥生活的調味劑。

鄒平是雨城醫院里最好的醫生，他不是雨城人，偶然來到這里，喜歡上了這里的風土人情，就一直留到現在。雨城人都說他是一位好醫生，醫術了得，救貧濟弱，還建立了大病救治募捐平臺。鄒平住的地方經常出現流浪貓，他也常常照顧它們。工作很忙，三十而立的鄒平也是去年在鄰居張姨的撮合下，認識了現在的結婚對象，兩人打算年底結婚。工作不忙的時候，他偶爾去棋牌室下下棋，打發時間。

這天深夜，鄒平剛完成了一臺手術，疲憊至極的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回家了。快走到樓下時，他突然聽到隔壁巷子里聽到了有人喊救命，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少管閑事，抬起腳上回家的樓梯……

第二天，鄒平如常去上班，從醫院門口走到坐診室，護士用打量的眼光看他，聊天兒的人看到他也忽然噤聲，他有些詫異。鄒平聳聳肩，開始上班，但奇怪的是平時坐診室人來人往，今天卻倍感冷清，他倒落得清閑，早早去吃午飯。來到食堂，打飯阿姨對他非常不客氣。鄒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一個人吃完午飯，在回辦公室的路上，鄒平收到了對象的短信：“我們分手吧！”宛如晴天霹靂，他立刻來到樓梯間撥打對象的電話，電話那頭兒卻一直是冰冷的機器女聲。忽然，他聽到了樓下傳來了聊天兒的聲音。

“你別看鄒醫生平時一本正經，沒想到私生活這么亂。”“是啊，同時談好幾個，不是說他年底要結婚了嗎？”“我舅媽說鄒醫生是棋牌室的常客，常常去打牌！”“我上次還看到鄒醫生打流浪貓！我這里還有照片，你們來看。”“你們看鄒醫生平時多大方啊，他哪兒來的錢啊，那個募捐平臺不會是……”聽到這些，鄒平簡直又驚又氣，一個箭步沖下樓梯，正準備開口質問，戴著口罩的護士們一擁而散，慌忙中掉了一張照片，他撿起來，照片里是自己和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摟抱在一起。至此，鄒平才明白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原來，昨天晚上，鄒平在良心與自保的拉扯下，最終選擇了良心。鄒平沖到巷子里，看到一個男人在搶一個女人的包，女人已經非常狼狽，仍然拽著包。鄒平大喝一聲，嚇跑了那個男人。女人的腳崴了，鄒平只好攙扶著她走。走到馬路邊，鄒平替她打了一輛車，自己也就回家睡覺了。鄒平想不明白，這原本是一件見義勇為的好事，是誰拍了這樣斷章取義的照片，又是誰在傳播無聊的流言？此時的他只覺得有種無力感，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鄒平理了理思緒，決定不理會流言，他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可事情卻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了—鄒平來找過對象幾次，對方都避而不見，他只能作罷；工作上，醫院里和鄒平說話的人越來越少，來找他看病的人也越來越少；院方聽說募捐平臺有中飽私囊之疑，勒令鄒平關閉；往日和鄒平熱情打招呼的鄰里鄉親看見他就像看見了空氣；甚至有一天回家路上，鄒平發現在門口盤桓的流浪貓也不見了。

鄒平的生活在這短短幾個月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流言蜚語就像這連綿不斷的雨，籠罩著鄒平的生活。“聽說鄒醫生的學歷是假的，他大學都沒上過，還能在咱們這里當醫生……”“鄒平那個募捐平臺還在呢，你們看他又換新車了……”“我給你說，他家附近的流浪動物都離奇失蹤了……”“醫院的人說，鄒平經常不去上班，在棋牌室里倒常常看到他……”鄒平聽著這些千變萬化的流言蜚語，望著這座他曾經選擇駐足的城市，看著這些他給予過無限善意的人們，在他們的口中他卻如此不堪。鄒平沉默了，明白了，“他們愿意相信的，才是所謂的真相”。

這天，雨城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雨。鄒平走進大雨里，再也沒回來。鄒平離開以后，一些求醫無門的人又開始宣揚他的醫術，贊美他的為人……

后來，雨城有兩個完全截然相反的鄒平，雨城人總是搞不明白，哪個才是真正的鄒平。況且，醫院里沒有這個人啊！雨城依然在下雨，四季綿延，終年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