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澤國
我的鞋柜里,放著兩雙普普通通的千層底布鞋。它見證了我和妻子美麗的愛情故事,與我們夫妻二人結下了不解之緣……
“你們家有布鞋嗎?沒有布鞋我就不嫁過去……”四十年前,村前小河邊,一排排柳樹像青春的少女婀娜多姿。在柳樹下,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對淳樸善良的小伙子質問道。小伙子不假思索非常自豪地說:“俺娘手很巧,你看,娘給我納得千層底布鞋,現在不是穿著嗎?”
一雙布鞋成就了我和妻子的姻緣。從此,布鞋和我們形影不離、難舍難分。不但妻子的陪嫁有兩雙千層底布鞋,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妻子也接過了娘的責任,親自納了好多雙布鞋。穿著妻子做的布鞋,我始終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連走路都虎虎生風。
記得那年夏天,火辣辣的日頭罩在工地上,燙的硬化油漆路在“冒煙”。在遠方打工的我因為連夜澆筑混凝土,在后臺推著小車上砂石材料,布鞋不堪重負磨破了一個洞。扔了可惜,想要修補附近又沒有補鞋匠。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向妻子發出“求救”信號。工友說:“你老婆不會來了,她肯定通過郵局給你郵寄布鞋。”話聲剛落,妻子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她一手懷抱著不滿周歲的兒子,一手拿著一個鼓鼓的提包。汗珠從她好看的臉上滾落:“知道你布鞋壞啦,俺熬了幾個通宵給你做了雙布鞋,不知道合適不?”“掙錢不易,省著花。不要攀別人啊……”那一刻,空氣似乎凝固了,工地上瞬間靜得出奇。所有人都在看著我的妻子,工長更是感動得掉下了眼淚:“我替所有的工友謝謝你,感謝你對我們建筑工人無私的支持和奉獻……”妻子連忙局促地說:“應該的,應該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我早已情不自禁、熱淚盈眶了……
離家二十幾里路才是莊稼地,往返足有五十里。妻子穿著自己縫補的布鞋,推著獨輪手推車,一個簍子里放著兒子,另一個簍子里裝著上地的糞,一天好幾個來回。一次,因為割麥,太晚了妻子沒有回家,娘家人拿著手燈找到地里,才把累得筋疲力盡的妻子拉回了家。
妻子有手絕活兒遠近聞名,那就是百里挑一的手工針線活兒,更是有一雙做布鞋的巧手。當地有一家布鞋廠慕名而來,想請她做布鞋廠的技術顧問。妻子不假思索地答應了。我勸她孩子小、農活兒忙,哪有時間去鞋廠上班,干脆算了。妻子說:“兩個孩子急需花錢,我家和你家有三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經常吃藥打針,不掙錢能行嗎?”
常年超負荷勞動,妻子不堪重負。雙手長滿了老繭,早已出現了駝背的現象,多種疾病也趁虛而入。白天忙家務,晚上等孩子入睡了,她又馬上忙碌起來。燒糨糊、糊鞋幫、劃鞋樣、粘絨布、縫鞋幫、上鞋幫、撐鞋定型一氣呵成,完成老板給她的任務。如果有空她會親自到鞋廠,把她的制鞋經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姐妹們。
夏夜,安謐、靜美。知了睡了,青蛙也睡了。下雨了,雨點輕輕敲打著窗玻璃,引起了妻子無限思念和揪心。丈夫的工地越走越遠,離家也越來越遠。前幾天,來信說可能去外省干工程,很長時間不能回家,叫多做幾雙布鞋穿。她每天一有空閑就不顧疲憊全力以赴趕制布鞋,她把對丈夫深深的愛通過一針一線傳遞到布鞋的角角落落,把一雙鞋的千針萬線、絲絲縷縷壓在鞋里面……
我和妻子約定,不發家致富不買皮鞋,不脫貧咱仍穿布鞋。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如今四十年過去了,妻子親自制作的布鞋早已過百,我穿過的布鞋已數不清了。我的三個孩子都比較優秀,兩個大學生,一個當了國家公務員,現在都已成家立業。家庭幸福、其樂融融。但艱苦樸素、勤儉節約的家風已深深地融入了他們的生活中……
妻子從鞋柜里拿出那兩雙不久前做好的千層底布鞋,深情地望著它,眼里泛起幸福的淚花。這一天是我們結婚四十年紀念日,這雙鞋更具紀念意義。孩子們也送給我倆一個驚喜,買了兩雙皮鞋,異口同聲對我們說:“爸、媽,為了我們長大成人,你們辛苦一輩子。今天你們該穿一雙皮鞋了。”妻子高興地對我說:“現在聽孩子的,咱也瀟灑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