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人間》：不止反傳銷

偉青

今年清明檔上映的影片中，《草木人間》因其獨特的氣質引發關注。影片講述大學畢業不久的何目蓮（吳磊 飾）發現母親吳苔花（蔣勤勤 飾）深陷傳銷泥潭，于是拼盡全力救母的故事。蔣勤勤憑借此片摘得第17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獎；導演顧曉剛在第36屆東京國際電影節斬獲黑澤明獎，成為該獎史上最年輕的獲得者。

反傳銷題材電影《草木人間》真實再現了傳銷內幕、洗腦套路與社會危害。觀眾難免將之與去年暑期檔爆款、以網絡詐騙為主題的《孤注一擲》對比。然而，與《孤注一擲》鮮明的商業特征不同，《草木人間》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敘事節奏與藝術表達，這對觀眾的觀影產生一定挑戰。

顧曉剛首部電影長片、“山水圖三部曲”之一《春江水暖》曾備受業內外好評；《草木人間》作為該系列第二部作品，拋棄了前作特有的家庭長卷式敘事，嘗試加入商業元素。《草木人間》對瘋魔式傳銷的“貼臉開大”，以及對靜謐山水的極致美學呈現，形成劇烈的沖突與拉扯——這對于部分觀眾而言充滿張力，卻讓另一部分觀眾難以適應。

細究之下，影片并未背離顧曉剛家庭敘事的內核與山水影像的特征，傳銷題材只是路徑，通往的內核仍然是對家庭倫理、人與自然關系的討論。對于《草木人間》而言，商業題材只是表，藝術表達才是里。導演有著宏大敘事的雄心，電影開篇即點題，鏡頭首先掃過大巴內神態各異的面孔，呈現一副市井眾生相；緊接著切入寧靜緘默的茶山，配以作曲家梅林茂沖淡悠遠的背景樂，勾勒“草木”與“人間”的二元世界，二者既是對立的，也是融合的。同時，一種悲憫的情懷鋪墊了影片基調。

故事主線改編自神話故事“目連救母”，講述吳苔花與何目蓮這對母子之間的愛，母親為了兒子的奮爭，以及兒子對母親的救贖。蔣勤勤與吳磊貢獻了精彩動人的表演。影片設計了許多具備隱喻性的自然意象，如蓮花、樹木、茶蟲、蝴蝶、老虎等，為這對母子關系增加了更多解讀空間。

蓮花無疑是目蓮的符號，他的成長就像臺詞所說，“出淤泥不染，還把淤泥化作養分”，無論是對失蹤父親的尋找，還是對母親的拯救，生活的苦難并未毀滅他，而是磨礪、成就了他。采茶女苔花的符號則是茶蟲。茶蟲在片中出現了兩次，一次是苔花與情人老錢約會后，一次是蝴蝶國際謊言敗露、苔花夢碎時。苔花希望化繭成蝶，迎來新生，所以她加入以“蝴蝶”命名的傳銷組織。然而，茶蟲卻是無法化蝶的昆蟲，預示她的愿望終將落空。

此外，片中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投射還有很多，例如，對于目蓮而言，家鄉習俗中“一個人”與“一棵樹”之間生命的捆綁；對于苔花而言，從她采茶時的“人喊醒山”到她精神失常后的“山喊醒人”，預示著被文明污染的人回到自然，重獲能量，返回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