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謂詮
晚來天欲雪,同把一缸傾
飄飄灑灑,淺唱低吟。把瓦片吟白,犬聲吟奮,饑眼吟紅,鐵鍋吟沸,爐火吟青!
星月為賓客,等你輕叩柴扉。濁酒兩壺,粗肴數碟,舉杯唱和搖搖晃晃的流年。擊掌長嘯,云在青天水在瓶。
這么美的六角飛花,這么美的悠悠月色,這么多閃爍美夢的星辰,該不會因你缺席,和我一樣聽寒蛩一夜,繞榻咽鳴。
口袋里,裝著一沓沓被風磨成古色古香的思念。血管迸發的文字,排比、遞進,抵達肺部,收縮、擴張,許你一片冰心。
想天高云淡,那高低雁陣;想賞梅煮雪,那撫琴烹茗;想一個在岸上,一個在船尾,怕太陽下山太快,抹去彼此的身影。
人間萬象,模糊好嗎?無窮思慕,永懷遐想,也許都是:若實若虛,若即若離,若隱若現,若暗若明。三千世界,說不破,畫難成;三千弱水,一瓢飲,斷腸聲!
今夕相思,愁腸絞段,雪滿空庭;明日不見,單槍匹馬,萬水千山;來生難遇,參商各軌,渺渺蒼冥。
令人猜度的,神奇曼妙,縹緲空靈;令人回味的,象征隱喻,含蓄比興。語直則意淺,脈露則味乏。下語三分,萬種風情。
歲月發酵的愛,煙火涅槃的情,是走進神圣殿堂的通關文牒。一根紅繩,系的緣分,無法篡改!晚來天欲雪,同把一缸傾……
把家鄉的井背到天涯
連通海底的井,一定是有水的!井水清清聞杵聲。
天涯,晚上織一朵云。家鄉,早上就下一場雨,碧峰千點鷺鷗輕。
在家鄉,聽鳥說最近的古;在天涯,聽古唱最久遠的風情。
征召秦磚漢瓦,詠蛾眉之月,三千剎海;調遣木馬流牛,翥羊角之風,九萬霄程。
他鄉,家鄉,不必重新命名。赤橙黃綠青藍紫,卷葉吹成玉笛聲。天上有河,人間有岸,天人合一,五彩斑斕。海晏河清拋一釣,舉國歡呼過太平。只需要明白,昨天從哪里來,今天在哪里,明天到哪里,石頭也有知覺!江河的詞語賦予生命,風云的句子再造乾坤。五行五味,起伏跌宕;五音五感,響徹行云。
位卑不忘家國,高位甘作民仆。有意氣時添意氣,爭風流處競風流;等閑修得無為道,修得無為更有為。有道是:敢作獅子吼,定有鳳凰迎!
漂萍游子,不給高堂白發操心添堵,是最大的孝順;花甲耄耋,給浪走風塵減壓減重,是最大的支持!他年配角成名角,青眼多于白眼人。
青燈夜放還鄉夢
長安三萬里!三萬里,有多遠?走多遠,都走不出五谷雜糧的味道。舌尖上站立的,是連綿起伏的青紗帳……
一碗粥,披著億萬年的文明背景。站在宇宙的屋檐下,雪月風花,金戈鐵馬,儒衣羽客,萬象萬物,都被吸進莊嚴的一碗粥里。
柴火冒起炊煙處,是家的方向,家是錨定游子天干地支的位置!回家,離家,兩者在季節里拔河,起承轉合山水,平仄離合悲歡,押韻家國情懷。
青燈夜放還鄉夢!夢像一只大雁,馱著叮嚀、問候,在天上奔赴。故巢滋養的粒粒呢喃,變成原生態的唱腔,枝干扭著舞蹈,枝丫跳起芭蕾。
不向母親訴說傷痛,只裸露經過捶打活色生香的靈魂。一格一格地慢放:關山策馬,沙漠挖井,大海撈針,重霄探寶,剔石搜奇的片段,唱著老子、莊子的歌謠。歌罷筵散,眼睛滲出歲月的淚水,關節瘀痛,季節風濕,萬鈞雷霆,在心房引爆。引爆好啊,這個世界,除了生死,其余都是抓癢撓傷。
累累傷痕,回到家就痊愈了!下雪了,新鮮、干凈、皎潔的文字,就有了占領這個世界的一萬個理由?;蝿幼约簝刃牡娜兆?,向著潔白無瑕的地方深入。雪崩后,山河之臂挽著花藤,膝頭越過逶迤的綠洲,濺起千萬頃的紫,千萬里的紅。
在胞衣地重新開拔—屋角的,村口的;心頭的,眉上的;偉岸的,矮小的;看破的,看不破的;放下的,放不下的……人性、獸性、神性,又在一記記春雷中,調整不同的角度、姿態,滑翔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