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曲《夜深沉》《曉霧》創作中京劇元素的融入實踐

韓云輝

摘 要：《夜深沉》《曉霧》都是古箏作品中添加了京劇元素創作的現代箏曲，本文以這兩首箏樂作品為例，介紹現代創作箏樂作品與京劇的融合和發展。展開說明《曉霧》的創作背景與《夜深沉》的題材溯源，并從這兩部作品中所運用的表演藝術手段、創作手法及演奏特色和演奏技法進行對比分析，解讀《曉霧》中“唱”“念”“做”“打”藝術手段的體現、《夜深沉》中“潤腔”技巧的體現；分別感受采用復調技法創作的獨奏作品《曉霧》的魅力與融入大鼓伴奏形式的作品《夜深沉》給人帶來的震撼。最后通過個人的理解闡述箏樂與京劇音樂融合的魅力。

關鍵詞：京劇元素；融合；藝術手段；箏曲

中圖分類號：J61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0905（2024）06-0-03

一、箏曲創作中京劇元素的融合

（一）京劇音樂的特征

京劇作為國粹在表演方式和唱腔上不僅非常講究，而且具有它自身獨特的魅力。其中，唱腔主要是由“皮”“黃”二腔組成，通常會被放在一起稱作“皮黃腔”。但是它們在音色上卻有著很大的區別，“皮”又被稱作西皮腔，它的唱腔輕快流利，可以用來體現出喜悅、激動的情緒等；“黃”也會被叫作二黃，它相對來說表現出來的感覺會比較低沉也帶有柔和的感覺，在戲曲中表達人物情感的悲憤、深沉和低落都會選用二腔中的“黃”。京劇中當然不會只有皮黃腔，除此之外還有“反西皮”和“反二黃”，這兩種唱腔通常想傳達的是人物的悲傷情緒，運用在故事的低潮部分，從感情上來說主要表達悲傷、凄婉的色彩。

中國京劇藝術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早就形成了自己特有的音樂特征，有在舞臺場景中的角色表現，有充分體現角色性格的動作神態，有古今貫通的歷史文化內涵，還有溝通觀眾和京劇演員的音樂橋梁。京劇音樂的特征就是融合舞臺場景、人物角色、歷史文化、傳統美學的藝術以獨特的表達來展示自身的藝術情感并突出音樂特征。京劇有的注重在視覺審美方面，有的則是更在意機制創新，無論是哪個方面，京劇演員都可以結合京劇作品的內涵來凸顯它的表演特色。京劇藝術并不像詩歌那樣直接賦予作品以藝術表達方式，而是融入舞臺表演中，不加修飾，以最自然的方式表現，這就是京劇最與眾不同的地方。

（二）《曉霧》的創作背景

《曉霧》完成于2006年3月16日，是一首比較獨特的作品。本曲作者曾在一次采訪中講述過創作本曲時的心得：“在中央音樂學院讀書時住在什剎海旁邊，什剎海的晨霧，霧中故宮的角樓以及京劇京腔都給本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這首作品描寫的就是這種感受、這種意向。這應該會引起很多身在異鄉的人的共鳴吧。”此曲描繪的是朦朧、縹緲的北京晨霧下的什剎海旁，一邊是繁華的北京街道，另一邊是充滿了京腔味道的后海公園。在北京這樣的國際化的大城市里縈繞著京劇藝術的古老文明，這種現代與傳統的撞擊激發了作者的共鳴，陶醉在老北京這種獨特的歷史文化中，創作出這首既溫婉又充滿詩情畫意的《曉霧》，讓人們在聽這首曲子的時候腦海中都有怡然自得的畫面。

（三）《夜深沉》的題材溯源

《夜深沉》原本是京劇曲牌得名于原曲牌中的唱詞：“夜深沉，獨自我，起來時，獨自坐。有誰孤妻似我？似這種削發緣何？”中的前三個字。在京戲優秀傳統劇目《擊鼓罵曹》中，禰衡擊鼓的曲牌，名為《漁陽三撾》。在早期折子戲的過場中，只以武場擊鼓，配合角色表演，并無文場參與。后來琴師引入昆曲折子戲《思凡》中的《風吹荷葉煞》曲牌，文武場共同協作，配合角色表演。

現曲牌《夜深沉》多應用于京劇《霸王別姬——舞劍》與《擊鼓罵曹》的背景音樂中，用來表達虞姬在自刎之前為霸王項羽做最后的舞劍表演以及對霸王項羽深切的情意。另外，也可以表示禰衡對曹操的控訴和憤怒，以及自己內心的不滿和不畏強權的高尚品格[1]。

二、兩部作品中京劇表演藝術手段的體現

（一）《曉霧》中“唱”“念”“做”“打”藝術手段的體現

“唱”“念”“做”“打”是京劇的四種藝術手段，京劇表演藝術是很具有綜合性的，并且有嚴格的行當劃分，無論哪個行當的演員，都需要精確地掌握這四種藝術手段，因此這也就是京劇表演的四項基本功，這四種藝術手段也在樂曲《曉霧》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曉霧》的作曲結構采用了中國傳統音樂通常采用的形式“散、慢、中、快、慢、散”，其中京劇中的“唱”就體現在樂曲中第1小節至第27小節的散板部分，唱指的就是吟唱，而樂曲中的散板部分節奏較為自由，富有意境和歌唱性，其中的長音便可表現人聲。本曲是以具有流動性的十六分音符開始的，彈奏的時候要如縹緲的歌聲一般溫柔舒緩、連綿起伏。彈奏時讓右手的力度適中，因此右手彈奏的位置不用全部在靠近琴梁處音色最亮的地方，可以略微靠向左邊使音色更加柔和，營造出忽遠忽近的效果。接著加入左手聲部，左手彈奏時可用小指的指肚部分彈奏，這樣彈奏出來的聲音會更加柔和、朦朧。

作為另一種藝術形式“念”是對“唱”的補充，念也就是吟誦，因此在樂曲上的體現就會比較有節奏感，給人的感覺沉穩莊重，剛好可以呼應上樂曲中慢板中傾吐訴說的感覺。“做”在京劇中指的是人物表演的動作及舞蹈，為了達到更好的舞臺效果，演員要融入足夠的情感，才能塑造出活靈活現的人物形象。“打”則指的就是京劇表演中場面激烈的格斗武打部分，很考驗京劇演員的技巧功底。右手連續快速地彈奏十六分音符，雙手快速點奏以及加入的左手掃弦部分，這樣激烈的旋律就是全曲的高潮部分，情緒不斷向上推進，營造出一種熱烈、奔放、武打的場面。

（二）《夜深沉》中“潤腔”技巧的體現

“潤腔”是京劇唱腔中一個極為重要的技巧，死譜變為活唱將京劇藝術展現得更加活靈活現。最早在20世紀60年代，于會詠先生在他的課題報告中就有提到“潤腔”一詞。自此對于“潤腔”的不同定義概念就不斷涌現，綜合理解來說“潤腔”就是在演唱或演奏中國民族音樂藝術中一種對它的旋律、節奏、力度、音色進行修飾以獲得美化、韻味，以及特殊表現力的技巧與現象，從而體現了中國民族音樂獨特的風格、意境和精神[2]。“潤腔”的表現手法基本為倚音、顫音、滑音、波音、嗖音等；表演者可以根據作品的需要，將這些技法運用其中來增加演出效果。中國著名戲曲理論家將京劇潤腔分為“字音潤腔”“旋律潤腔”“節奏潤腔”“力度潤腔”“音色潤腔”五個方面。在這里筆者就從旋律潤腔和力度潤腔兩個方面簡要地分析一下箏曲《夜深沉》在“潤腔”技法上的運用。

首先，旋律潤腔也就是音高潤腔，顧名思義是在音高上加工處理來達到情感效果，詳細來說就是在一個單音的前后加上不同音高的一個或者幾個音，京劇表演中通常采用顫滑音來體現，這就與古箏彈奏技法中的顫滑音相似。滑音在古箏演奏中就是用左手按弦來使右手彈奏出來的音發生音高變化，在古箏演奏技巧中滑音有上滑音、下滑音，并且可占時值可不占時值。倚音是非常常見的裝飾音，主要分為前倚音、后倚音、單倚音、復倚音等，時值較短，也廣泛地運用在京劇作品中。在古箏演奏中，倚音的演奏方式就可以用滑音來呈現，也可以用右手快速彈奏出來。

其次，力度潤腔指的是在音的音量大小上做不同程度的強弱處理。在京劇表演中，要根據唱詞的內容來做強弱調整以表達豐富的情感。如唱詞所表達的內容情感程度很深時，就需要加大音量來渲染氣氛；唱詞所表達的內容柔和平淡時就可以降低音量來讓聽眾感受到那種舒緩悠然的感覺。力度的強弱都是由表演者對作品的理解來做處理，時而由弱漸強，時而由強漸弱，再或者突強突弱等。

三、兩部作品的創作手法及演奏特色

（一）采用復調技法創作的獨奏作品《曉霧》

《曉霧》憑借它優美的旋律、濃厚的韻味以及富有地域特色的曲風斬獲了無數古箏愛好者的喜愛。而這部作品在創作上的特色就是運用了復調手法，將不同聲部縱向結合起來，豐富了音樂結構，加強各聲部獨立性和音樂發展的氣勢。箏曲中使用復調創作技法通常有三種：對比復調、模仿復調和支聲復調。下面將挑選箏曲《曉霧》中使用復調技法創作的部分進行研究。

樂曲優美動聽的旋律營造出一幅老北京的清晨的畫卷，薄霧綿綿，潮濕的清晨空氣摻雜著絲絲涼意，朦朧的霧氣仿佛為老北京的清晨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右手彈奏時要注意力度的把控，由弱漸強由遠及近，用悅耳的音樂慢慢撥開清晨的薄霧，給人整個城市逐漸清醒的感覺[3]。從第三小節開始下行聲部的旋律就比較稀疏，但具有濃郁的京劇韻味，柔和舒緩，有虛實結合的藝術效果。下行聲部均用左手小指肉指彈奏，勾勒出曉霧朦朧的意境。音色也要由暗漸明。這一段就是運用了對比復調的手法，兩個獨立聲部同時進行，風格不同但相輔相成，展現出不同音樂形象的相互關系。

樂曲熱情快速的小快板把全曲推向了高潮，旋律富有節奏感和跳躍性。這一段運用的就是模仿復調，模仿復調又可以分為嚴格模仿和變化模仿，此處是下行聲部模仿了上行聲部旋律的音，但改變了織體，所以屬于變化模仿。彈奏時應把京腔里西皮過門高亢剛勁、活潑明快的音樂色彩表達出來。

《曉霧》中復調技法的采用，使古箏一貫橫向發展的思維也可以加入縱向立體思維，每個聲部都擁有精彩豐富的旋律，融合交匯在一起更是達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呈現出更加精彩的效果。因為在復調旋律的作用下，下行左手聲部也會不時承擔主旋律的責任，因此就加大了對左手演奏技巧的難度，演奏者左手每個手指的獨立性、力度、對音色的控制都要精確地把握好，并且要加強左右手協調度的訓練。中國民族樂器在融入西方作曲技法后，不斷呈現出各種精彩紛呈的作品，加大了民族音樂的表現力，更勾起了越來越多的音樂愛好者對民族音樂的熱情，相信世界音樂在各國不斷的交流融匯中會取得更加輝煌的成就，帶來更多精彩的作品。

（二）融入大鼓伴奏形式的作品《夜深沉》

《夜深沉》的演出形式有很多種，如帶有鋼琴伴奏的、帶有大鼓伴奏的以及京胡、大鼓、古箏的三重奏。在這里就帶有大鼓伴奏的演奏形式進行研究。首先，引子部分的前六個小節就是由大鼓來演奏的，節奏由緩到急，大鼓開始時速度較慢，慢慢變得密集，速度變快，音量卻很小，音色低沉，將氣氛推向小高潮，這里就是模仿京劇中人物出場的效果，其次，古箏就由一個極具韻味的琶音進入慢板部分[4]。演奏時一定要看好大鼓演奏者的動作，樂曲最后一個音出現之后，就要立馬進入狀態，伴隨著一個氣口，抬起右手，右手放下時，左手出音，配合好肢體動作，將京劇音樂的韻味體現出來。

慢板處對應的就是虞姬舞劍的片段，這部分作曲家要求的就是“寂靜肅穆的”情感基調。左手多用滑音做韻，頗有京劇韻味。滑音演奏時，需要突出余音的延續性，就像拉線樂旋律的現狀感。演奏中肢體要像彈簧一樣，張弛有度，手臂自由運作，根據各種變化配合調整。此處的大鼓會根據箏的節奏不斷配合給音，因此在古箏演奏過程中，可以在氣口處時不時地給大鼓伴奏者一個眼神交流，使整體演出更完整，舞臺效果更和諧。

隨后由六個由慢漸快的雙手搓弦配合鼓點進入快板，箏與鼓的重音在同一點上，這里也就是“擊鼓罵曹”的部分。古箏這里的輪指運用得比較多，音較為密集，演奏時要注意彈奏的位置與強弱對比。之后大量運用了快四點以及快速指序來模仿拉弦樂器的音響效果，快速的演奏速度，使全曲情緒激烈，達到高潮。后鼓聲終止，古箏單獨演奏時要更加注意音的清晰度與節奏。最后鼓點再次出現，增加氣氛。旋律寫作手法多反復與模進，推動發展至急板。

四、箏樂與京劇音樂的融合

如今箏樂與京劇音樂在我國民族音樂領域都有一定的地位。京劇音樂為了進一步增加音樂表現力，加大藝術空間，便開始積極地吸收、容納其他音樂的特征。我們慢慢發現，把中國民族音樂古箏語言和國粹京劇融合在一起不僅可以更好地烘托京劇音樂的劇情，使京劇音樂變得豐富華美，也將古箏的韻味展現得淋漓盡致[5]。古箏具有它自身獨特優美的音色，非常適合與京劇相融合。古箏的魅力就在于它可以用它獨特的演奏技法來展示古箏聲腔化的優勢，它的演奏技巧如揉、按、顫、滑等都與京劇音樂中的唱腔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可以根據京劇的劇情需要，運用它傳統演奏技法和現代演奏技法，如搖指、雙抹、琶音、大搓、小搓、刮奏等技巧來很好地呈現劇情，烘托人物性格。

探索箏樂與京劇音樂的融合，研究古箏聲腔化優勢表現京劇聲腔，是對中國民族音樂的一大貢獻，是一條任重道遠的道路。想要更深入地探索這條道路，就要更深刻地了解京劇聲腔的魅力，熟知古箏的演奏技法與音樂表現力。如今，許多古箏樂曲創作者都對戲曲音樂頗有興趣，于是將戲曲音樂融入箏樂的創作與演奏中，呈現出不少充滿濃郁韻味的箏樂作品；也希望如今有更多的習箏者能夠不斷總結和完善箏樂與京劇音樂的融合，進行更深層的研究，呈現出更精彩的作品。箏樂與京劇音樂都是我國傳統音樂中的佼佼者，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有著無限魅力。

參考文獻：

[1]任小溪.箏曲《夜深沉》作品淺析[J].北方音樂，2018，38（12）：108.

[2]龐夢飛.古箏曲《曉霧》演奏技法探索和創作風格分析[D].云南藝術學院，2019.

[3]趙露.論京劇曲牌《夜深沉》的伴奏音樂特征[J].東南傳播，2015（10）：59-61.

[4]尚靖雅.古箏藝術在京劇中的發展與融合[J].樂器，2015（12）：36-37.

[5]何媛媛.論箏樂與京劇音樂的融合[D].武漢音樂學院，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