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母親煮雪（組詩）

楚人

在西河

一群群魚，逆河而上

它們總有一天，也會

走上岸來

河畔的林子里

先上岸的猴群

在河水與懸崖之間

身陷絕境

峭壁上，有懸著的采藥人

在采擷舊光陰

他有時會停下來，俯瞰

——像一條走了很久的魚

在回望來路

看母親煮雪

鹽站倉庫門口，每次卸車

都會灑下一些鹽

那些鹽與塵土混在一起

就像被弄臟的雪

母親每次都會把那些臟雪

掃回家，用井水化了，澄著

晚飯后，把澄清的水

倒進大鐵鍋，煮上

然后開始講故事

當最后一個故事講完

母親揭去鍋蓋

我們就會看到

漆黑的鍋底，落著一層

薄薄的雪

鄉下來的風

從城外跑進來的風

像一群鄉下的孩子

有野花和松脂的氣息

它們自城北翻城墻而入

沿街巷穿行

邊跑邊搖街邊的桂樹和樟樹

在枝葉間尋找

從鄉下來的麻雀

它們在酒坊淺嘗輒止

讓小城在夕照里微醺

它們走遍小城，也沒找到

可以落腳的地方

它們又從城南

翻墻而去……

甜

霜降后的白菜

是甜的，菠菜蘿卜

也是甜的

這些聰明的植物

為抵御凍害，釋出了

體內的糖

吃了一輩子白菜蘿卜的人

老了也是甜的

樓下的老兩口

每天吞下各色藥丸

反復模仿青菜，試圖逼出

體內的甜

祖母

吃飯了，一大鍋摻了苕丁的飯

分到每人

也只有一碗

父母是家里的頂梁柱

祖母用海碗盛

我們正長著身體

祖母用大碗盛

她自己的碗，最小

飯埋在青菜下面……

她喜歡一個人

站在后院的構樹下吃飯

有麻雀落進來

她還要把碗里的飯

撥出一點

給它們

（責任編輯 蔣茜 740502150@qq.com）

本名張平，60后，湖北宜昌遠安人。作品散見于《中國法制文學》《詩神》《中國稅務報》《長江詩歌》。有詩入選《中國鄉村詩選編》《新詩365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