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電影 組詩

石蘑菇

在四川綿陽藥王谷

我正盯著人造石雕

最像蘑菇的那兩塊看

雷聲滾滾

小時候的經驗提醒

雷聲滾滾就意味著

云南的山間

坍塌的鄉間人的墳墓邊

松樹叢中

第二天

蘑菇們

就會雕塑般破土而出

紛紛醒來

醒成樹木陽光

雨水和牛羊

看到猛獸我就想吃了它

兒童節的舞臺上

孩子們裝扮成

螞蟻青蛙毛毛蟲

以及啄木鳥

表演的動作煞是可愛

有點遺憾的是

沒有扮成老虎

野豬或者狼的

在滇西北大地上

經常能看見

翱翔的鷹

我多么希望看到

孩子們裝扮成

動物世界里

食物鏈頂端的飛禽和猛獸

下班路上

天氣暴熱

一個騎三輪的

躺在綠化樹下

他的三輪車上

放著西瓜

油桃、金色的沃柑

紫色的葡萄和烤洋芋

我路過的時候

他居然睡著了

那誘人的烤洋芋

那綠茵樹下的老人

他在樹蔭下

大路邊

肆無忌憚地躺著

或者他隨時都能醒過來

給云朵拍照

云朵們可能聽說

我在給天空拍照

就時不時跑出來

讓我給他們拍照

它們有時像蘑菇

有時像鯊魚

有時像蝙蝠

有時像潛艇

有時像海螺

有時像宇宙深處的創生之柱

天空不空

昨天我看到一朵云

在我頭頂上

就像如來佛的手掌

知了樹

小區的一棵老樹上

長滿了知了

我抽煙空隙

抬頭看著這棵樹

看不見一只知了

像是有個指揮家在指揮它們

我走近的時候

戛然而止

當有一只知了

被風吹掉

掉到路上

被疾馳而出的車子碾過

知了樹突然歡唱

像一萬個銀鈴被搖響

老電影

一回頭，在鏡子前梳妝的

那個背影

年輕而豐滿

再一回頭，她從銀幕中走了下來

扎起濕漉漉的秀發

閃著光芒

如同水波

搖動海草

我還是如此驚訝

再一回頭，她仿佛走出了電影院

滿地金黃的銀杏葉中

一襲紅裙被風吹動

她又從藍色的小車中

探出潔白的腳踝

不遠處有一個

孩童時似曾見過的小女孩

微笑沖我走來

韓敬源 1980年出生于石林縣，西安外國語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出版詩集《兒時同伴》《談論命運的時候要關好門》，出版文學論集《觀音在遠遠的山上—伊沙的文學課》，著有詩學理論著作《后現代主義口語詩論》。執教于麗江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兼任麗江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