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樹的故事（上）

梅子青

在蒼茫空曠的沙漠里，佇立著一棵500歲的老榆樹。老榆樹有著偉岸粗壯的身軀，枝葉繁茂，盤曲環繞的根部裸露在地面上，顯得它越發滄桑。在老榆樹的四周除了漫漫黃沙，再沒別的了！孤獨的老榆樹雖然像沙漠里的王者，可是供他統治的東西實在不多。

老榆樹喜歡眺望沙漠，在想象中時常化身小舟，在沙海中遨游。除了用想象去旅行，老榆樹還要時常面對難纏的風妖一族，特別是狂風。每次狂風一來，不把沙漠弄個天翻地覆是不肯罷休的。為此，老榆樹要花不少力氣與之周旋。好在還有微風這樣的小可愛，它會背著狂風、龍卷風這樣的大魔頭，悄悄給老榆樹做按摩，唱好聽的《風之謠》。

“你真是個小天使，聽著你的歌聲，不禁讓我回想起過去的很多事兒。”老榆樹說。

“可以給我講講嗎？”微風滿是好奇。

“在我年輕的時候，這里還是個塞外小城。”老榆樹緩緩道來，“我站立的地方是個繁華的巷口，每天都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從我面前經過；街巷兩旁滿是攤位，賣香料的，賣華麗飾品的，賣烤馕和小吃的，別提多熱鬧了。

“有時候，還會有長長的駝隊經過，旁邊跟著藍眼睛黃頭發的生意人，他們就像小城的一道風景，在駝隊悅耳的鈴聲中往來穿梭。現在想想，真懷念那段時光啊！懷念小城的夕陽，懷念夕陽下的裊裊炊煙……”

“可是后來呢？小城怎么不見了？”微風迫不及待地問。

“后來啊！”老榆樹長長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后來發生了很多事——先是戰爭，接著是饑荒，我所站立的地方不再人頭攢動。小城慢慢變得凋敗，人們拖家帶口遷去別的地方，直到再也看不見一個人！我就那樣一直在原地站著，感受著眼前的變化。

“又過去了很多很多年，小城逐漸消失，昔日的繁華和人煙不在了，我的面前出現了一片荒野。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記不清何時形成了一片湖泊。春天的時候湖邊開滿藍紫色的鳶尾花，大大小小的動物時常來湖邊喝水，偶爾還會有三五成群的白鷺光臨。它們或舉止優雅地漫步花叢，或迅捷地從湖中叼起一條小魚，所有這些都令我印象深刻。”

“真好呀！聽上去有種不一樣的熱鬧和生機，我也想去這樣的地方逛一逛。只是——”微風追問道，“荒野又是怎么變成沙漠的呢？”

“這個還要從長時間的干旱和風妖入侵說起，哦，我不是針對你！”老榆樹解釋道，畢竟微風也是風妖一族的成員。

“沒關系，我不介意，您照實說就好。”微風總是溫柔又善解人意。

“那會兒真可怕啊！風妖一族像發了瘋似的頻繁侵襲，它們裹挾著大量黃沙，把天空都染成昏黃色。嫌不過癮，它們索性將樹木連根拔起，將動物們吹得四散逃竄，體型小的會被拋向高空……到處一片哀號，太慘了！”

“對不起，我為族人的野蠻行為向那些生靈道歉！”微風誠懇地說道。

“慢慢地，大片的樹木和綠草枯死，湖泊干涸，以往熱鬧的原野被厚厚的黃沙覆蓋，直到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說完這句話，老榆樹陷入了沉思。

沙漠里雖然荒涼，但不意味著沒有訪客。有一天，一支駝隊造訪了老榆樹。起初，聽到熟悉的駝鈴聲時，老榆樹還以為是在夢里，可當他看到駝隊和一行人站在自己面前時，內心忍不住涌出一陣狂喜。

意外到來的人類對老榆樹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他們圍著老榆樹上上下下地打量，言辭間充滿了對生命的敬畏。逗留了一陣，駝隊漸行漸遠，又只剩下老榆樹了。時間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地過著，一些變化也在悄然發生。成規模的綠化林正在幾十公里外形成，人們在綠化林附近建起了生態基地——花棒、梭梭、沙拐棗等樹木一棵接一棵地在沙漠里扎了根，頑強生長。與此同時，一片片如刺繡般的草地也在逐漸鋪展開來，草叢里開出了美麗的野花，吸引來了蝴蝶和蜜蜂……

老榆樹呢，依舊按部就班過著日子。這天，當老榆樹孤獨地凝望遠方時，一只喜鵲喳喳叫著落在了老榆樹身上。“這里真不錯，不枉我花時間尋找，就這樣吧，我要在這里住下來！”喜鵲自顧自地說了一堆。

“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家伙？”老榆樹對喜鵲滿是好奇。

“你好啊老榆樹，瞧我高興得都忘記自我介紹了！”喜鵲趕忙解釋道，“我是喜七七，我想在這里住下來可以嗎？”

“住下來？你確定？”老榆樹獨自佇立了幾百年，冷不丁有只活潑的鳥兒闖入，這讓他百感交集。

“是的，我仔細考察過了，方圓幾十里你這兒最清凈，我可不想跟那些沒品位的家伙們一起生活。”怕老榆樹不同意，喜七七又補充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是個合格的房客，我們將共同度過許多美好的時光！”老榆樹沒有理由拒絕，他也不想拒絕。他甚至有點兒喜歡這只喜鵲，這讓他想起年輕時的塞外小城，感受到了久違的熱鬧。

喜七七的到來徹底改變了老榆樹的生活。消息靈通的喜七七時常會帶回一些新聞，比如綠化林那邊來了幾只胖斑鳩，整天咕咕叫；沙漠的西南方向出現了一片湖，喝水再也不用跑到很遠的地方了……

不僅如此，活潑的喜七七沒多久就組建了自己的家庭，將太太帶回來跟老榆樹認識。又過了幾個月，他們的六個孩子出生了！這樣一來，老榆樹可有的忙了。每當喜鵲夫婦出門覓食時，老榆樹就要擔負起照看孩子的職責，給小喜鵲們講故事。

遇到小喜鵲們吵鬧不止時，老榆樹還會拜托微風和她的哥哥南風，制造美妙的樹搖籃，唱好聽的催眠曲，多數情況下小喜鵲們幾分鐘就會被哄睡。雖然辛苦，但老榆樹樂此不疲，享受其中。

老榆樹和喜鵲一家組成了一個和樂融融的大家庭，他們會一起靜靜地看夕陽落下。晚上的時候，他們會一起看星星，聽老榆樹講那些古老的往事……不過，平靜的生活也會有波瀾，一位不速之客的到來就打破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