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作品中的節奏表現研究

摘 要：繪畫藝術作品體量龐大，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的作品風格各異，欣賞起來會有比較高的門檻，如今的繪畫作品豐富，質量參差不齊，那么如何欣賞作品就顯得尤為重要。不妨回歸繪畫作品的本質——從畫面本身欣賞其好壞。繪畫作品都是相通的，用其共通的特點去分析會事半功倍，其中的節奏就是繪畫作品共通的特點。探討繪畫作品中的節奏表現，闡述節奏在繪畫藝術作品中的重要作用，總結不同畫種、不同藝術家在繪畫作品中節奏的表達方式，并著重對水彩畫的節奏表現方式、方法進行分析。

關鍵詞：水彩畫；節奏；繪畫

不知從何時開始，繪畫等藝術作品不再容易讀懂。19世紀照相機的出現對“再現”繪畫的沖擊巨大，從而出現了一批又一批的藝術家不斷探索繪畫的表達方式，各個藝術派別也如雨后春筍般的出現。當然剛開始的探索還是較為純粹的，即嘗試繪畫除了還原與再現是否還有其他的可能性。隨著時代的發展，藝術家不滿足于架上繪畫，并且派生出諸如裝置藝術、行為藝術、觀念藝術、影像藝術等不同的作品形式。再后來“求新求異”成為一些藝術家追求的目標，如何吸引人的眼球變得重要起來，這個時候的藝術就開始變得“難懂”了。其實欣賞繪畫藝術作品并沒有過高的門檻要求，好的作品有其共性，把握共性去欣賞作品，則會事半功倍。

一、節奏是繪畫藝術作品的靈魂

優秀的繪畫作品中，畫面布局經營、點線面構成、黑白灰關系、色調筆觸等都是非常值得推敲的，或許可以將這些內容簡單地概括為節奏。“節奏”一詞早在古希臘時期就已出現，古希臘文為rhy thms，含有程度、程序、勻稱活動之意。在中國古代，節奏與古代的音樂、舞蹈有關。現代音樂中節奏指的是音樂中交替出現的強弱、長短等合乎一定規律的現象。繪畫中的節奏則是指點、線、面等元素，以一種相同或相似的形式按照一定的規律交替出現的構成。在音樂、美術等藝術領域，節奏是最基本的元素。狹義的節奏是音樂術語，而廣義的節奏貫通人的日常生活、藝術境界。

本文所討論的節奏并非一個單純的概念，而是形式感的一個因素，且與秩序、布局、對稱、均衡、韻律密切相關。人的節奏感受能力屬于人類從史前發展至今的能力，對音樂作品與美術作品節奏的感知都屬于人腦機能的反應，區別在于前者是通過人的耳朵，后者是通過人的眼睛感知到的。欣賞一幅作品就要從畫面的節奏出發，用心去感受。藝術是相通的，了解藝術要深得根源，這樣才會事半功倍。目前，藝術領域存在諸多不良現象，這需要群眾提升自身的素質，比如明白高質量的作品所具有的共性，帶著這個共性去欣賞藝術作品，才能不被牽著鼻子走。

二、不同畫種表達節奏的方式不同

在繪畫作品中，不同的畫種會通過不同的方式來顯示節奏。素描作品通過造型語言的變化、黑白灰的關系、畫面疏密的布局、線條本身的意味、構成的形式感等來表現節奏；色彩作品在素描的基礎上多了顏色這一屬性，于是就多了很多種表現方法，比如顏色的純度對比、冷暖襯托、色相選擇等方法。色彩作品大類中也細分為很多不同的畫種，各畫種形成的節奏感也不盡相同。油畫發展到現在，其技法種類非常豐富，除了顏色上的節奏之外，還有筆觸、厚度、肌理等節奏表現形式。版畫中，藝術家通過不同的版種選擇來控制大的節奏方向，通過各種方法使作品看起來更有節奏感。比如，石版畫在繪制之前運用不同粗細的砂子打磨版面可以印出不同紋理，也可以在繪制過程中用最基礎的特種鉛筆或是油性材料在版面上留下痕跡，當然也可以在制版過程中（石版畫在繪制后使版面更穩定的一個步驟），控制酸的濃度去腐蝕版面來改變原有的畫面節奏。綜合材料繪畫對于畫面的節奏處理則更自由，可以利用任何有利于表現的材料，其厚度、肌理、造型、干濕、濃淡、用筆等都是藝術家不斷探索實驗的重點。中國畫中也是講節奏的，并且中國畫的繪畫節奏有著自身的知識體系和獨特的藝術魅力。“氣韻生動”為謝赫“六法”之首，作品的好壞首先看是否有氣韻，氣韻則包含節奏、韻律的概念。中國畫重視筆墨，講究用線，其“書畫同源”也說明了中國畫中運用了“書寫性”的一些方法，比如選擇彈性不同的毛筆，控制墨的干濕、濃淡來繪制畫面，并且線條的起承轉合、輕重緩急、干濕濃淡也是中國畫中表現節奏的重要方法。當然，紙本繪畫所運用的方式畢竟有限，無非根據材料特性來選擇更適合的方法。中國畫作為水性材料繪畫具備這種材料呈現的特性，和西方水性繪畫的表現方法有一定的相似性。此外，中國畫也會運用構圖來表現節奏，像“馬一角，夏半邊”“疏可走馬，密不透風”等足以說明。

三、藝術家表現畫面節奏的方法

不同的藝術家表現作品節奏的方法不同，如印象派畫家莫奈擅長用顏色之間的關系碰撞出柔和且真實的節奏，給人一種稍縱即逝的感覺。莫奈的代表作品《日出·印象》利用精妙的光線變化展現了日出時碼頭的迷人景色，整幅畫面中的各種物象用“含糊不清”的筆觸來繪制，配合著艷麗的互補色調，給人既朦朧又耀眼的感覺。新印象派代表畫家修拉則喜歡用“點”來表達畫面的節奏，利用不同的點的形狀、顏色、明暗等來編織畫面，給人一種沉穩高級的感覺。“現代藝術之父”塞尚認為：“線是不存在的，明暗也不存在，只存在色彩之間的對比，物象的體積是從色調準確的相互關系中表現出來的。”于是，塞尚重視表現色彩，強調色彩和物體之間的整體關系。畢加索擅長用色彩和線條，根據顏色的屬性進行布局，在其“藍色時期”經常運用藍色去表達畫面色彩，使畫面充斥著憂郁、壓抑的感覺。此時的題材多為底層人民，運用流動的線條表現人物的動態和表情。例如：作品《彈吉他的失明老人》的整個配色陰沉，藍綠色和深色背景將大的格調定了下來，人物花白凌亂的頭發與纖細瘦弱的身材給主題增加了不少悲劇色彩；作品《熨燙衣服的女人》運用充滿創造性的線條將人物的疲憊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四、水彩畫初期節奏的表現方法

水彩畫表達節奏的方法與其他畫種類似。作為水性材料繪畫，水彩畫在具備其他畫種的特性之余，還有一個較為獨特的性質，即透明性。水彩畫的顏色覆蓋力較弱，但具有獨特意味，歷史悠久。古埃及墓室壁畫中便發現了水彩畫的雛形，歐洲中世紀的手抄本裝飾畫也是運用水彩材料繪制，文藝復興時期大師略施淡彩的手稿也可歸類為水彩的形式。德國版畫家丟勒將色粉與阿拉伯樹膠、蜂蜜和甘油等材料混合，用水作為調和劑，這種材料色彩透明，疊加起來可達到特殊效果。

18世紀至19世紀，水彩畫才發展為一個獨立的畫種。水彩畫非常適合描繪英國煙雨朦朧的自然環境，于是英國成為現代水彩畫的發源地，眾多藝術家在此開始使用更加便捷的材料去描繪風景，誕生了眾多的藝術大家。例如康斯太勃爾開創了英國風景描繪寫實派畫風，擅長描繪英國的潮濕空氣、斑駁陽光及淡雅的云彩，其作品意味濃厚，有很強的古典風格，其繪制方法也多沿用油畫的語言。透納的水彩作品氣勢磅礴，作品中沒有生硬的水痕與筆觸，巧妙地將古典主義的細膩與印象派的奔放糅合在一起，使得畫面有極強的視覺沖擊力。美國藝術家薩金特在顏色的表現上有獨到之處，他不拘泥于細致完整的形體刻畫，而以較為放松、靈活的筆觸配合著物象特征將內容提煉出來。其《耶路撒冷風光》無疑為一幅成熟的作品，這幅畫的內容比較簡潔，如果單純從細節上去找看點，那么就有失藝術作品欣賞的初衷，我們要回到“節奏”二字去分析。

這幅作品首先運用兩對互補色——藍和橙、黃和紫，使畫面更具沖擊力。然后通過繪制時的筆觸屬性來調整視覺中心位置，即中間紫色部分最平整，天空部分筆觸較為細小且運用干畫法，地面運用飽和度較高的中黃色來處理，再用濕畫法繪制樹和村莊，使視覺中心集中在形體最完整的地面位置，整個空間節奏感油然而生。畫面也利用了顏料的肌理處理節奏，畫面中間部分用了非常厚的白色顏料繪制云彩，以至于已經有了裂痕。

五、水色交融是水彩畫節奏表現的獨特方式

水彩畫發展至今已經非常成熟，其表現節奏的方法有章可循。首先在水彩畫中，“水”非常重要，在完全干燥的紙面繪制和打濕之后的紙上繪制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打濕之后等半分鐘和等一分鐘之后再繪制的效果也是不同的，這種水色之間互相交融即水彩畫表達節奏的一種非常重要且獨特的方式。其次，水彩畫也會用到色彩共同的表現方法，即色彩本身的屬性，控制顏色的色相、純度、明度、冷暖來調整節奏。最后，筆觸也是水彩畫中非常重要的語言，使用不同硬度的筆刷，以及不同形狀的筆頭、不同粗細的紙紋，蘸取不同濃度的顏色，繪制出的效果都截然不同。藝術家根據水彩材料的特性來表達畫面的空間、虛實、強弱、主次，從而完成畫面，這樣的畫面從形式上看是完整且豐富的，從節奏上看是有層次的。

塞尚也創作了一批水彩作品，其色調和他的油畫作品相似。塞尚的水彩作品《波托瓦茲廣場》運用一貫的薄畫法，在簡潔的素描稿上略施淡彩，沒有運用過多的水彩語言，但認真品味時能夠感覺到整個畫面的節奏是很緊湊的，每個物體在塞尚的處理下都變得必不可少。水彩作品《花園》運用近乎瑣碎的筆觸編織著畫面，顏色與顏色之間互相疊加，產生比較不錯的效果。相比而言，雷諾阿的水彩作品則更加華麗。他在《樹木間的道路》中，運用枯筆將雜亂的樹葉表達出來，并且在大的節奏上又能體現兩棵樹的層次，左側樹多了幾處赭石色般的暖色繪制暗部，使兩棵樹變得不同。這幅作品中，環境的處理相當放松，幾乎是用小筆觸吸飽水分一氣呵成，而道路部分則用了簡潔的大筆鋒帶過，整個畫面詳略得當，節奏舒服。英國水彩畫家威廉·羅素·弗林特的作品《布雷托諾附近的秋天》在處理時運用嫻熟的技法，充分利用紙紋的特性，將遠處樹的部分表現得淋漓盡致，在處理近處樹干時運用干畫法將枝干留出來，其空間節奏安排非常舒服。不同位置的樹干也有區分，在形狀上作者精心布置，中間樹干形狀復雜，由左向右傾斜，與左側樹形成區分。右側樹干若隱若現，充分表達出樹葉的茂密，即使在畫面近處也不搶中間樹的中心地位。

這些作品形式上很美，不難欣賞。美國水彩大師薩金特的作品在處理上運用更多的技法，其節奏更緊湊，層次更豐富。作品《一條小運河》繪制的是兩條船停在運河碼頭上，運河兩邊聳立著高樓，天空晴朗的景象。這幅作品運用速寫般放松的筆法將場景再現出來，先將天空部分簡單設色，繪制遠處房子時趁濕將房子細節完成，呈現出朦朧的感覺。左側房子較為簡單，運用暖色鋪出大色塊即可，從節奏上來看這一區域較為放松，明度較高，純度較低，且外形松動，自然而然成為“陪襯”物體。再看畫面中心的船只，在顏色上重且冷，直接與其他地方拉開差距，在造型上非常嚴謹，船只的邊緣在繪制的時候速度也慢了下來，與左側房子節奏拉開差距。水中的倒影更是可圈可點，在不失整體倒影形狀的同時將邊緣虛化，寫意意味濃郁。筆法張弛有度，用色區分鮮明，造型詳略得當，干濕恰到好處。繪畫作品在欣賞時就可以順著這個思路去看。在欣賞抽象主義作品時要懂得不要看作品畫的是什么，而是感受畫面有什么。欣賞抽象主義作品就是要感受點、線、面本身的魅力。例如俄國抽象表現主義先驅康定斯基的作品，如果看他作品中畫的是什么，可能一無所獲，但如果從“節奏”二字入手去分析，或許能看到很多內容。康定斯基的作品往往圍繞點、線、面去探索，比如他在1910年創作的《即興》，從畫面的構成上看不夠緊湊，也沒有哪一個區域是表達的重點，即所謂的“平均”，當然這幅作品是康定斯基實驗時的作品，也是藝術家試錯的過程。康定斯基1923年創作的《構圖8號》面貌完全不同，面對畫面，觀者可能不知道畫的是什么，但能感受到歡快的節奏。觀者或許不需要去讀康定斯基的著作來了解他賦予作品中顏色、點、線、面的意義，也不需要了解他的觀念，甚至不需要了解他的生活背景，只需要面對畫面靜靜地欣賞，感受畫面之上跳動且歡快的“音符”即可。

六、結語

水彩畫作為從西方引入的畫種，在中國發展已經有一百余年的歷史，它以獨特的魅力散發著光彩，也逐漸被更多的人青睞。在當今大環境的影響下，越來越多的人在被動接受著所謂的藝術作品，然而自己并不知道如何去評判該作品。雖然現在的藝術作品體量龐大，但依然可以進行評價，“節奏”則是非常重要的評判標準之一。觀者需要去感受繪畫作品中的節奏，從而在形式上讀懂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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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謝典，碩士，黃河交通學院助教。研究方向：水彩、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