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宜斌
我愛柳樹,愛它亭亭玉立的風姿,愛它迎風搖曳的枝條,愛它青翠欲滴的嫩葉,愛它不擇土壤、不講條件、落地生根的品質。
柳樹品種繁多,最知名的要數垂柳、杞柳、旱柳和桎柳,它們大多先長葉后開花。《莊子集釋》中寫道:“柳者,易生之木。”它不像水杉,需要溫濕的氣候;它不像油茶,喜好肥沃的土壤;它不像楠木,因華貴而脫離伙伴。它啊,無論是在江南水鄉,還是在北國邊塞,一經扦插就枝繁葉盛,生機盎然。更有一種紅柳,以頑強的生命力,深深地扎根于戈壁堿灘,生長在茫茫的沙丘中。難怪人們說:“無心插柳柳成蔭。”倘若有心插柳的活,加上選擇好的地質條件,豈不是生長得更加茂盛?
與其他樹木相比,柳樹并不稀有,但它把自己的一切都無私地奉獻給了人類。它的樹干木質細膩,紋理順通,色澤乳白,是造紙、建筑、制作農具和家具等的優質木材;它的根須落地牢靠,耐濕性強,經得起風吹雨打,為防風固沙、防浪護堤和保持水土提供了理想的林帳;它的枝條長而纖細,富有彈性和韌性,能在工藝師手中編出柳籃、柳帽、柳筐、柳簸等各種日用品。此外,柳芽可以泡茶,柳絮可作枕芯,柳葉、柳皮可用來入藥,即便是柳樹的梢兒、葉兒,也可煮飯、燒水和做肥料。
自古以來,一些文人墨客以柳樹為題,寫出了許多千古絕唱的詩章。中國最早的詠柳詩是《詩經·小雅·采薇》。唐代詩人白居易的《種柳三詠》讀來膾炙人口,其中第一首詩云:“白頭種松桂,早晚見成林。不及栽楊柳,明年便有陰。春風為催促,副取老人心。”歌頌柳樹生長快,獲利早,頭年栽下去,第二年就可以林蔭納涼。杜甫還把柳樹作為報春的知音,他吟道:“侵陵雪色還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條。”晉代文人陶潛更是愛柳如命,他不僅寫詩詠柳,還在門前種植五棵柳樹,朝夕相處,并以“五柳先生”自娛。
柳樹的枝干向上,枝頭下垂,是最好的欣賞品。每當晨光熹微的時刻,你漫步山頭,縱目遠眺,會覺得柳樹像一個脈脈含情的少女,在低頭撥弄著辮梢。待你來到柳樹跟前,又覺得它像一把綠色的巨傘,使你清新涼爽,心曠神怡。正由于柳樹裊裊,富有詩情畫意,所以也是畫畫的好素材。但凡喜歡畫風景的畫家,無不樂意在作品中添幾棵柳樹。然而,柳樹的風姿又給畫家帶來了困惑,有人說:“畫人難畫手,畫樹難畫柳。”這后半句是說柳樹的干與枝方向相反,畫時不容易掌握。只有摸清了柳樹的生長特征,才能畫得栩栩如生。
柳樹之所以能觸動這么多人的創作靈感,獲得這么多人的青睞,除了婆娑多姿的美態和廣泛的用途外,還因為它不擇環境、落地生根的品質。許多人以柳樹自勉,無論干什么工作,都要扎扎實實,勤勤懇懇;許多人離開故土,在五洲四海落腳,無論風云如何變幻,都能靈根自植,抒寫與母體血脈相連的華章;許多人借柳樹抒懷,寄希望于“小字輩”朝氣蓬勃,奮發向上,志在四方。
值此柳樹新芽競發、茁壯成長的艷陽時節,怎不叫我去由衷地愛柳樹,愿我像柳樹一樣,每時每刻都生長在廣袤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