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出生在江蘇連云港農村,兒時我們一家都在那里生活。記憶中,母親常在冬日給我們做各種各樣的面品,其中樸實無華的花生炒面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有一天傍晚,天空飄起了小雪花,仿佛老天爺送來了一股柔情與浪漫。母親對我們說:“孩子們,今晚我們做花生炒面吃啊!”我們紛紛應和:“好啊!太好了!”父親生起煤爐,小屋頓時增添不少暖意。我在土灶旁給母親當“燒火丫頭”,弟弟妹妹們則歡快地圍著煤爐一邊烤火,一邊剝些花生。父親不緊不慢地,在灶房另一口鍋里架起柴火燒著開水。我們一家人談笑著。那年的雪來得早了些,但一家人在一起,冬日也是暖的。
鍋熱后,母親從面粉袋里舀出三大勺面粉,倒入鍋中,又將剝好的花生用搟面杖碾碎,一并入鍋,還叮囑我要小火“侍候”。炒面的火候很有講究,火大了面容易煳,火小了面又會生。
我用燒火棍輕壓了下火苗,又瞅了一眼鍋中,只見母親拿著鏟子快速翻炒著,不時壓一下面粉。我問母親為何還要壓一下。母親解釋:“面粉一受熱,粉里的水蒸氣蒸騰,面粉就容易結成小團。”翻來炒去間,陣陣麥香和著花生香氣彌漫開來,一個個小球也先變成小顆粒,再又成均勻的粉末。
待鍋里的花生面粉從淺淺的白變成微微的黃,便可出鍋了。花生面粉出鍋后,爐火燒得更旺了,不大的廚房里暖洋洋、熱騰騰的,我們的身子也都暖暖的。
母親用篩子將花生面粉篩出一層細小的顆粒,對我們說:“孩子們,快來吃炒面啦!”于是,弟妹們一個個抹桌子、搬凳子,忙得不亦樂乎。我們迫不及待地從紅糖袋里舀出兩勺紅糖放在裝有花生面粉的碗里,父親給我們一一舀上剛燒的沸水。我們不停地攪拌,屋內香氣四溢、熱鬧非凡,炒熟的花生與炒面更加熟絡起來,一副交融和睦的光景。
媽媽喜歡將花生炒面調成糊狀;我則喜歡稠些的,還可以嚼到花生顆粒,口感特別;父親喜歡加些蜂蜜在花生炒面里,弟弟妹妹們也紛紛效仿。面香、花生香、蜂蜜甜一起在味蕾上歡呼雀躍,我們在溫暖的小屋內一邊賞雪,一邊談天說地,其樂融融。
吃花生炒面時,母親還會給我們講故事,她說:“古代農村人農忙時常將炒面做成干糧,再帶一壺開水,搶收時節沒空吃飯,可以在干活休息時先墊墊肚子。”那時除了在炒面里加花生,還會放些黑芝麻、核桃什么的。在那個物質不太富裕的年代,變著花樣的炒面看著不起眼卻起了大作用,農民有它才能及時搶糧歸倉。
父親也不甘示弱地舞弄他的學識,講起了歷史故事:“當年岳飛收復蔡州(今河南汝南)時,當地老百姓就曾用炒面慰問抗敵將士。那時候,士兵在外打仗,吃飯不方便,炒面保存時間長、美味又好攜帶,因此成了軍民聯絡情感的重要紐帶。”父親還把爺爺給他講的抗美援朝時“一把炒面一把雪”的抗戰故事也一并講給了我們。
冬日暖爐旁吃花生炒面、話家常的休閑圖刻在了記憶深處,溫暖我的每一個冬天。每當雪花飄落時,那場景便愈加鮮明,帶給我溫暖與甜蜜。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