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天要是沒有爐火,那還叫冬天?如果光有爐火,爐火上沒有零食,那不免有幾分遺憾。
我清楚地記得,小時候,一年四季,唯有冬季農(nóng)閑,父母才會暫停整日的勞碌。夜晚時分,一家人圍爐而坐,燈火可親。
爐子入冬后便沒熄滅過。母親把細(xì)鐵絲織成一個架子,放到爐蓋上。這時候,我和哥哥肚子里的饞蟲似乎也知道,冬天來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要求母親在晚上給我們準(zhǔn)備點(diǎn)零食了。
母親把糍粑切成薄片,放到架子上,隨后慢慢翻面烘烤。我和哥哥的眼睛便盯著那些糍粑,它們由片狀慢慢膨脹為圓柱狀。“嘭”的一聲,那圓柱已炸開,一團(tuán)白氣從中冒出后,脹鼓鼓的糍粑立即又癟了。用手掰開糍粑,散發(fā)出絲絲熱氣、蘸著白糖,吃到嘴里,甜到心里。
糍粑不可能天天有,紅薯卻可以足量供應(yīng)。我和哥哥各取一張木板,放到爐蓋邊做作業(yè)。爐蓋上,哥哥早已把雞蛋大小的紅薯放了上去。紅薯太大的話,外面烤熟了,里面還是生的。再烤,外面煳里面還是生的,所以,雞蛋大小的紅薯最合適。我們一邊做作業(yè),一邊聞著紅薯慢慢散發(fā)的香氣,不時還用手小心地按壓紅薯,看看是不是變軟了。在不斷的期待中,紅薯的皮慢慢收縮,被烤變色、起泡,最后變得柔軟。我們做完作業(yè),滿心歡喜地享受著紅薯帶來的慰藉。
我們有時會把紅薯去皮、切片,放到架子上烤。倘若爐火夠旺,得不停地將紅薯翻面,不然會烤煳。火旺,優(yōu)點(diǎn)是速度快,缺點(diǎn)是烤好的紅薯缺少水分,略顯得干澀。
我們有時也把洋芋(土豆)放到架子上烤,烤熟后蘸辣椒水吃。洋芋除了放架子上烤外,還可以用水煮。大大小小的洋芋,放到鐵鍋里加清水慢煮。有時作業(yè)完成得早,我和哥哥便在旁邊看著課外書,母親在旁邊納“千層底”(布鞋底),陪我們看書。
不烤紅薯、洋芋的時候,就烤自家種的花生、葵花子、南瓜子。最有意思的是,抓一把糯玉米粒往爐蓋上一丟,轉(zhuǎn)瞬之間,隨著玉米粒炸開的聲音,一朵朵小花在爐蓋上盛開,有些調(diào)皮的,直接跳到了地上。吃到嘴里時,爆米花還冒著熱氣。
父母也和我們一起吃紅薯、洋芋、花生、瓜子等。我和哥哥偶爾還吃雞蛋面、蛋炒飯。
冬日夜長,母親怕我和哥哥夜里餓。遇到我們沒有食欲的時候,她就會將荷包蛋煎得焦黃焦黃的,加入井水燒開。還未放入面條,我和哥哥就按捺不住了,眼睛直盯著鍋里,看那荷包蛋在水中跳舞。加入面條后,荷包蛋和面條捉起了迷藏。雞蛋面出鍋,我和哥哥立馬大快朵頤,連湯也喝得干干凈凈。有時覺得不過癮,我們甚至連碗也要舔一舔。一碗面條下肚,整個晚上都感覺胃暖暖的。吃蛋炒飯的情形和吃雞蛋面差不多,都是迫不及待的,令人滿足。
有時,烤的東西少了,我和哥哥會用“石頭剪刀布”決定誰吃,有時會下象棋以輸贏定誰享用。更多的時候,是哥哥直接讓給我吃。
流光易逝,隨著哥哥和我相繼成家立業(yè),爐火上的美食,也由父母主導(dǎo)變成我們主導(dǎo)。只是,我們都不再燒爐,改用電爐,但零食還是大同小異。
下午,兒子從幼兒園回來,拉開冰箱門,驚喜的聲音隨之響起:“爸爸,一會兒烤糍粑吃!”我一邊點(diǎn)頭,一邊又想起了爐火熊熊、零食飄香的往昔,幸福的感覺撲面而來。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