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人工智能生成物作為孳息的法律屬性及權利保護路徑

摘要：人工智能技術在近年來得到了迅速發展，其在提升勞動便捷度的同時也給當前的法律體系帶來了一定沖擊。尤其是人工智能生成物當前符合知識產權保護客體的外在表現形式要求，不少學者認為應當對其予以知識產權的保護，引發諸多爭論。考慮到知識產權法的價值追求、體系穩定性及其所保護客體的內在要求，應當否定人工智能生成物的知識產權屬性，肯定該生成物孳息的法律性質，并搭建起孳息模式下的民事保護模式。

關鍵詞：人工智能；生成物；民事保護；知識產權；孳息

中圖分類號：D93"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4-3652（2024）03-0077-07

DOI：10.19933/j.cnki.ISSN1674-3652.2024.03.009

人工智能技術如今已經進入新的發展階段，伴隨著AlphaGo、微軟小冰以及ChatGPT的出現，大眾群體對人工智能技術的關注度不斷提升。目前，人工智能可以進行廣泛的圖文生成，且該生成物能夠與人類所創作的創作物比肩，其應用領域也在不斷擴張、應用程度不斷加深。由此，人工智能生成物是否能夠獲得知識產權法保護的問題，也再次成為備受爭議的焦點。當前，我國法律并未對人工智能生成物是否予以知識產權保護予以明確，學界與司法裁判界也有著諸多矛盾的觀點與裁判，如此便導致了人工智能法律屬性認定的混亂，間接使得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保護具有諸多不便，并對我國人工智能產業的發展產生了一定阻礙。因此，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屬性予以明確并構建起有效的權利保護路徑是當前研究的重點。

私力救濟與大眾生活的聯系最為密切，民事救濟的權利保護路徑則是人工智能技術發展的基礎保護路徑。本文通過對人工智能法律屬性進行分析，否認了將人工智能生成物按照知識產權法進行保護的觀點，肯定了人工智能生成物孳息的法律屬性，并搭建起了孳息模式下的民事保護路徑，以此實現對人工智能生成物法律保護與社會發展的良性互動，為我國人工智能技術及人工智能產業發展助力。

一、人工智能生成物法律屬性的現有爭議

我國法律目前并未明文規定人工智能的法律屬性，學界與司法裁判界對人工智能的法律屬性也存在較大爭議，其中的核心爭議點在于是否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法律體系的保護。

（一）我國學界對人工智能生成物法律屬性的爭議現狀

學界總體來看存在三種觀點，分別是否定說、肯定說以及有條件的肯定說。

1. 否定說

主張否定說觀點的學者以王遷為代表，認為當前人工智能生成物只是表面符合了知識產權保護的要求，但其不符合知識產權法以人類為中心的立法理念，著作權法對創作物所要求的“獨”與“創”是人類所獨有的，而人工智能作為一種機器并不具有人類所具備的創作意識以及個性化的情感與選擇。從人工智能技術的運作過程來看，生成物是應用算法和規則運作的結果，人工智能所具備的“學習”能力在本質上是對一種規律的模仿與演練，而并非真正具有智慧的學習。此外，即便給予人工智能生成物以知識產權保護，也會存在權利主體、責任主體無法明確界定的情況。因此，否定對人工智能生成物予以知識產權保護[ 1 ]。

2. 肯定說

主張肯定說觀點的學者以易繼明、李偉民教授為代表，認為是否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保護需要從客觀標準上進行探討，而非主觀判斷。知識產權并不保護思想，如若人工智能生成物的外在表現形式符合知識產權法的客體保護要求，就應當對其按照知識產權進行保護。通過建立起以人工智能技術所有者為核心的權利構造，能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有效的法律保護，并實現促進人工智能產業發展的目標[ 2 ]。此外，知識產權法并沒有明文排除算法、規則的應用，人工智能生成物的作者采用何種方式來創作作品是其創作自由。即便人工智能生成物是在應用算法與規則運算下得出的產物，但只要其具有外在獨創性的表現，就符合“智力成果”的條件，也應該對其予以相應的知識產權保護[ 3 ]。

3. 有條件的肯定說

這種觀點是學界目前的主流觀點。大部分學者認為，從當前傳統的法學分析模式來看，人工智能并不具備獨立的法律主體資格，對其生成物也就無法按照知識產權法律體系進行保護。但人工智能分為弱人工智能與強人工智能兩種模式，弱人工智能僅能按照既定的算法與模型進行運作，本質上是一種既定的機器。但人工智能技術仍在強勢發展，如若其發展到強人工智能階段，就能實現自我編寫算法并基于此進行自我創作，此時就應給予人工智能以獨立的法律主體資格[ 4 ]，而相應的人工智能生成物也應按照知識產權法進行保護。此外，基于促進人工智能技術發展的政策考量，不少學者還推出法律擬制學說、孤兒作品模式以及鄰接權保護模式等，旨在通過法律技術手段予以人工智能生成物以知識產權保護，從而促進我國人工智能產業長足發展。

（二）我國司法界對人工智能生成物法律屬性的爭議現狀

在2023年10月8日，筆者在北大法寶等國內司法實踐案例中進行檢索，通過輸入“人工智能”“知識產權”“著作權”“生成物”等關鍵詞，并以近5年為檢索時間范圍，共發現法律文書342份，其中判決書的數量為314份。在對這些判決書逐個進行分析后，發現大部分司法裁判都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屬性問題進行了回避，將裁判重點放在了依據《民法典》對合同雙方的權利義務進行分析，沒有直接對人工智能生成物是否進行知識產權保護予以評判。僅2019年附近出現的6個案例回應了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屬性問題，但也存在同案不同判的情況。

2018年，北京互聯網法院審理了以北京某科技公司為被告的著作權糾紛案，法院經審理認為，計算機軟件智能生成的內容不能構成作品，同時有關主體可采用其他合理方式享有相關權益，展現了否定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保護的司法裁判進路。但在2019年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法院審理上海某科技公司為被告的著作權糾紛案中，法院經審理認為作品的判斷應從該作品是否具備最低程度的創造性進行認定，人工智能所生成的文章能夠展現出創作者個性化的選擇和安排，人工智能本身自動運行的方式體現了設計者或使用者的選擇。因此，該案件肯定了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保護的司法裁判進路。

上述兩個不同的司法裁判體現了我國司法界對人工智能生成物法律屬性的爭議。此外，在2021年后，仍舊缺乏有效司法裁判對上述問題進行直接回應，這從側面暗示了國內司法裁判界目前對上述問題沒有形成一致意見。

二、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保護的否定

（一）人工智能并不符合知識產權保護的主體要求

1. 現有法律傾向于認定人類才是唯一創作主體

雖然目前國內并無法律直接規定人類才是唯一受到知識產權法所保護的主體，但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的規定，其中明確將公民、法人以及非法人組織的作品納入受到《著作權法》保護的范疇，并沒有將人工智能規定為受該法律保護的主體。特別是2020年《著作權法》新修，此時國內已經存在大量有關人工智能生成物法律屬性的爭議案件，此時的《著作權法》仍然對上述問題沒有回應，其中似乎隱含了《著作權法》限定人類才是該法所保護主體的傾向。

此外，當前諸多的法律規范都是圍繞人類進行體系建設的，從人類社會產生并誕生法律以來，人類始終是法律規制以及法律保護的核心。給予人工智能以知識產權保護并非僅涉及知識產權單方面的法律規范，此舉還會為其他領域的法律體系帶來較大的沖擊[ 5 ]。

2. 人工智能尚未脫離機器的角色定位

當前的人工智能仍然處于弱人工智能階段，即便其所生成的內容符合知識產權保護的外在形式要求，但是其只能根據預先設定的算法與規則進行成果的生成，本質上屬于從事輔助性事務。而從《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3條來看，為他人創作進行組織工作，提供咨詢意見、物質條件，或者進行其他輔助工作，均不視為創作。

目前來看，人類利用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創作大體有兩個方式，即將大體框架或者關鍵詞輸入人工智能生成軟件中，人工智能就會生成相應內容，輸入者既可以直接不加修改地使用生成內容，也可以對生成內容修改后再加以應用，但無論哪種方式，人工智能都是人類創作過程中的一種機器或工具。從《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3條“輔助性工作”的廣義解釋來看，人工智能從事的正是輔助性工作，因此對該輔助性工作生成的內容也不應認定為創作過程，進而否定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保護。

3. 人工智能并不具有創作意識

從創作的本意來看，創作應當是作者有選擇性地表達與私人個性化情感的流露。而人類通過模糊輸入有關的關鍵詞后，人工智能所生成的內容未必是對作者本人思想的準確呈現，其所創造的內容與作者本人之間并無直接的因果關系，并沒有使作者的情感得到有效表達。

此外，即便將來人工智能實現了由弱到強的轉化，能自我編寫代碼并進行有關內容生成，但這并不代表要基于此對其予以知識產權保護。在如今的日常生活中，猴子可以主動進行拍照，而實踐中并不會因為猴子能獨立進行拍照就給予該照片以知識產權保護。從作品的外在表現形式來看，知識產權法所保護的客體許多動物也能生成，為什么實踐中對動物的生成物不進行知識產權保護，而要對人工智能生成物予以特別對待呢？因此，當前的法律擬制學說、孤兒作品保護模式等法律技術手段，也都并無適用的必要[ 6 ]。

從哲學的角度來看，只有人類才具有創作意識。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保護，不僅會對當前的法律體系造成巨大的沖擊，在某種程度上更是對人工智能具有創作意識與個性化情感的一種肯定，即將人工智能的地位置于人類之外的動物之上。從法律制度上肯定了人工智能與人類接近相同的地位，這將會是對人類社會、人類發展史的一次巨大顛覆，可能給社會帶來巨大的倫理危機，如若處理欠妥，極易引起社會混亂。

（二）人類才是知識產權法保護激勵的主體

從知識產權法的發展歷程與價值追求來看，正是因為傳統民事、刑事等法律規范無法對人類創作的作品予以保護，才需要通過知識產權立法予以填補，進而鼓勵人類進行創作，促進好的作品不斷涌現并被他人欣賞。但若給予人工智能生成物以知識產權保護，則人工智能生成的內容也將與人類創作的內容處于同等地位。從人類思維的有限性以及人類能力的受限制性來看，機器具有極大的生產能力，其海量的生成內容會將人類的創作成果淹沒。

長此以往，人工智能將大幅度擠占人類創作者的創作空間，人類會從人工智能災難性的“知識產權圈地”中敗下陣來，轉身將有限的精力投入人工智能技術的研發中。此時，知識產權法所保護的對象就并非人類的智力成果了，而是現存數據的匯編成果，知識產權法也會由“人類中心”走向“機器中心”，其存在的價值必要性也會大大降低。

（三）域外發達國家也傾向于持有否定態度

雖然我國目前并無官方文件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屬性進行規定，但域外的部分發達國家卻在近期對上述問題進行了回應。自2018年以來，美國專利商標局（USPTO）、歐洲專利局（EPO）以及英國知識產權局（UKIPO）等部門都拒絕了將人工智能生成的內容注冊為商標專利的申請。除南非與澳大利亞的聯邦法院外，域外的絕大多數司法機關都認為不應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保護，美國版權局（USCO）也撤銷了對人工智能作畫工具所生成內容成功注冊的版權。

此外，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在2023年6月29日發布了《生成式AI引發競爭關注》一文，其中也強調對生成式人工智能按照競爭法、反歧視法、數據保護法、侵權和產品責任法以及民事法律的規制，并沒有提及將知識產權法用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保護當中。

三、認定人工智能生成物孳息性質的可取性

當前，人工智能迎來了新一輪的發展高潮，人們對于新興事物常常側重于關注其突破點，卻忽視了對傳統理論的重視。實際上，民法作為有著悠久歷史的法律規范，有著極強的適應性，完全能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屬性進行精確認定，且相較于知識產權法律體系而言，民法的分析模式具有多方面的優越性。

（一）人工智能生成物本身就符合孳息的屬性

從孳息的概念解讀來看，其是指由原物所產生的額外收益，在實踐中判斷某一事物是否構成孳息，常常從孳息的構成要件來進行判斷，即是否處于人類的控制之下和是否與原物已經完成脫離。通過將人工智能類比為“原物”，并將人工智能生成物納入孳息構成的判斷要件來看，該生成物完全符合孳息的構成[ 7 ]。一方面，人類先輸入一定的提示詞，而后人工智能便會在該提示詞的要求下生成有關內容，雖然人類無法完全掌控該生成物最后的生成結果，但可以控制是否采用該生成內容以及采用多少生成內容，且人工智能并不能脫離人類所控制的硬件設施獨立存在，因此人工智能生成物處于人類的控制之下。另一方面，該生成物自生成后，就會脫離人工智能技術而獨立存在。類似于紙張上的文字，用筆寫下后，該文字就已經完成與原物之間的脫離，因此人工智能生成物本身就符合孳息的構成。

此外，孳息可以分為天然孳息與法定孳息兩類，天然孳息主要是依據物的自然變化規律而取得的收益；法定孳息主要是指因法律規定而產生了從屬關系。從上述分類的文義理解來看，更傾向于認定人工智能生成物屬于法定孳息，因為其似乎并非因依據物的自然變化規律而產生。不過，法定孳息主要是因出讓所屬物一定期限內的使用權而得到的收益[ 8 ]，而人工智能生成物則是依據一定的算法運作機械生成，屬于民法上的事實行為，完全符合天然孳息的要件，因此認定其為天然孳息更加合理。

（二）孳息保護模式具有多方面的優越性

1. 孳息保護模式能實現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高效保護

首先，既然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屬性能在傳統民事范疇內得到精準定位，那就意味著當前民事法律規范對于權利認定、責任承擔等方面的規定適用于人工智能生成物有關案例，進而實現傳統民事領域對人工智能生成物法律保護的路徑遵從，有助于高效實現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權利認定與保護，避免因性質認定不清而產生一系列問題，增加權利認定與救濟的繁瑣度。其次，相較于按照知識產權法律體系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保護，傳統民事保護路徑避免了當前法律體系的劇烈變動，能有效防止因人工智能生成物法律屬性認定不當對社會各方面所帶來的沖擊，在節省社會各方面資源的同時，有助于實現社會的和諧穩定。

2. 孳息保護模式堅守了人類中心觀念

自人類社會誕生及有關法律體系得到初步構建以來，人類中心理念一直延續至今。正是本著對人類這一物種長遠可持續發展的考量，創作發明不斷涌現，人類社會才得以不斷進步發展。因此，我們理應對人類中心理念予以堅守，正確處理人工智能與人類之間的物－主關系，從而使人工智能服務于人類，推動人類社會發展。

（三）孳息保護模式并不存在精神權利缺位等問題

現今之所以對人工智能生成物是否予以知識產權保護存在較大爭議，其核心原因在于知識產權所給予的保護是一種獨占性保護，相較于民事保護路徑，這種保護模式能實現通過給予短期的獨占性保護，同時實現對有關主體精神與物質的雙重回饋。然而，民事保護路徑依然能實現對有關主體的有效回饋。目前，人工智能所生成的內容與傳統知識產權所保護的精神權利相差巨大，人類在人工智能所生成的內容中也并未賦予多少人格屬性，因此孳息保護模式并不會導致精神權利缺位問題的出現。

此外，傳統民事保護路徑通過摒棄獨占性保護，可以實現不同主體對人工智能技術展開研究，有助于人工智能的發展潛力在市場競爭領域得到充分釋放。通過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有效手段，人工智能技術將不斷創新發展，民事保護路徑對人工智能生成物保護時間過長的問題，也會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發展突破而得到解決。

四、孳息模式下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民事保護路徑

（一）孳息模式下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權利歸屬

從傳統民事保護路徑來看，判斷權利主體與客體是進行民事保護路徑的首要環節，也是最為重要的環節之一。前文已將人工智能生成物作為孳息的客體屬性進行了判斷與分析，接下來需要對民事保護路徑下的權利主體進行認定。

人工智能進行內容生成所涉及的主體比較復雜，其中不僅包含人工智能硬件所有者，更涉及人工智能軟件的所有者、設計者及使用者，對上述主體進行精準的權利歸屬判斷是實現傳統民事保護路徑的關鍵[ 9 ]。

第一，應當排除人工智能硬件所有者作為孳息的權利主體。通過將人工智能技術類比為當前的計算機，如若有關主體借助計算機進行創作，其創作內容自然歸屬于該作品的實際創作主體，而非該計算機硬件所有者。此外，盡管人工智能技術前期的內容訓練需要價值高昂的計算機系統，但人工智能投入生活后的日常內容生成，憑借的卻是人工智能軟件技術。從我國當前計算機電腦已經實現普及的情況來看，人工智能硬件所發揮的作用有限，因此應當將人工智能軟件的所有者、設計者及使用者作為孳息的權利保護主體。

第二，在人工智能軟件的所有者、設計者及使用者三者之間，首先討論人工智能軟件的所有者與設計者之間對孳息的權利歸屬。需要注意的是，雖然對人工智能生成物不予以知識產權保護，但就人工智能技術本身而言，仍然可以對其進行知識產權保護。因此，對于人工智能軟件的所有者與設計者而言，可以按照知識產權法來確定人工智能技術的權利享有者，相應的權利主體基于孳息與原物由同一主體享有的原則進行認定即可。此外，《民法典》有關技術合同這一典型合同，可以對人工智能軟件的所有者與設計者進行參照性適用[ 10 ]。

第三，在人工智能軟件的所有者與設計者之間確定好權利歸屬的主體之后，需要將該主體與人工智能軟件的使用者進行人工智能生成物歸屬的認定。按照《民法典》第321條對天然孳息權利人的認定來看，其遵循約定優先、原物所有者享有的原則，若存在用益物權人，則采用用益物權人享有的基本模式。因此，如若有關主體與人工智能軟件的使用者對該生成物作出孳息歸屬的特別約定，則應當按照該約定執行；如若沒有特別約定，則人工智能使用者為人工智能軟件的用益物權人，其應當享有該生成物的有關權利。

（二）人工智能生成物被侵權的民事保護路徑

首先，判斷人工智能生成物相應的權利主體。其次，判斷相關主體的行為是否構成侵權。從孳息理論的角度來看，雖然否定了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保護，但相應的權利主體仍然可以基于人工智能技術提出知識產權保護的訴求。例如，相應主體通過不正當技術破解侵犯了相應主體人工智能技術的知識產權，甚至仿造該人工智能技術，權利主體可以通過知識產權訴訟進行救濟。此外，原告的訴訟請求權由原告自我享有并決定是否行使，以及決定行使何種訴訟請求權。從現有的司法裁判來看，原告不僅可以基于知識產權提起訴訟，也可以基于反不正當競爭法、反壟斷法以及傳統的民事法律規范進行民事救濟。最后，原告依據不同的訴訟請求與訴訟依據要求進行權利救濟，同時需要遵守相應的訴訟程序法。目前來看，各法律規范并未對人工智能訴求予以特殊規定，因此原告仍然要遵循“誰主張、誰舉證”的基本民事訴訟模式。從人工智能技術的算法黑箱以及強力的生成能力來看，對人工智能軟件的有關主體予以此類訴訟要求與標準并不過分。

（三）人工智能生成物侵害他人權益的民事保護路徑

此時的民事救濟路徑與人工智能生成物被侵權的民事保護路徑基本一致，基于民法權利享有與責任義務承擔基于同一主體來承受的理念便可以解決，前文認定的權利主體此時便是對應的責任義務承擔主體。需要注意的是，人工智能軟件所用者以及人工智能軟件使用者即便內部約定了有關責任承擔的規定，但僅具有合同的相對性，并不具有對外效力，受侵害的外部第三人仍然可以將二者作為共同被告進行起訴并要求予以賠償，進而確保受侵害的第三人得到高效救濟。二者對外承擔賠償責任之后，可以再基于雙方約定向對方索賠。從程序法角度來看，受侵害的外部第三人相較于人工智能軟件的所有者而言常常處于弱勢地位，雖然目前的法律規范沒有對第三人予以傾斜性保護，但將來可以考慮適用舉證責任倒置等特殊規定，減輕其舉證壓力，達到對社會大眾進行有效保護的目的。

從人工智能生成運作模式來看，不論是前期的訓練喂養，還是后期的內容生成，都需要大量已有的創造內容作為模板，更涉及數據爬取會侵害他人隱私等問題，因此人工智能生成物侵害他人權益的民事訴訟將來極易成為人工智能民事訴訟的重點，故對此類型人工智能生成物民事侵權應予以更多關注。

總之，當前學界與司法實務界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屬性仍有不同的觀點看法，混亂的性質認定間接阻礙了我國人工智能技術及相關產業的發展。從知識產權法所保護的客體要求、所保護激勵的主體對象以及法律體系的穩定性來看，不應當對人工智能生成物予以知識產權保護，域外有關國家也傾向于否定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知識產權保護。目前來看，孳息保護模式雖非主流，但其擁有高效、明晰的權利保護路徑，且堅守了人類中心理念，也不存在精神權利缺位等問題。另外，通過對人工智能軟件的所有者、設計者及使用者三者進行細節分析，可以有效認定出相應的權利主體與責任義務承擔主體，進而實現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有效民事保護，推動我國人工智能產業良性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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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Legal Attribute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Products as Fruits and Its Civil Protection

JIA Zhen-Yu， LIU Li-Xia

（Law School，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Tianjin 300387， China）

Abstract：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has developed rapidly in recent years. While improving the convenience of labor， it also has a certain impact on the current legal system. In particular，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products presently align with the external characteristics of objects protected under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s. Consequently， numerous scholars argue that they warrant protection as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sparking considerable debate. Taking into account the value pursuit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the stability of the system， and the internal requirements of the objects it protects， this paper proposes denying intellectual property attribute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products. Instead， it suggests affirming their legal status as fruits and establishing a civil protection framework under the concept of “fruits mode.”

Keywor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product; civil protection; intellectual property; fruits

（責任編輯：趙慶來）

引用格式：賈振宇，劉麗霞. 論人工智能生成物作為孳息的法律屬性及權利保護路徑[J]. 長江師范學院學報，2024，40（3）：77-83.

基金項目：天津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孳息模式下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保護”（2023KYCX006Y）。

作者簡介：賈振宇（1999—），男，山東煙臺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競爭法、知識產權法研究。通信作者，Email：963729160@qq.com。

劉麗霞（1985—），女，內蒙古包頭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競爭法、知識產權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