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桃花醉春風

唐紅生

春風澹蕩，春意融融。這個時節，我習慣去公園散步。沐浴在午后的暖陽下，不經意間與桃花打了個照面。或許是前幾日的一襲春雨，或許是昨夜的一縷春風，或許就是上午的燦爛陽光，助力桃花悄然綻放，無聲地爬上枝頭。

駐足樹下，桃花粉紅，一樹繁華，那熱烈的樣子，竟讓我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我一直認為桃花如人一樣，會有甜蜜的笑意。這不，“夭桃惟是笑，舞蝶不空飛。”在李商隱眼里，桃花是會笑的。“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崔護也說桃花會笑。你看，春風吹拂，輕輕搖曳，那笑容是多么清新，多么燦爛啊！而桃花更宛若新娘，正如《詩經》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這位新娘不但面若桃花，嬌艷無比。而且品德善良，勤儉持家，如此和諧幸福、康寧美好的人家，一詠就是三千年。

這是一棵立于水邊的桃樹，它以水為鏡，清麗的面容映在碧透的湖水中，花紅水綠，清波柔柔，似動非動，令我望得出神。偶有兩三瓣桃花落在水面上，仍保留原有的色彩，甚至留住原有的溫度，蕩漾得滿是春意。“鴨頭春水濃如染，水面桃花弄春臉。”我想，蘇軾筆下的詩意大抵便是如此。

“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我所在的城市江蘇句容城北有片數百畝的桃園，每到這個季節，人們便會成群結隊去賞花。丘陵地貌的崗坡地，不宜種植莊稼。20世紀80年代，園主人從種植20畝水蜜桃起步，如今已發展到50多個品種180畝，并帶動周邊一批村民種植。不但綠了山巒、美了原野，而且帶動百姓增收致富，因此他被譽為“水蜜桃大王”，并被授予全國勞動模范。

一樹桃花已讓我驚艷，成片的桃花更讓我震撼不已。桃花開滿一枝，開滿一壟，開滿山上山下，一種生機勃發的力量撲面而來。漫山遍野如同披上了粉紅色的衣裳，又如胭脂點染在溝溝坎坎，層層疊疊，爭奇斗艷，從山上傾瀉而下，匯聚成粉紅色的海洋。“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滿眼的花美艷得欲燃燒，在明媚的陽光下如火燒云，盡情地點綴這個春日，為春天增添了一抹絢麗的色彩。

穿行于桃花林間，春風里帶著甜甜的味、淡淡的香，令人心曠神怡。我深呼吸著，鮮爽的空氣中裹著一縷縷幽香，深感愉悅。“千朵秾芳倚檻斜，一枝枝綴亂云霞。”一朵朵、一枝枝、一簇簇、一團團的花，千姿百態，艷而不妖。有的面色紅潤，像喝了幾杯濃烈的酒；有的躲在葉子后面，害羞地露出一兩瓣；有的盛開著，熱情滿懷；有的含苞待放，似乎一夢剛醒。

大概因為愛好中國畫的緣故，我觀察樹干好一陣子。桃樹經過人工修剪后虬曲蒼勁，更具有獨特的風姿和韻味。有的交錯在一起，似一對好兄弟；有的兩邊分開，各奔東西；有的匍匐在低處后，突然向上凸起。我繪畫時，總要用散鋒干筆、逆行頓挫的方法來表現枝干的奇崛。

蜜蜂嗡嗡作響，小小的身影時而盤旋在花朵之上，時而一頭扎進花蕊間。彩蝶翩翩飛舞，穿梭于花叢間，與花相映。小鳥不知躲在哪里，一陣嘰嘰喳喳，抑或為桃花詠一首詩，抑或為桃花唱一曲歌。總之，聲音比冬季時清亮明快、婉轉悠揚多了。我突發奇想，倘若下點蒙蒙細雨，那一定更美。雨撫摸著桃花，花靜若處子。花蕊、花瓣懸掛著晶瑩的小水珠，粉腮垂淚，嬌艷欲滴，那著實惹人憐愛。

有一次，我在桃園中偶遇主人，與他閑聊起來。主人風趣地說，他姓楊，姓中有“木”，名字中還有“林”字，好像天生要與樹木打交道似的。他告訴我，賞花、采摘體驗的人一年比一年多，收入也逐年增長。讓他欣慰的是，現在子承父業，兒子技術上、精力上都比自己強，往后致富的路會越走越寬廣。望著他滄桑的臉，我的內心泛起漣漪，他把桃花聚集在一起，給我們帶來了美的享受，而勞動本身就美，勞動模范更美！

每當桃花盛開時，我會剪幾枝花帶回家，插在花瓶里，倒入清水，加入少許白糖，這樣可多開數日，仿佛春意滿庭。桃花醉在春風里，我醉在桃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