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鳳珠
山東省淄博市博山區源泉鎮北崮山村的許多村民,至今仍能回憶起1964年焦裕祿最后一次回鄉探親的場景。那時,他已經10年未能返回故鄉。
“帶著全家回來過春節,住了18天。”山東省淄博市焦裕祿干部教育學院副院長、博山焦裕祿紀念館(故居)原館長焦玉星向本刊記者追憶,這18天,焦裕祿沒有待在家里,而是每天吃過早飯后,就到老鄉親、老戰友等他記掛的人家中走一走、看一看。
在時任北崮山村黨支部書記陳壬年家中,焦裕祿詳細詢問村里的勞動力農閑時干什么,建議他發動農閑勞動力冬季多挖一些蓄水池,到夏季可以多蓄一些水,解決村莊缺水的難題;建議村里組織勞動力在山上多種一些桑樹、桃樹,既可以綠化環境、美化風景,又能夠養蠶、收桃,發展產業增收……帶著在外工作10余年的閱歷,焦裕祿向家鄉提出殷切的發展建議。
“這反映了焦裕祿對家鄉深深的眷戀。雖然多年來并未投入到改變家鄉面貌的工作中,但是他的心里一直記掛著家鄉、記掛著鄉親們。”在焦玉星看來,這一趟回鄉是焦裕祿的告別之旅。“當時他的身體已經十分虛弱,他是在用這種方式與家鄉道別。”
1964年5月14日,焦裕祿因病離世。60載光陰流逝,在焦玉星心中,焦裕祿是一位值得紀念的模范人物,也是一名形象光輝偉岸的共產黨人。
記者:據了解,焦裕祿是1946年在家鄉北崮山村加入的中國共產黨。他入黨時的院落,如今依然保留完好。那么,焦裕祿入黨時的情形,在這座院落中是否留有印記?
焦玉星:焦裕祿入黨的老院子距離焦裕祿故居只有四五十米遠,就是一處老百姓居住的普通小院落。這戶人家從來沒有搬過家,我們循著村里留存下來的人名等線索找到了這里。
焦裕祿入黨是在1946年1月,正值抗日戰爭勝利后、新中國成立前夕,他所在民兵隊的隊長焦方開帶他來到這戶人家的一座閑置房屋里,他在這里入了黨。焦方開引薦他,村黨支部書記李京倫為他??念了幾遍黨章和黨員教材,區組織委員焦念文在現場,也沒有舉行特別的儀式,就開始了為期3個月的入黨候補期。
有人認為焦裕祿寫了3份入黨申請書,還有研究者聲稱找到了焦裕祿的入黨申請書。其實,那個年代多數共產黨員都處于地下狀態,入黨是絕對保密的。在當時的情境下入黨,或許很難有機會寫下書面入黨申請書。1956年,焦裕祿曾回憶10年前自己入黨時的情景,用最樸素的話語記錄下了最真實的心路歷程:就連村里有哪些黨員,他都不知道;共產黨到底是干什么的,那時他也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共產黨對老百姓好,于是入了黨,他入黨的心態就是這樣實在又質樸。
1946年的入黨現場沒有留下只言片語的記載,10年以后,焦裕祿完全可以美化一下自己當時的心理與感受,他卻沒有,而是坦白了自己不完美的、最原始的心態,這也是焦裕祿精神科學求實的內涵、焦裕祿實事求是品格的體現。
焦裕祿入黨的老院子,如今已經原樣修復。這座一度閑置的小房子,如實呈現了焦裕祿入黨時簡單樸素的場景。如同博山焦裕祿紀念館一樣,這里也成為一處焦裕祿精神的參觀教育基地。
記者:對于焦裕祿早年在家鄉的人生經歷,您是所知最清楚的研究者之一。可否請您結合焦裕祿早年的生活軌跡,分析一下他入黨前后的心路歷程?
焦玉星:像當時的許多共產黨員一樣,焦裕祿加入中國共產黨,也是在黑暗中苦苦摸索多年,終于看到一絲曙光。
1942年6月,焦裕祿曾因參加保衛家鄉的紅槍會,被日本人抓獲,先是在博山的監獄中關押了近半年,然后轉到膠濟鐵路張店日本憲兵隊關押了一個多月,到了12月,他又被日本憲兵隊送到濟南,押上悶罐車,一路運到遼寧省撫順市“大山坑”礦井,成了一名挖煤勞工。
在“大山坑”礦井挖煤不到1個月,鄰近村莊同去的、相互認識的20個人,就有17人被折磨致死。焦裕祿看透了,在煤礦待下去,唯一結局就是死亡;若是逃跑,被抓回來也要面對死亡,但總有一線生的希望。在這種情況下,他展現出勇敢又智慧的特質,千方百計逃出煤礦,于1943年7月返回了故鄉。
從1942年6月到1943年7月,焦裕祿度過了整整1年的“人間煉獄”生活,真正體驗到了九死一生的感受。當時在博山,日本人為了“強化社會治安”,就像用篦子梳頭一樣,一遍一遍地梳理“良民”。良民證被煤礦扣押的焦裕祿,先后兩次被抓捕,家鄉也失去立足之地,他被迫逃荒謀生,輾轉成了江蘇省宿遷市園上村一名胡姓地主家的雇工。
可以說,焦裕祿精神中迎難而上的內涵,是有焦裕祿吃苦、受磨礪的基礎在的。正是在宿遷,他看到共產黨是真正為人民辦事的。再對比日本人和國民黨軍隊,到群眾家中都是要錢、要糧、要東西,因此,1945年秋天,當聽說家鄉??也開始建立人民政權,焦裕祿又一次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家鄉。
追溯焦裕祿入黨前后的心路歷程,可以發現,由于國民政府是當時的官方政府,所以焦裕祿也曾將民族解放的希望寄托于國民黨。那時他只聽說,在家鄉以南的山區有共產黨的游擊隊,但是國民黨的正規軍隊與日本人對抗都這么艱難,游擊隊是否值得依靠?對于共產黨,他也像其他普通群眾一樣,經歷了一段認識過程。應該說,焦裕祿一直在尋找??救國救民的道路,只是始終走不通,直到共產黨來了,他才看到出路和希望,就像在黑暗中看見了光明。
記者:2021年,焦裕祿精神第一批入選中宣部梳理的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您作為焦裕祿的家鄉族人,對于焦裕祿精神的宣傳弘揚,目前有哪些事業已在推進?
焦玉星:記得1990年版的電影《焦裕祿》,是第一次以鮮活的影視形象講述了焦裕祿的事跡,讓億萬中國觀眾直觀感受到“縣委書記的榜樣”的光輝。在2021年中國共產黨建黨百年之際,由焦裕祿的女兒焦守云擔任總監制的電影《我的父親焦裕祿》,借由焦裕祿子女的視角,生動還原了“父親”焦裕祿的形象,呈現了一位重情重義、懂責任敢擔當的“山東漢子”的家國情懷,感人至深。目前,又有一部反映焦裕祿家風的電視劇正在推進,我們也期待著新的感動。
追根溯源,我們感謝新華社記者穆青、馮健、周原采寫長篇通訊《縣委書記的榜樣——焦裕祿》,以及《人民日報》于1966年2月發表這篇通訊,也感謝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音員齊越的播發帶來最初的感動。
1966年6月,越南民主共和國主席胡志明閱讀《人民日報》刊發的這篇通訊后,使用筆名“黎農”,以“中國經驗”為題,在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機關報《人民報》上,用一整版文章表達了對焦裕祿的贊頌。把焦裕祿的事跡視作“中國經驗”,這也是焦裕祿作為中國共產黨人對世界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