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牛校去普校，15歲少年的熱辣滾燙

開學第一周，好友小C 給我發來一段視頻，她的兒子北北正在主持班級的開學典禮，15 歲的少年身姿挺拔，在鏡頭前面侃侃而談。欣喜之余，我也嚇了一跳，這還是那個圓圓滾滾的胖墩兒北北嗎？

小C 說：“發視頻主要就是讓你看看北北的減肥成果，3個多月瘦了30斤。”

我想起了兩年前的北北，在全市最牛中學讀最牛的班，卻身心俱疲，成績下滑，在學校沒朋友。孩子化苦悶為食欲，成績和體重此消彼長，班級排名很快墊底。“生命不息，雞娃不止”的小C 開始對多年的教育實踐進行反思。她給孩子辦了休學，后來又在家附近的一所普校獲得了一個借讀學位。孩子重讀初一，重新開始。

一

后來，我回了一趟老家，看到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北北：個子長高了，身體壯實了，從小胖墩變成了身高170 厘米的大小伙子。最重要的是北北的眼睛里有了光。小C 說北北對新班級適應良好，在一個非高壓的環境里，孩子的身心放松了，學習上忽然開竅，成績越來越好。

相比牛校對升學率的追逐，普校多少有些佛系，對學生的評價體系更加多元。北北是個愛讀書、愛寫文章的孩子，在學校的讀書會上，他代表班級做了讀書分享，贏得了滿堂彩。考慮到他的語言表達能力和主持經驗，他成了班級活動的固定主持人。在新學校，北北找到了安全感和價值感。哪個孩子不想變得更好，變得優秀呢？一旦有土壤，他們就會努力向上生長。小C 說減肥就是北北為“變得更好”做的一次嘗試和努力。

其實，兩三年前，北北就體重超標了，小C 一直鼓勵孩子減肥，但北北那時候總是堅持不下來。有好幾次，夜深人靜，全家休息，按照減肥餐吃了一天的北北難耐腹中饑餓，偷偷爬起來去冰箱摸東西吃。為防偷吃，小C 堅壁清野。某天晚上，北北再次爬起來偷吃，恰巧小C 熬夜工作，只見北北在冰箱翻不到東西，竟把一袋芝麻醬打開舔光了。看孩子吃得香，小C 不忍打斷，減肥也無疾而終。

其實在第一次減肥時，北北已經因為肥胖遭遇了人際關系上的困擾。這是北北轉學后才和媽媽說起的事。在一個高競爭環境中，孩子們往往因為自顧不暇對他人更加冷漠，壓力則助長了霸凌。可當時的北北并未下定決心減肥。對孩子來說，為了避免一個壞事而去努力，反而容易滑落沉淪，為了爭取一個好的結果去努力，才有真正的動力。

在重讀初一一年后，北北交到了不少好朋友，減肥的負面動因不復存在，但他自己開始對胖這件事耿耿于懷。成為班里的固定主持人后，他對身材越來越不滿意。他希望鏡頭中的自己能更瘦一點、更好看一些。于是，北北主動開始減肥，并以驚人的意志力遏制自己青春期旺盛的食欲。

首先抵制的是碳水，胃口大的孩子很容易餓，一開始北北會對著白米飯虎視眈眈，甚至伸出罪惡的小手，但想到減肥大業還是把手縮了回去。減著減著飯量就變小了，大肚漢也學會了細嚼慢咽。最難抵制的是燒雞和烤鴨的誘惑，北北對重口味禽類菜肴情有獨鐘，常被我們稱為“黃鼠狼”。然而，大家都沒想到，這只“黃鼠狼”有一天竟真的能忍住不吃雞。

瘦身第一個月，成效顯著，北北一口氣減了10 多斤。可接下來減重的速度開始明顯放緩，小C 和北北都意識到，光節食還不夠，鍛煉要跟上。為了中考體測，北北以前就報了體育訓練班，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效果一般。這次北北為了減肥主動鍛煉。

每天傍晚，體育場多了一個奔跑的少年。跑步當然累，但北北總能氣喘吁吁地堅持下來。我問他：“有想放棄的時候嗎？”他笑著說：“其實還好，跑習慣了也沒那么難。”從精疲力竭到游刃有余，北北的速度越來越快，姿態越來越輕盈。減肥第二個月，北北穿所有的外套都覺得大了。“中二”少年開始對著鏡子“搔首弄姿”，大概是第一次被鏡子里的自己帥到了。

二

本以為到了盡情享受減肥成果的時候，令人郁悶的“平臺期”不期而至。半個月時間，體重一點沒降，反而反彈了一兩斤，北北有點沮喪。小C 勸孩子：“現在你的BMI 數值已經正常了，維持就好。”不過，北北還不想就此打住。小C 耐心詢問，北北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原因。

在學校當主持人是有搭檔的，北北的搭檔是他的“女神”小雨。小雨長得如江南水鄉般靈秀，主持風格大方自然，頭腦聰慧，性格沉靜。幾次合作，北北對小雨心生愛慕：“我比她高不了多少但卻胖好多，我覺得必須變瘦才有資格站在她身邊。”

小C 倒是毫不意外，幾次參加學校活動，她早就看出兒子對小雨不一般：“小雨我也特別喜歡。如果你以后能找到這么優秀的女朋友，媽媽做夢都要笑醒。”

北北疑惑：“可是……媽媽，我這算不算早戀？”

“戀愛沒什么早晚，在什么時間段，喜歡一個人都不是壞事。不過，你自己做好談戀愛的準備了嗎？”

北北搖搖頭：“我們還是中學生，要學習，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你現在能做什么呢？”

北北思考了片刻：“我覺得我可以變得更好，變成配得上她的人。我之前太頹了，那樣的我配不上小雨，但是我現在奮起了，我的成績會越來越好。我長相也配不上小雨，但是我努力減肥，變得更帥了，我們一起主持也越來越般配了。”

小C 欣慰道：“就像你說的，先成為配得上小雨的朋友。等未來，你長大了，那時候如果你倆有緣，你可以踏踏實實、認認真真地追求小雨。”

北北如釋重負：“我明白了，努力學習和減肥不光是為了小雨，是為自己，為了成為更好的自己。”

度過了平臺期后，北北的減肥大業穩步推進。老師和同學們注意到了他的變化，對于北北“為愛減肥”的行動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小雨搬書本，北北一個箭步沖上去幫忙，惹得孩子們哈哈大笑。不過那笑是善意的，絕非嘲笑。至于小雨，則認真地對北北說：“你有決心、有毅力減肥，我是真挺佩服你的！”少年明目張膽的“暗戀”，也許并不需要什么真正的結果，只是想和伙伴們一起成長，一起感受青春的能量，創造青春的記憶。

寒假，小C 和減肥成功的北北去看了《熱辣滾燙》。北北十分佩服賈玲，進而對自己保持身材、繼續帥下去充滿了信心：“一百多斤都能減，我身上這點肉不在話下。”

人生路上，風雨兼程，太多不可知、不可控。

少年不知未來將會如何，但至少此刻他已有能力掌控自己的肉身。這樣很好，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林冬冬摘自“三聯少年刊”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八方留白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