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舊物”的年輕人

閑置物品不再是簡單的“別人用過的舊東西”，而是被賦予了新的價值，成為許多人眼中的“高性價比好物”。

提到“賣廢品”這三個字時，人們腦海里會立刻浮現出整理家中的報紙、舊書、各種瓶瓶罐罐，然后賣給廢品收購員的場景。雖然那時賣廢品每次只能換回十幾元錢，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而且在回家的路上，還能享受到一根冰棍帶來的清涼。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在街頭巷尾回蕩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少，甚至在某些地方，幾乎聽不到了。這并不是因為廢品的數量減少了，而是因為廢品的回收方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你只需在手機上輕輕一點，就有專門的上門回收服務人員在約定時間回收舊物。那些地攤上琳瑯滿目的舊貨，現在也可以在各種在線舊貨交易平臺上找到它們的身影，從家用電器、家具到書籍、玩具，幾乎涵蓋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人們對待閑置物品的態度也在悄然間發生了變化。過去，很多人可能會覺得二手就是破舊、過時，甚至有些嫌棄。但在節約資源、環保意識日益增強的今天，閑置物品不再是簡單的“別人用過的舊東西”，而是被賦予了新的價值，成為許多人眼中的“高性價比好物”。清華大學能源環境經濟研究所等機構發布的《2021中國閑置二手交易碳減排報告》顯示，2020年國內二手消費市場已經超過萬億元規模，預計到2025年我國閑置物品交易有望突破3萬億元。

熱衷淘舊貨的年輕人

在日漸龐大的閑置消費者隊伍中，年輕人是主力軍。根據二手交易平臺閑魚最新發布的數據，閑魚日均交易額已突破10億元：過去一年，超過1億人在閑魚掛出閑置寶貝，每天有400萬件閑置物品在閑魚上發布。從用戶畫像上來看，95后是閑魚用戶中的活躍分子，占比達43%，僅2023年就有3000萬95后新用戶涌入閑魚。其他用戶群體中，00后占比22%。這些能賺、會省、會玩的年輕人，為閑魚注入了新的生機和活力，帶來了多元的交易形態和豐富的供給，而閑魚上也呈現出年輕人的各種新型生活方式。00后李梓楠就是閑魚的重度用戶，她不僅在閑魚上交換盲盒、明星周邊卡片，還與貓友拼單貓糧、貓砂等寵物用品。

年輕人為何熱衷閑置交易？開源節流之外，他們從中還收獲了什么？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講師董晨宇針對18歲至27歲的閑魚用戶開展了一項調研，在受訪的年輕人中，“省錢”“回血”是閑置品交易中首先被考慮到的。“有受訪者把閑魚比作存錢罐，只賣不買；也有的把它比作家門口的面館，便宜管飽。”董晨宇觀察到，“與我們這一代相比，現在的年輕人更加務實，不過分追求符號的價值，不輕易為品牌溢價買單。”

人們之所以通過閑置交易開源節流，一個重要原因在于“舊物不舊”：在商品加速更新迭代的如今，壽命長、使用頻次低的物品被“閑置”下來的可能性大，而出讓閑置物品是實現物盡其用的合理解法。對于在校學習的年輕人來說，書籍課本、考試資料等用過后往往就成為閑置，只有找到下一個“收養者”才可以繼續發揮它的價值。而尋找的過程，與十余年前受地理條件制約的交易場景不同，線上平臺發揮了它的獨特優勢。

作為在信息技術高速發展時期成長起來的一代，年輕人能夠熟練地利用互聯網拓寬信息渠道，根據自身需求和物品特點選擇相應的平臺發布和獲取信息，高效完成二手交易。閑魚宣布其用戶數突破5億，并收取軟件服務費；愛回收2023年總營收達129.7億元，同比增長31.4%，凈利潤為2.3億元，較2022年的5080萬元大幅增長；紅布林新增股東58同城，且加碼直播交易……回顧這幾年二手電商的發展，正是年輕一代用戶旺盛的閑置交易所促成的。

選擇二手商品也是追求個性化消費的體現。以古著為例，隨著復古風潮在近年興起，一些具有年代感和稀缺性的二手服飾持續走紅，古著愛好者在線上線下廣泛“淘貨”。對他們而言，購買古著不只代表著“買舊物”，而是通過欣賞古著的獨特紋理、材質和剪裁，感受當時年代的流行烙印。

興趣、技能、創意皆可“變現”

年輕人在消費理性驅使下進行閑置品交易，但細看他們交易的物品，卻又充斥著感性和個性：小眾飾品、黑膠唱片、盲盒手辦、歌劇門票……把自己愛好的東西掛在閑置品交易平臺上，前來問價的大多是有著相似審美和興趣的“同好”。于是，買賣閑置品也成為一次次個性的展演，以物為載體，向往來的陌生人呈現自我，通過詢問和交易結識志同道合的伙伴。

除了買賣商品，不少年輕用戶更是在二手交易平臺上找到了賺錢新路徑：技能、創意可以在平臺上“變現”。當想方設法賺錢的年輕人開始盤活自身資源和技能，“新閑職”也成為“閑置”商品的一種。“交易”不只限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可以是愛好周邊、資源技能的互換。閑魚發布的數據顯示，平臺上年輕人有自己的“致富密碼”，諸如羊毛氈定制、夜市拼攤、代做家長手工、貓咪絕育壞人表演、上門妝發、監督服務、旅行規劃等。以羊毛氈定制為例，成交量同比增長481%，不少用于定制仿真寵物；而寵物訓練服務成交量年同比增長337%，為不少“毛孩子”的新手主人解決“家教煩惱”。2023年，95后在平臺上人均賺了2723.5元。

即使是小眾的圈子，比起舊貨市場上無人問津的角落，線上平臺也要熱鬧得多。當“相似的靈魂”聚集起來，平臺就變成了聯系緊密、包羅萬象的社區。在閑置品交易平臺的社區里，年輕人找到了歸屬感。他們大大方方地直視自己的需求，賺錢省錢，彰顯個性，更表達出對人與人之間真實聯系的渴望。

低碳循環“綠意”滿滿

有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手機市場出貨量達2.89億部，廢舊手機產生量和閑置量也逐年增長，預計“十四五”期間閑置總量累計將達60億部。若處理不當，廢舊手機使用的元器件貴金屬將被浪費，還會成為巨大的污染源。在這樣的背景下，一些二手交易平臺借助互聯網、大數據等技術，大規模開展廢舊手機回收業務，已形成較具規模的產業鏈，能夠保障各類老舊產品的妥善處置、循環利用。

不只是以手機為代表的3C產品（計算機類、通信類和消費類電子產品），其他各類閑置物品通過二手交易也都可被持續挖掘剩余價值。據中國循環經濟協會測算，預計到2025年，發展循環經濟對中國碳減排的綜合貢獻率將超過30%。以閑魚為例，2023年，用戶通過平臺參與閑置品交易，全年累計減碳超300萬噸，約等于1.6萬頭成年鯨魚的重量，也相當于224.8萬戶家庭一年用電產生的碳排放量。

不過，二手商品交易存在著諸如貨不對板、以次充好、售賣假貨、平臺監管缺失等隱患。網絡消費糾紛調解平臺“電訴寶”發布的數據顯示，商品質量、售后服務、網絡欺詐、霸王條款、退換貨難、凍結商家資金等是二手電商遭投訴的主要問題。促進二手商品市場可持續發展，當務之急是要提高規范化和標準化水平，讓用戶能夠“省心賣、放心買”。未來，隨著二手商品交易需求的增長以及市場政策引導，搭建真實可靠、信息透明、保障完善的服務體系將成為交易平臺穩健發展的著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