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蜂擁(組詩)

郭毅

青引

它矗立在樓房村，仿佛堅硬的鋤柄

嵌著用不完的勁。我內心的悲傷

從漸失的村落，漫延至山頂

也是濕漉漉的風景，沾著露水和光芒

將整個身軀陷入皸裂的山脈

那些過往的人，將一面面鏡子鑲進去

也很難照見它真實生長的過程

它給我描述星盞茂密的春天

卻無法讓我跟著它一枝枝金黃下去

我望著它，獨自在星空下點燃內心

也照不亮直立行走而去的故鄉

但是，今天提前到來，我意外把春天

送到它懷里，那些伸展筋骨的枝葉

原來活在心里，確實是硬朗的

那返回靜地的顏色，總在春天腰肢上

總讓我提前看到自己

在一地熟悉的信息里，最先雀躍

把種子埋進濕漉漉的風景里

細雨蜂擁

細雨的夢想摘取了樓房村的通俗

母親一夜未睡，我也在她的細數中

濕潤了

一簇簇經久不息的山峰，綿延起伏

的步態

把時間量了又量，終于把我量成滿

身地氣

在雨中幻化成了卑微。如同植物的

腰身

什么時間蔥郁，什么地方都有我的

愛情

我的職業已經退役，家的住址變了

又變

我們在什么地方出生就在什么地方

相見

所謂的悲苦、歡欣，只不過經過了雨

水淘洗

一旦用過了，憂傷就割斷了連著骨

頭的筋

我的勢力被放大，一根根刻在額頭

的歲月

由上至下，忘記了由內向外的擴張

母親早已病入骨髓，她全然不顧榮辱

只將我們一滴滴拋棄，讓我流經這里

又在那里蜂擁著曠野，讓植物密不

透風

摟著我，變成母親不可輕易留在世

上的神秘

轉山記

那個相向而行的人，與鎖骨極其相似

他步履矯健，聲音空曠，把座座山峰

盡收

在語言的湖底，如果去路僅是來路

我才不會成為他的旁門左道。這中

間的經歷

一定有峽谷、湖泊縮成一顆顆星子

在盤桓里把歲月照得如此綿長

情節里出眾的生靈，在夢想中又亮

了一夜

那些趁他不備的跳躍，起伏的鳴叫

迎舉的向善的花草、樹木，向著我

才看到地理，竟然這么富含深意

我的祖先與它們的祖先，肯定是友

好鄰居

我明媚的眼神才反復打量著他

從深谷學識飽滿，盤旋起那么多霧水

光芒一層層驅散了他們。我終于放

下心來

重新在跋涉中穿過溝卯，與他分享

外部的經歷

讓內部的熱風在校正中一層層舒爽

起來

雨夾雪

滴答雨聲中，你終將拋棄凝結的雪花

把自己結成天空中一個即來即走的

符號

山脈在回答中終于回到現實

你跟它們并沒有兩樣，一路收集的

星盞

只不過為這一天的到來磨出了純白

一場意外在意料中預定了生死

有關你的傾述，從互聯網上

只讓我看見這臘月的篝火

盡管你的眼睛不那么光彩照人

你從星空帶來的那份冰涼

我隱約感覺到歲月堅硬的甜味

此時，我什么也不想，只與你對視

那即來即走的符號，凌空一飛，隔著

現實的空氣

像你的世界，也不可擊穿我薄薄的心

讓我和你夾帶著這一世多余的水分

屋邊池塘

這口俗氣的池塘，卑微而堅韌

把樓房村鎖在心里，并不希望有蓮花

為魚遮涼。她內心的力量

賦力于身體，讓透徹泛濫成荒蕪

如果再掩蓋，她到村莊就不是荷

而是田園的折耳根、迷迭香

她多少讓我失望，沒能把古老愛人

娶回家

那移動的星子、紫色的云塊、五彩的

鳥群

縫在水布衫上，又在微信里傳來了

老屋

去往冬天的路還很遠，她享受過的

必將在鮮花爛漫間因眼神而發慌

那蕩漾的，一定是我的混亂吹拂

跌倒時髦的風雨，在雷電中隱匿了

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