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柏坡時期人民政協的初心使命與責任擔當的形成

張志永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西柏坡時期，中國共產黨在領導全國人民建立新中國過程中，籌備和召開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創立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就是實現黨的初心和使命的具體表現形式之一。

一、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決定了人民政協的初心和使命

近代以降，中華民族面臨著兩大歷史任務，即爭得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實現國家富強和人民富裕。以洪秀全、康有為、嚴復和孫中山為代表的諸多先驅均未能完成這兩大歷史任務，故這個重任歷史性地落在新生的共產黨人肩上，中國共產黨的初心和使命理所當然地成為中國革命的奮斗目標。

首先，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決定了黨的領導權。馬克思指出：“在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社會之間，有一個從前者變為后者的革命轉變時期。同這個時期相適應的也有一個政治上的過渡時期，這個時期的國家只能是無產階級的革命專政。”囿于舊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性質，這就決定了中國革命不會完全等同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無產階級革命的道路。因此，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結合起來，實現了 “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形成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理論，指出，中國革命必須分成兩步走，第一步進行民主主義革命，第二步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其中，民主主義革命以1919年五四運動為界，不再是資產階級領導的民主主義革命，而是無產階級領導的新民主主義的革命。

1948年4月1日，毛澤東再次指出，“新民主主義的革命，不是任何別的革命，它只能是和必須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革命”，而“這個革命不能由任何別的階級和任何別的政黨充當領導，只能和必須由無產階級和中國共產黨充當領導者”。中國共產黨一方面建立包含全中國百分之九十以上人口的統一戰線，另一方面始終堅持黨的領導權。后來，劉少奇自信地說：“中國共產黨在全國人民中取得50%以上的擁護是沒有問題的，其他任何政黨都沒有我們這個地位。”這就意味著中國共產黨的初心和使命已經成為全國人民的奮斗目標。

其次，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一種責任擔當。中共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不是舊式農民戰爭，更不是歷史上朝代更替，它要建立一個嶄新的人民共和國。在黨的七大上，毛澤東指出，抗戰勝利后，“需要在廣泛的民主基礎之上，召開國民代表大會，成立包括更廣大范圍的各黨各派和無黨無派代表人物在內的同樣是聯合性質的民主的正式的政府，領導解放后的全國人民，將中國建設成為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和富強的新國家。”這里既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大公無私的階級本質，也體現了建立一個 “獨立、自由、民主、統一和富強的新國家”的責任擔當。

列寧指出，“革命斗爭的經驗，將提供出許多的工人階級的政治組織形式。各人民民主國家的經驗證明，實現由資本主義過渡到社會主義可以采用人民民主的形式。因此，實踐證明，無產階級專政有兩種形式：蘇維埃的形式和人民民主的形式。”中國共產黨總結了歷史經驗教訓，采取人民民主專政的形式建立新國家。1948年9月，毛澤東首次提出 “人民民主專政”概念，“我們政權的階級性是這樣：無產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但不是僅僅工農，還有資產階級民主分子參加的人民民主專政。……我們有廣大的統一戰線，我們政權的任務是打倒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要打倒它們，就要打倒它們的國家，建立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人民政協是人民民主的重要實現形式，它能夠更好地集思廣益，實現黨的初心和使命。謝覺哉說，“民主事業是群眾事業，不是個人的英雄事業。……不要怕太民主了妨礙集中，民主越深入，越廣泛，集中的力量才越大。”

1949年2月，蘇聯特使米高揚來到西柏坡，毛澤東同他談到即將成立的新政權時說：“現在中國除共產黨外，還有好幾個各式各樣的民主黨派，有的已同我們合作多年了……我們準備繼續團結他們，照顧他們，給他們在政府部門的各個崗位上留下一定的位置。”中共中央還要求各解放區對于民主黨派地方組織，“應一律承認他們的合法地位，加以保護”；他們 “可以黨派名義進行活動，并發展黨員和會員”；“中共地方黨領導機關對各民主黨派應本著團結進步力量，爭取中間分子，淘汰反動分子的方針，并以坦白誠懇的態度向他們解釋中共的政策和主張，與之協商一切重大問題，以爭取他們與中共一道前進。”這樣，既發展和鞏固了人民民主統一戰線，也進一步實現了中國人民的大團結，為實現中國共產黨的初心和使命奠定了基礎。

二、籌備和召開人民政協會議的過程中貫徹了黨的初心和使命

1948年5月1日，中國共產黨發布了 “五一口號”，宣布了建立新中國的步驟，也提出了建立人民民主統一戰線的組織——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 “五一口號”得到了各民主黨派、無黨派民主人士等熱烈響應，“感到非常快慰”，“愿意表示對于這一個提議的熱烈贊同。同時，我們亦甚盼國內同胞及海外華僑迅速地團結起來，相應這一偉大的號召，促成新政協早日召開。”8月后，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紛紛前往解放區，同中共一起籌備新政協，準備建立新中國。

首先，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心悅誠服地接受了中共的領導。在籌備召開新政協會議的過程中，許多進步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民主人士自發地接受和認同中共的領導。鄧初民等人認為，“革命究竟由誰來領導，這不能單憑主觀的愿望，而是一種客觀的歷史的規定”， “革命的領導權既是一種權利，也是一種無比的重擔”。“事實上今天的武裝斗爭、農村工作、政策路線，可以說已無一不在中國的無產階級及其政黨的領導之下進行”，故新政協 “在可能的條件之下，應該就由中共來召集”。不過，也有一些民主人士深受西方政治思想的影響，在建立什么樣的新中國等問題上存在著很大誤區。 “關于實行新民主主義還是實行舊民主主義的問題，各方面人士都十分關心，思想比較活躍，也很復雜”；有人主張政治和經濟分而治之，政治上由中共領導，經濟建設可由他們負責；“對于土改政策，有人認為過火過激；對于外交政策，有人害怕封鎖，幻想帝國主義支援，認為反蔣不必反美，希望在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個陣營之間采取中立的態度，不要一邊倒”等等。例如，“在民盟內部，意見也并不完全一致，甚至還有極為尖銳的矛盾。……有些人不免有些模糊認識”，熱心于第三條道路，甚至有人 “寫了一份將民盟作為資產階級政黨的所謂綱領，要求同共產黨討價還價，如得不到同意，即不參加政協，不參加聯合政府，要作為在野黨同新政府進行斗爭”。

因此，中共對他們進行耐心說服、教育工作，主要是舉行報告會、座談會，為民主人士提供馬列著作、毛澤東選集和黨的文件等材料，組織他們參觀解放區，與人民群眾接觸交談等，幫助他們了解黨的政策，提高認識，辨明是非。楚圖南回憶道，“周恩來經常親自來給我們講話。周恩來對民主黨派朋友待人以誠，服人以理，謙遜厚重，給我和很多朋友的印象極為深刻，永志不忘。”后來，中共更加明確地提出，“各民主黨派則必須聯合起來，……搞好各個團體及黨派內部的組織，并進而為中國人民好好地工作，在這些團體、黨派中間應該沒有 ‘在朝黨和 ‘在野黨的分別。”這實際上已經隱含了執政黨與參政黨的提法。“以上各項工作進行以來，民主人士均感收獲甚大。”

在黨的誠懇、耐心的思想教育下，各民主黨派人士思想進步很快。1949年1月7日，符定一、周建人、韓兆鶚、翦伯贊、劉清揚、楚圖南等19人聯名致電在哈爾濱的民主人士李濟深、沈鈞儒、章伯鈞等人，表示 “人民民主專政，決不能容納反動分子，……亦無中間路線可言”；“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各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一致行動，通力合作，完成人民革命之大業。”22日，到達解放區的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的代表人物及無黨派民主人士李濟深、沈鈞儒、馬敘倫、郭沫若、譚平山等55人發表聲明，“一致認定，……愿在中共領導下，獻其綿薄，貫徹始終，以冀中國人民民主革命之迅速成功，獨立、自由，和平、幸福的新中國之早日實現。”后來，胡喬木也認為，“大體說來，從1948年中共發布 ‘五一口號到1949年春，由于各種因素的推動，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民主人士中的絕大多數人，在徹底推翻國民黨反動統治和建立新民主主義中國這兩個基本問題上，與共產黨取得了共識。這為共同綱領的正式制定，創造了必要的前提。”

其次，人民政協三大文件體現了黨的初心使命。召開政治協商會議是建立新中國的一個不可缺少的步驟，尤其是在政治協商會議代行人民代表大會職權后，其在建立新中國的過程中更是發揮了一錘定音的關鍵作用。經過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民主人士充分協商，最終制定了 《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組織法》《共同綱領》和《中央人民政府組織法》三大文件。

其中，《共同綱領》清楚地規定新中國的性質和任務，“中華人民共和國為新民主主義即人民民主主義的國家，實行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團結各民主階級和國內各民族的人民民主專政，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為中國的獨立、民主、和平、統一和富強而奮斗。”《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組織法》也有著類似的規定。周恩來解釋道，“大家的目的很明確，正如共同綱領草案和人民政協組織法所規定的那樣，是實行新民主主義，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建設一個獨立、民主、和平、統一和富強的新中國。為著這個任務，我們團結國內各民族階級、各民族和國外華僑，結成這樣一個偉大的人民民主統一戰線。這不僅是中共為之奮斗了28年的主張，也是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各區域、軍隊、國內少數民族、國外華僑以及一切愛國民主人士所擁護和贊助的。”《中央人民政府組織法》則具體規定了政府的組織原則，“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基于民主集中原則的人民代表大會制的政府。”

經過熱烈的討論，中共中央的代表與各民主黨派和各民主階層的人士以及海外歸來的華僑代表取得了共識，順利通過了這三大文件。沈鈞儒興奮地說：“這三個草案，實際上是一個草案，可以說是適合于目前的中國人民大憲章草案，也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革命建國總方案。”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也勝利地完成了歷史賦予其重大的歷史任務，“全世界的人都將看到中國人民以空前英勇的姿態站起來，成為有高度文明的新社會新國家的光榮的主人。”

三、參加人民政協各單位成員實際上踐行了黨的初心和使命

西柏坡時期，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民主人士在與中國共產黨協商建國的同時，他們中的許多人也積極參加到中國革命斗爭中，為打倒蔣介石、建立新中國作出了重要貢獻，體現了自己的責任與擔當。

首先，積極進行政治協商。1948年秋，許多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民主人士陸續來到了解放區，他們同中國共產黨一道籌備召開新政協會議，熱烈地協商 “關于召集此項會議的時機、地點、何人召集、參加會議者的范圍以及會議應討論的問題等項”。例如，為了保證政協會議成功地召開，中共中央統戰部多次就民主人士參加新政協的單位和個人的名單交換意見。“當時大家一致認為，像民社黨革新派及鄉村建設派這樣的組織，不宜列為新政協的參加單位，但其中的個別愛國人士，則可以在他們明確表示和反動陣營決裂后，特別邀請他們參加新政協會議。”10月初，中共 “提出 《關于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諸問題》的文件草案，報送中共中央。這個草案的內容包括：（1）新政協召集問題；（2）新政協人選問題；（3）召開新政協會議的時間、地點問題；（4）新政協準備討論的事項等。10月8日，中共中央將 《關于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諸問題》草案電發東北局高崗、李富春，并請他們就其中諸問題，約集已在哈爾濱的沈鈞儒、譚平山、章伯鈞、蔡廷鍇、王紹鏊、高崇民、朱學范等7人商榷。”

囿于當時處于戰爭環境，召開人民代表大會的條件尚未完全成熟，故中共誠懇地接受民主黨派的提議，決定由政治協商會議代行人民代表大會的職權。1948年11月3日，周恩來致電高崗、李富春，說：“臨時中央人民政府極有可能可以不用通過臨時人民會議選舉，可以從新政協會議中產生，所以為了擴大統一戰線，應當多邀請一些能夠合作的開明人士參加，甚至一些中間偏右的人士與一些和現在統治階級有關聯的人士而目前很有可能干擾他擁戴聯合政府的人士參加。”1949年1月8日，中共中央正式決定，“1949年必須召集沒有反動分子參加的以完成中國人民革命任務為目標的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的政治協商會議，宣告中華人民民主共和國的成立，組成共和國的中央政府，并通過共同綱領。”同時，民主人士也主動討論一些國內外重要問題，還向中共介紹國統區的情況，提供自己的建議。如1948年底，毛澤東會見了楚圖南，“在幾個小時的談話中，毛主席詢及云南的情況，包括對龍云、盧漢等上層人物爭取的可能性，同時涉及學生運動、知識分子的情況等許多問題。……當時臨近北平和平解放，面臨對北平的接管，毛主席特別談到對胡適的看法，說胡適總還是一個人物，只要他不走，還留在北平，這個人還是要安排的，為此還要對一些朋友做些工作。”

其次，民主人士多次公開發表聲明，支持中共的正確主張。1949年1月，國民黨虛偽地提出和談，企圖爭取喘息時間，1 月 14 日，毛澤東發表了《關于時局的聲明》，提出了八項和談條件，平山縣李家莊的民主人士立即討論了這個聲明，“大家一致同意與在哈爾濱的民主人士聯系，共同起草一個支持毛主席八項條件的聲明。”16日，他們聯名致電在哈爾濱的民主人士，認為：“毛主席所提的八條實為完成中國革命之最低限度的先決條件”；“中國人民正注視著所謂國際干涉陰謀之醞釀，并堅決反對美、英、法等帝國主義國家借調停為名而干涉中國內政”；提議 “由諸公發起，聯銜向國內外發表聲明”。在哈爾濱的民主人士當日回電，說：“一致決議發表告國人文件，嚴正表示吾人對革命進行到底之態度，該項文件已在起草中，不日完成，當即電致就教，呈請簽署。”

另外，積極支持和配合人民解放軍，直接參加解放戰爭。主要表現為他們利用各自的社會關系，收集軍事情報；配合中共對國民黨軍政人員的策反工作，甚至組織武裝，配合解放軍作戰。如1948年9月濟南戰役時，農工黨章伯鈞、民革李濟深、陳銘樞與中共地下黨組織成員相配合，成功策動了國民黨九十六軍軍長吳化文率部3個旅兩萬余人起義，把濟南西線陣地連同該部控制的飛機場完整地交給了解放軍，使解放軍迅速取得了濟南戰役的勝利。各民主黨派在城市解放前夕，廣泛宣傳中共政策，穩定人心，并組織護廠護校，盡量減少破壞，為中共順利接管城市作出了重要貢獻；如在城市解放后，“軍事管制委員會及臨時市政府出面首先邀請若干人為各界代表，組成各界代表會，成為軍管會和臨時市人民政府在軍管初期傳達政策，聯系群眾的協議機關。”毛澤東認為，這種方式 “可為一切各界代表會議或人民代表會議所取法。”各民主黨派在政治上實現歷史性轉變的同時，全力支援人民解放戰爭，為加速國民黨統治的覆沒作出了貢獻。

總之，西柏坡時期是中國共產黨即將取得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由局部執政轉為全國執政的重要轉折時期。中國共產黨團結全國人民，堅持革命領導權，籌備和召開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逐步地建立了政治協商制度；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很快接受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并在打倒蔣介石、建立新中國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故中國共產黨的初心和使命也理所當然地成為人民政協的初心使命。2007年，國務院發表了 《中國的政黨制度》白皮書，明確指出，“中國實行的政黨制度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它既不同于西方國家的兩黨或多黨競爭制，也有別于有的國家實行的一黨制。”這既是對歷史經驗的總結，也隱含了人民政協的初心和使命就是 “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

（作者為河北師范大學中國共產黨革命精神與文化資源研究中心教授，河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專業博士生導師，河北省晉察冀邊區研究會副會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