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海克希兄的書事瑣憶

彭國梁

整理老雜志，發現民國期刊《新偵探》中夾著克希兄的一封短信：

國梁兄：

上星期收到你掛號所贈《跟魯迅評圖品畫》上下冊，頗精美。

你所需的黃裳小冊子已辦好，另有兩本創刊號亦奉你收藏。

《新偵探》為民國休閑小說名家程小青所編，藝文書局1946年1月創刊，1947年6月停刊，屬月刊，共17期。該刊匯集眾多鴛鴦蝴蝶派大家，是個有些影響的雜志。

《藝文雜志》是范之龍所編，大學出版社1945年12月創刊，乃僅出一期的半月刊。此刊有郭沫若、許廣平、以群、于伶等名家撰文。

預祝新年吉祥！

陳克希 敬上

2007．1．15

《新偵探》現在手邊，《藝文雜志》卻找不到了。我仿佛記得是哪位書友借去了，《書蟲日記》上是有記載的，一時也懶得去翻了。

但我手邊還有一冊2004年春節克希兄送我的老雜志《紅皮書》創刊號，此雜志系1949年1月由上海合眾出版社出版發行。編輯人：鄭焰。編輯顧問：程小青、孫了紅。雜志開篇便是孫了紅的“俠盜魯平奇案”《復興公園之鷹》和程小青的小說《間諜之戀》。

此時的克希兄，供職于上海圖書公司的古籍部，從事古舊期刊的收集整理與研究。我記得，2004年9月，我寫過關于成都龔明德先生的文章《這個人改變了我的生活》，其中有這么一段：“再說那次在上海吧，我和他一道在城隍廟淘書，他走運，一下子買了十多本民國版子，那份得意和高興，就別提了。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他把那些民國版子一一攤在床上，然后跪著，一本一本捧到鼻子底下，聞。一邊聞，一邊還嘖嘖有聲。我被他的嘖嘖聲弄醒了，睜眼一看他那樣子，我就想笑。他一頁一頁地翻著，他甚至想用舌頭去舔，去吮吸。”那次在上海的城隍廟淘書，就是克希兄陪同前往的。也就是那一次，克希兄還陪我們去了一個民國文學版本收藏大家瞿永發的家。好像是在虹鎮老街，窄窄的巷子窄窄的樓。依稀記得有三層，我們在書的夾縫中攀緣而上，一不小心就與民國那些文學大佬撞個滿懷。震撼與感嘆之余，不得不感謝熱情周到的克希兄，讓我眼界大開。

也就是那次，在克希兄供職的上海圖書公司，我和龔明德先生都是買了不少書的。只是那時我還未記日記，具體買了哪些書，就記不清了。但我印象頗深的是，很多珍貴的民國版本和老雜志被陳列在玻璃柜和玻璃桌中，克希兄如數家珍般地向我們做著介紹，特別是那些老雜志的創刊號。

這些老雜志的創刊號，后來做成了一本彭衛國為主編、虎闈為執行主編的書《老雜志創刊號賞真》上下冊，盒套精裝，河北教育出版社2010年4月出版，定價198元。此書共收錄1180多種老雜志創刊號的書影，共分為文學、綜合、休閑、影劇、政治、學校、畫報、教育、美術、國學、宗教、經濟等12大類，年代范圍起自晚清，至1949年9月。據悉，這1000多種老雜志創刊號是從5000多種老雜志中精選而出，至于被其他著作反復介紹過的熱門雜志，原則上不被選入。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榮幸入選者，均出自上海圖書公司的寶庫。虎闈即克希兄的筆名。

此書剛一出版，我便趕緊收入囊中。這種民國圖文類的書，近樓最是寵愛，何況還是我寵中之寵的老雜志創刊號呢？奇怪的是，為寫這篇文章，我在近樓遍找此書不著。誰借走了嗎？我記得楊里昂老師曾對此書頗有興趣。于是，我便找楊老師詢問。楊老師說，他那里確有此書，但并非找我所借，而是他在近樓見到此書后，直接到八一路的星星書店購得。此書人間蒸發，成為懸案。我心有不甘，只好上孔夫子網，再買一套。也許，原有的那一套哪天又會奇跡般地冒出來，也未可知。

2003年，由上海圖書公司主辦的《博古》雜志創刊，克希兄任編輯。此雜志系以古舊書刊、字畫為核心的文化收藏類刊物。遺憾的是，此雜志只辦了3年，共出版了10期便停刊了。有幸的是，克希兄將這10期雜志都寄給了我。現在，我把這10期《博古》都擺在桌上，反復把玩。幾乎每期都有克希兄的文章，如《馬博良主編的〈文潮〉》《遙看〈蔥嶺〉綠瑩瑩》《巧借〈醉里〉寫人生》等。讀克希兄的文章，便知他對舊書和老雜志浸淫之深。

還有克希兄的幾本著作，《舊書鬼閑話》《舊書鬼閑事》《海上舊書鬼瑣話》，承蒙不棄，一一惠贈。我自然是深懷敬意，認真拜讀。真可謂書蟲遇書鬼，小巫見大巫。

克希兄現在是上海乃至全國最牛的古舊書籍標價師，這地位和含金量之高，可想而知。

我又和他套近乎。他說他的祖上即爺爺輩便是長沙人，住在湘江邊潮宗街不遠處的楠木廳。抗戰期間，以金九為首的“韓國臨時政府活動處”所租借的房子，便是他家祖屋。這樣說來，雖然克希兄出生在上海，我和他還是可稱得上半個老鄉了。

克希兄自1979年從北大荒返城，就一直在上海圖書公司從事民國舊書刊的收集、整理和研究，碩果累累。我以為，上海圖書公司有克希兄這樣一位資深編輯，是公司之福；我也以有克希兄這樣的“遠房老鄉”兼書友，而深感自豪。

題圖/陳自罡

編輯/趙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