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明代杭州博物館館藏一級藏品——陳繼儒寫意梅花詩畫冊頁的藝術風格展開研究,簡述陳繼儒的生平事略并從陳繼儒的梅詩畫冊個案入手,重點解讀詩書畫命題的視覺表達,進而從圖像的技法、風格、筆墨、構圖等不同界面作具體解析,其中,構圖章節作較為深入的討論,并配有構圖分析,強調解讀的直觀性與構成分析。本文從梅花在古代的物質文化這一角度切入,指出將文創產品設計指向一種“詩性的設計”的重要性。
關鍵詞:陳繼儒;墨梅;詩與畫;形式解析;文創衍生品
中圖分類號:J2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0905(2024)11-00-03
一、研究動機與背景
由杭州博物館推出的“喜上梅梢——杭州博物館館藏梅花書畫精品展”特展,展示收錄了浙江杭嘉湖,江蘇的蘇州、揚州以及松江(上海)等地的畫家之作。其中,杭州博物館館藏一級藏品——陳繼儒的《梅花詩畫冊頁》最為引人注目。
本文首先簡述陳繼儒的生平事略,解讀其詩畫并置的命題,并從圖像的技法、風格、筆墨、構圖等不同界面作具體闡述。指出傳統經典藝術品位及元素在文創衍生品再設計上具有的優先性和創意性,而將一種“詩意繪畫”“詩性的設計”的設計觀念融入當代文創產品中正是其意義所在[1]。
二、陳繼儒生平事略
陳繼儒(1558—1639),明代文學家、書畫家,字仲醇,號眉公、糜公等,華亭人。陳繼儒幼年穎異,工詩文、書畫,書法師法蘇軾、米芾,書風蕭散秀雅。他的繪畫題材豐富,山水花鳥皆精,尤擅長墨梅、山水。畫梅多冊頁小幅以行草入畫,筆法自然隨意,意態蕭疏,墨跡濕潤松秀,氤氳韻清。他是晚明書畫界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其作品代表了“華亭派”①的風格。
陳繼儒的高潔氣節,塑造了他鮮明的個性特征,延續了中國傳統文人雅士的氣節。梅花素雅、精美、清冷的感覺符合他們的品位,梅花的燦爛與純潔寄托著他們的理想,文人以詩歌繪畫詠頌梅花,他們也構筑梅的世界。
三、陳繼儒墨梅詩畫作品分析
《梅花詩畫冊》縱26.3厘米、橫18厘米,為六頁折枝墨梅。涉筆草草,各盡其態,顯示了作者深厚的寫意功力。墨梅六頁,每頁均以一詩一畫表現,題有六首梅花詩,款識:題詩皆署“眉公”款。
鈐?。寒嬧j“眉公”朱文、“一腐儒”白文、“眉公”白文。字鈐“仲醇”白文、“糜公”朱文、“眉公”朱文、“列仙之儒”朱文、“糜道人”朱文、“陳繼儒印”白文[2]。
(一)陳繼儒詩與畫結合的視覺表達
中國寫意畫是詩意繪畫,它通過繪畫與詩歌的雙重模式來表達“詩是無形畫,畫是有形詩”的觀念。由于自古以來書畫同源緣故,畫中有詩(書法)是其精神,詩中有畫,豐富內涵。在這一思想觀念指引下,用線條造型、筆墨抒情的題款,使得圖畫形象與題詞文本擁有書寫的重要特征,使得詩畫形成一種密切的形式關系,詩情畫意得到充分的視覺表達。
陳繼儒的《梅花詩畫冊》展現了這種圖像與詩歌之間相互呼應的效果。一畫一詩,相互補充,文人之趣盡顯。其書法頗具宋人氣韻。畫與詩,均鈐印多枚,詩書畫印一體,古意盎然。詩文,雖短翰小詞皆極風致。書法,承蘇軾、米芾。其畫則追董、巨,承接宋、元,學宋之“意”,得元之“逸”,將筆墨感情發揮得淋漓盡致[3]。
(二)陳繼儒墨梅的繪畫特點和圖像分析
1.技法傳承
文人畫典型的風格特征是通過中國畫最基本的表現技法點、線、面和黑、白、灰等筆墨符號來構成,而這種符號范式貫穿著傳承和創新。
(1)點梅
陳繼儒的點梅繼承了北宋徐崇嗣用色點染以及崔白專用水墨點染的方法。
陳繼儒的枝干,深得中國傳統陰陽學說的辯證關系,曲與直、肥與瘦、聚與散、緊與松自成法度,他的草意入畫,體現了他的文人胸襟和才情氣度。他的點梅和枝干,體現了他對梅花理解的獨特才情,他的用筆和氣度體現了力量和柔情,他的畫梅是詩意化的水墨傳神寫照[4]。
(2)圈梅
陳繼儒繼承了南宋楊無咎的圈花而不著色的風格。如果說王冕的圈花以工整入畫,那么陳繼儒的圈花則以行草入畫,正仰俯側自成韻味,他通過線條運用的疾速、果斷、遒勁等體現自我對梅花理解的獨立個性,比同時代的周子冕、倪云璐更勝一籌。陳繼儒將清雅平淡、詩情畫意醞釀于筆情墨趣當中,寫的是自己心中的梅花“外師造化,中得心源”,逸筆草草,直抒胸臆[5]。
2.筆墨風格
陳繼儒的筆墨柔中有剛,蒼老中見秀逸,勾括的線條堅挺而直拐多有圭角。他主張作畫要隨意不要過于用心,并言儒家作畫,便是逸筆草草,要不規繩墨為上乘。他的用筆空遠清逸,盡顯率真瀟灑的個性。梅花詩畫冊的風格其一是以水墨圈花見長,或圓或扁或散,取視覺意象效果,以書法草意入畫,不拘一格,是王冕圈花之后的嬗變。
3.構圖章法
在墨梅構圖中,所謂的“觸目橫斜千萬朵,賞心只有三兩枝”,不是自然模仿,而是選擇入畫的東西。梅花詩畫冊的基本布局表現為中軸曲折上行或下行的樹枝以及拱形張力的樹枝,斜線的布局和棱角的結構,S型曲枝也是其偏好。這種空靈律動的構成與詩歌方正書寫布局形成圖像與詩歌題詞的經典形式。陳繼儒的墨梅畫,在處理邊角上特別下功夫,從金石里面吸收的章法,融合在他的繪畫構圖中,也就是作品構成所謂的“金邊銀角”(見圖1)。
六幅畫中均以墨筆圈花法勾勒,花頭用筆頓挫有致,勁健嫻熟,并且俯仰有姿、形態各異,有含苞、欲開、盛開之態,有小蕊、大蕊之別,生動傳神。
四、中國畫元素與文創上的再設計
“計白當黑”的理念極富哲理,形成了中國畫獨特的墨色語言系統。這種色彩觀念豐富了墨色的濃、淡、枯、濕所產生的藝術效果。水墨元素表達的這種文化精神深深地積淀在中華民族傳統的心靈深處,構成了中國傳統審美范式的一部分。將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融合到西方現代設計的理念中,不僅保留了深厚的民族文化傳統,還注入了現代風格的設計文化[6]。
梅花的藝術形象作為一種設計元素,在早期的物質文化中應用十分廣泛。據文史資料記載,自隋唐以來,梅花就已成為常用的裝飾紋樣而出現在唐代青釉瓷器紋飾中。在南宋,梅花已成為物質文化的重要主題,無論是受到自然界梅花的啟發,還是詩畫中的意象所激發,又或者是受到大眾追捧的梅花崇拜的鼓舞,從一流的文人畫家到能工巧匠,都為梅花的崇尚賦予了視覺形式。南宋墓穴出土的銀器上的華麗梅花;制陶工藝也開始廣泛應用梅花圖案;紡織品中也普遍應用梅花圖案。這些出自無名銀匠、陶匠和紡織工之手的作品,顯示了梅花對廣大民眾廣泛的吸引力,證明了創造出這些物質文化的藝人工匠豐富的想象力。我們應當清醒地認識到,文人墨梅的建立并不是一個孤立的藝術史事件,不是脫離其周圍世界的文人視覺藝術,也不單單是畫與詩相關聯的視覺思考,而是在物質文化和精神生活中所體會到的,對梅花至高無上的情懷和生活美學[7]。
(一)以陳繼儒墨梅作品設計的系列文創衍生品
杭州博物館以館藏文物陳繼儒梅花系列作品為基礎研發設計了相關富有特色的梅展相關文創衍生品,創意強調原版意識,如陳繼儒詩畫冊頁桌旗、拉毛圍巾、抱枕、書簽、復刻明陳繼儒梅花詩詞紫砂盆等,均是陳繼儒的墨梅墨味濃厚老辣用筆的視覺形式再設計(見圖2)。
梅花是杭州西湖四時花卉之一,梅花系列文創產品以館藏國家一級藏品陳繼儒的梅花六折頁為素材,結合杭州絲綢,經過重新創意,設計出具有源于中國傳統文化,又皆具杭州地方特色并和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桌旗、絲巾、靠墊系列產品。將傳統文化與時尚相結合,彰顯絲綢的優雅高貴,盡顯梅花迷人風采。墨梅系列真絲拉毛圍巾運用絲綢的貼身、親膚,加入現代真絲處理技術,制成雙層披肩。此款圍巾創意截取墨梅冊頁中部分經典構圖來表現梅花遒勁而又生動的枝干,隨風飄零的花瓣在冬日里飄灑。以梅花形態的剪影作為設計元素,畫面簡潔大氣而不失美感,在設計擇色上大氣明艷,兩色用灰調過渡,藍色和灰色的搭配,沉穩高貴而不失典雅。在冬天里既顯現女性的一抹亮色,又增添了一分暖意和美感[8](見圖3)。
(二)“詩性的設計”理念在文創衍生品中的重要性
把中國的傳統文化的精髓融合到西方現代設計的理念中,既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傳統,又結合了現代風格的設計文化。從現代構成學的角度設計出相關的衍生產品,使之用之于人,體現其價值。平面設計與中國畫對“空白”的理解上,也存有共性。在中國畫中,白色大都作為底色,空白的展現不僅能使主體更加突出,還增加了畫面層次感、空間感。正因為中國畫中“空白”的理念,啟發了設計者,設計作品中同樣以白色作為底色,空白中充滿了氣的流動,使作品充盈著淡泊而恬靜的哲學精神[9]。
點、線、面作為基本的造型元素是一切圖案的基礎,它們被廣泛地應用于設計的各個方面,如平面設計、服裝設計、工業設計、國畫創作、書法創作等。一方面豐富了中國畫,為傳統的文化增添了新的活力,另一方面設計師從中國傳統繪畫中解構,取其精華,利用國畫的簡約、精簡,通過點、線、面的交織,融合到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用品中。因承古人的繪畫解構,給予了我們無限的設計啟示與思路。在設計只關注欲望,空有外表,沒有內涵的今天,重新將一種詩性的設計,善意的設計觀念融入產品當中,更是具有深厚文化的博物館文創衍生品創意意圖所在。設計的物質性應該體現日常的、具體的、溫暖的、善意的、詩意的關懷,創意一種“詩意的棲居”的生活境界[10]。
我們所強調的本土的、詩意的設計并不是一種保守,一種對傳統的片面的理解。相反,這種設計更強調符合中國人的文化精神,也可能延續中國生活風俗習慣。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不同文化之間的沖突與交融無處不在。因此,我們應更理性地看待文化的共同性,尋求其與特質性的關系,從而維護文化的多樣性和生成性。在拓展新的設計文化形態的同時,我們也要弘揚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價值取向,即“和而不同”“天人合一”的觀念,從人文的角度審視設計[11]。
五、結束語
本文通過對杭博館藏陳繼儒墨梅詩畫冊的個案分析,從梅花詩畫冊的文人畫特征轉向文創衍生品“詩意的設計”,這種轉向具有創新的可能性,傳統藝術品位及元素在文創衍生品上的再設計具有融合性優勢。經典文人畫的詩性以及其繪畫形式風格,給我們無限的設計啟示與思路。將詩意的文化內涵與現代設計理念有機融合,使之既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蘊,又有現代風格的設計文化,將一種詩性的設計,善意的設計觀念融入產品當中,正是我們不斷發掘拓展探索創新的動力。
參考文獻:
[1]陳傳席.中國山水畫史(修訂本)[M].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13.
[2]杭州博物館編.喜上梅梢:杭州博物館館藏梅花書畫精品集[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17.
[3]俞劍華.中國古代畫論類編(修訂本)[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07.
[4]朱穎人,何子堪.潘天壽、吳茀之、諸樂三:課徒畫稿筆記[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1995.
[5]錢鐘書.七綴集[M].北京:三聯書店出版社,2002.
[6]錢鐘書.舊文四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7][英]杰西·戴.線條、色彩、形式:藝術和設計的語言[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4.
[8]苗延榮.中國民族藝術設計概論[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3.
[9]柯律格.明代的圖像與視覺性[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
[10]程抱一.中國詩畫語言研究[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
[11][美]福斯特.設計之罪[M].百舜,譯.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3.
作者簡介:沈揚(1982-),女,浙江臺州人,碩士研究生,群文館員,從事美術及工藝美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