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碧漪
打開門,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靜心一聞,原是槐花的香味?!盎貋砹耍靵韲L嘗今年的新槐花吧,姐夫從老家?guī)Щ貋淼?。”看見妻子已坐在茶幾上,一邊吃槐花飯一邊看微信,我也盛了小半碗,開始品嘗這帶著絲絲香甜的槐花香了。吃著槐花飯,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童年。
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我們除了吃些以粗雜食為主的飯菜勉強填飽肚子外,就再沒有其他的吃食了,槐花飯便成了一種奢望。在那個讀書并不被重視的年代,一到槐花季,采摘槐花便成了小伙伴的樂趣了。我們拿著工具采摘槐花的過程,也成了那個年代小伙伴交流的平臺了。通過各生產(chǎn)隊之間的往來,彼此間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以致在后來的工作中,從家鄉(xiāng)走出去的一幫人,在外相互幫襯,相互進(jìn)步。
采摘完槐花便是母親最忙的時候了,因為母親要參加生產(chǎn)隊里的勞動,回到家里的時間很有限。母親干什么活兒都很快,屬于那種特別麻利的女性。在我跟母親說話間,母親已經(jīng)摘花沖洗完,準(zhǔn)備上鍋蒸了。蒸好后,母親先給爺爺和我們姐妹幾個盛好,才給自己盛上。
由于父親在縣城工作,除了周末回來忙碌一天外,根本顧不上家,母親就成了家里的頂梁柱。母親總是這樣一邊忙隊里的活兒,一邊還要負(fù)責(zé)一大家人的飲食起居,整天忙碌至夜深人靜。記得冬天母親還經(jīng)常熬夜紡線,雨天織布,總之就沒有看見母親閑過。
父親一輩子為了養(yǎng)活一大家人拼命工作,退休后不久就病魔纏身,幾年前離我們而去了,留下母親孤身一人。我們雖然也常照顧母親,但母親還是常常念及父親。就在前幾天,母親讓我買槐花,我卻忘記了?!澳愕⒉綍r經(jīng)常就帶回來了?!甭犞赣H的話,我感到很內(nèi)疚,想起父親,淚水模糊了雙眼。
爺爺曾是“民國”時期的縣教育局督學(xué),后因為身體原因,一直養(yǎng)病在家。在我的記憶里,爺爺經(jīng)常在家忙這忙那,總是告訴我們活兒該怎么干,怎么巧干才省力又省時。記得小時候因為去學(xué)校太早,家里來不及做飯,好多孩子都啃著冷饃去上學(xué)。為了讓我們吃上熱飯,爺爺專門做了一個鐵盒子,將紅薯放在里面,然后放在土坑里,早上起床剛好就烤好了。爺爺在家里也常常與伯父一起研究醫(yī)書,我們有點兒病痛,他就告訴我們壓哪個穴位,按摩幾下,很快就好了;嚴(yán)重了,就開上三四樣中草藥,只需幾毛錢,一吃就好。印象最深的是,爺爺曾經(jīng)在縣上做苗圃經(jīng)理,家里也像個植物園,除了有核桃、蘋果、桃樹外,還有別人家很少有的桑樹、柏樹、竹子,隨季節(jié)的變化還種些不同的花卉。爺爺也很愛吃槐花飯,每次看見槐花飯,爺爺站在后院的槐花樹下,夾槐花的身影便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有多少像爺爺和父親那樣的人,常常在不安和彷徨中顛沛,他們的身心受到過多的負(fù)重和透支,往往在晚年表現(xiàn)出來,給他們帶來了諸多的病痛?;叵肫疬@些,便覺得更應(yīng)該珍惜如今的好時光,照顧好母親,讓母親安度晚年,以彌補我們對父親的虧欠。
吃著槐花飯,想象著岳父母那么大年紀(jì)了為了兒女,也像當(dāng)年的爺爺那樣,從樹枝上摘下槐花裝在袋子里,讓姐夫帶給我們。吃著槐花飯,我的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一股暖流涌上心頭。這小小的槐花里包含了多少先輩對子女的深情呀!
吃完了槐花飯,心中有些惆悵,覺得自己應(yīng)該為岳父母做些什么。
“不知爸媽最近的身體怎么樣了?”
“姐夫說好著呢,媽還說不讓咱們操心呢?!?/p>
“是嗎?”
“這周六沒事,咱還是回家看看吧!”
妻若有所思,說:“只要你愿意,當(dāng)然好了?!?/p>
我愛傲雪綻放的蠟梅,我也愛雍容華貴的牡丹,但我更愛這樸實無華的槐花。因為,在槐花的背后有爺爺?shù)纳碛?,有父母的艱辛,有岳父母對兒女深深的愛。吃著的不僅僅是槐花飯,更是濃濃的情、深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