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腓力二世當政期間,馬其頓從默默無聞的希臘邊陲農牧小邦,一躍 成為巴爾干半島及東地中海地區的軍事強國。腓力二世直面的對手希臘諸邦 和波斯帝國等都擁有較強的海上力量,因而腓力同樣重視海軍建設。他充分 利用馬其頓的木材資源和重要海港,招募人才建設海軍,又以海軍控制海運 糧道,迫使雅典就范。腓力二世建設海軍為亞歷山大東征和帝國建立奠定了 基礎。
關鍵詞:腓力改革 馬其頓海軍 海軍戰略 艦船
古代地中海及周邊地區的霸國帝國,在軍事上必須同時具有較強的陸軍和海軍。馬其頓國王腓力二世通過改革,將國家從落后的邊陲小邦發展成為具有一定實力的軍事強國,有力推動了對希臘諸邦的武力征服。但他的戰略目標遠不在于此,為了進一步向東擴張,劫掠富有、龐大且孱弱的波斯帝國,僅以訓練有素的“馬其頓方陣”武裝起來的野戰軍還不夠,尚需大力發展海軍力量。馬克垚先生梳理了古代世界各國的海軍,但未提及馬其頓海軍。近幾十年來,國內外學界對腓力改革的研究取得許多精深的成果,但也忽視了馬其頓的海軍以及腓力所制定和實施的海軍戰略。學界往往習慣于從某種戰略資源(如造船木材)或某個海上強國(如雅典、科林斯等)的視角,探討希臘海軍歷史發展及戰略問題;或者討論亞歷山大時期馬其頓海上擴張,但對腓力時期馬其頓海軍的發展與海軍戰略問題關注似乎很少。本文依據古典文獻,結合現代學者的研究成果,擬對腓力改革與馬其頓海軍發展及海軍戰略問題作粗略探討。
一、馬其頓海軍的創建與發展
腓力在軍事改革中,著力增強陸軍實力,同時也十分重視海軍的發展。從建造艦船、儲備戰略物資到訓練海上作戰人員等方面,腓力的改革發揮了關鍵作用,也積累了寶貴經驗。H.豪本認為,“腓力二世將他的國家帶向了海洋”。腓力在穩住馬其頓王國在北、南和西三個方向的邊防之后,開始集中力量消除希臘諸邦對馬其頓及其周邊沿海島嶼的影響,確保王國向海洋發展的道路暢通無阻,為實現海陸軍協同并進遠征波斯的戰略目標創造條件。
1.掌控木材產地,建造優良戰船
選用優質木材對于建造堅固耐用、輕巧靈活的戰船至關重要。公元前4世紀中期,馬其頓與雅典等海上強國存在實力差距,但它具備發展海軍的天然優勢。馬其頓周邊一帶盛產優質的造船木材,是希臘諸邦主要的傳統采購地。古代作家和現代研究者對此予以確認。據修昔底德記載,公元前5世紀雅典海上擴張時期,曾經多次派重兵設法在愛琴海北岸地區的安菲波利斯建立穩固據點,其主要目的很可能就是保證造船木材的供應。色諾芬曾借波里達瑪斯給拉棲代夢人的忠告稱道:“如果控制了馬其頓,我們就完全能夠建造出遠多于他們的艦船,因為雅典人就是由此地獲取造船木材的?!睋釆W法拉斯圖斯記載,“作為造船所用木材,馬其頓的銀杉要優于其他城邦”。E. N. 波扎認為,“用于多種用途的最好木材生長于馬其頓”。以研究古代海洋史著稱的E.霍爾指出:“腓力將馬其頓疆域拓展到森林密布的斯特魯馬河谷一帶,這里生長著無數冷杉、松樹、橡樹,為不斷擴張的海軍提供了大量木材?!盇. C. 約翰遜則強調:“在古代世界,海軍力量的主要問題是控制銀杉或雪松的供應,這些是造船的主要木材。”N. G. L.哈蒙德指出:“馬其頓松脂和各種木材是重要的出口貨物?!?/p>
腓力當政期間,馬其頓戰船的優良性能很快可以與雅典海軍匹敵。據羅馬作家波利愛努斯所提供的史料,馬其頓戰船與雅典在海上交鋒中,展示出優良的作戰性能。腓力的一支由4艘快船組成的小型艦隊,面對雅典海軍將領卡萊斯率領的20艘艦船的阻截和追擊,沉穩應戰,毫無懼色。數量上占據明顯優勢的雅典艦隊未能殲滅這4艘快船。波利愛努斯稱,“雅典將領卡萊斯無法阻擋腓力的艦隊,馬其頓人在攻擊了阿布德拉和馬洛尼亞后安全返航”。公元前339年,雅典海軍在黑海企圖圍殲一支馬其頓艦隊,馬其頓艦隊精選時機、巧施妙計,發揮艦船輕快敏捷的優勢,成功擺脫了雅典艦隊的封鎖和阻截。
馬其頓利用境內河流發展水運,加快了艦船建造速度?;魻栔赋?,馬其頓國內河流眾多,水路發達,即使最大最寬的木板也能一刻不停地運往海岸的造船廠。建造艦船耗資巨大,腓力改革使馬其頓艦隊初具規模,在對外征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富有遠見的伊索格拉底早在公元前380年發表《泛希臘集會辭》,其主旨就是強烈呼吁希臘諸邦消弭相互征戰,團結起來,把戰火引向波斯,把財富和幸福帶回希臘。雅典反馬其頓派領袖德摩斯提尼也看到,腓力的海上力量一直在增長。腓力準備出征波斯前夕,馬其頓艦隊已經初具規模。據狄奧多魯斯記載,公元前334年亞歷山大東征時,其麾下有22艘三列槳戰艦和38艘五十槳戰船渡過赫勒斯滂海峽,在亞細亞海岸登陸。腓力的海軍發展計劃為亞歷山大打敗波斯奠定了基礎。據記載,亞歷山大生前曾制訂過一份海軍發展規劃,其中包括建造1 000艘三列槳戰艦。
2.占領資源要地,擴大財政收入
公元前4世紀,希臘雇傭兵制度廣泛發展,軍事實力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經濟實力,腓力深知這一點。他針對希臘普遍使用銀幣,波斯帝國通用金幣,果斷采用金銀復本位制,使馬其頓國家財政狀況迅速改觀。潘蓋昂(Pangaeum)山區礦產資源豐富,金礦自古聞名。腓力占領安菲波利斯后,加強了對比薩爾迪克(Bisaltic)銀礦和尼格利塔(Nigrita)金礦的控制,積聚了大量財富;他重建潘蓋昂山礦區內的中心城鎮科利尼德斯(Crenides),擴增規模和居民人口,隨后將其更名為腓利比(Philippi),從而確保馬其頓對潘蓋昂山區金銀礦產資源的長期占有。據狄奧多魯斯記載,腓力“通過改進和更新采礦設備,增加了腓利比地區金礦的產量,每年可以為馬其頓帶來超過1 000塔連特的收入”。接著,腓力下令打造以他名字命名的金幣——腓力佩(Philippeioi),不久便在希臘半島廣泛流通。馬其頓與周邊地區,如小亞細亞、埃及、敘利亞、塞浦路斯、西西里等地的貿易往來愈加頻繁,經濟收入顯著增加,為馬其頓海軍發展奠定了堅實的經濟基礎?;魻栒J為,“腓力改革幣制,發展貿易,大幅提高了馬其頓的經濟實力”。公元前348年,腓力擊敗卡爾基底克同盟,占據了卡爾基底克半島,該地區金、銀、銅、鐵資源異常豐富。哈蒙德指出,腓力占有大量的礦藏資源、優質的木材資源以及大量的農耕和游牧土地,憑借其巨大優勢確保他在歐羅巴占據重要地位。馬其頓國家經濟實力增強,為海軍發展鋪平了道路。
3. 占據重要海港,儲備人力資源
優良的海港為海上作戰提供安全保障,同時也可供艦船停泊、補給和維護之用。正如馬克垚指出,在愛奧尼亞海和愛琴海區域,島嶼星羅棋布,夏天可以沿著島嶼航行,有許多天然良港便于船只停泊。A.S.馬漢認為,“早期海上貿易的繁榮和穩定離不開一支強大的海上力量,同時往來航行的船只也需要一些安全的海港為其提供保障”。愛琴海區域眾多優良的深水海港戰略價值顯著,成為腓力發展海軍、推行海軍戰略的重要保障。公元前357年,腓力趁同盟戰爭之機突然攻占極具戰略價值的安菲波利斯。它作為愛琴海北岸一座優良海港,從此成為馬其頓海上擴張的大本營。狄奧多魯斯早已指出,相對于色雷斯和周邊地區,安菲波利斯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對馬其頓向外發展貢獻巨大。此地盛產優質造船木材,是雅典等城邦的木材采購地。一旦切斷海上貿易通道,雅典的海上霸權便岌岌可危了。在馬其頓與雅典爆發沖突時,腓力限制木材出口,從而有效遏制了雅典海上力量。雅典政治家、演說家德摩斯提尼對此心知肚明,指出,這樣下去雅典必定徹底淪為腓力擴張的工具,將任由腓力及其后人控制和擺布,城邦利益會遭受嚴重損害。
不久,腓力又占領戰略重鎮皮德納。此地具備良好的軍事防御條件,擁有一群熱衷于航海事業的優秀船員,為腓力對外擴張提供了優良的海港和豐富的人力資源。德摩斯提尼提到,腓力在與雅典簽訂的一份秘密協議中,甚至曾經許諾要用安菲波利斯來換取皮德納。公元前354年,腓力率重兵攻占塞爾邁海灣的港口城市——美塞尼,這是雅典在愛琴海西北部的又一海上戰略據點。公元前352年,腓力攻占色薩利港口城市——帕加塞,對帕加塞的經營管理為馬其頓提供了豐厚的收入,為腓力發展海軍提供了充足的財力支撐。腓力的海上擴張不能不威脅到雅典海上安全,德摩斯提尼建議雅典派快船護偷襲馬其頓海軍。然而,所有這些均無法阻止腓力的擴張步伐。公元前348年,腓力占領了卡爾基底克半島的港口城市——奧林索斯,在那里招募了大量的橈手。至此,馬其頓擁有眾多優良海港和豐富的人力資源,初步成為希臘及東地中海地區綜合實力最為強大的國家。
二、腓力海軍戰略的運用和實施
腓力海軍戰略的運用和實施大致分兩步走:一是向南擴張,以控制和征服希臘諸邦為直接目的;二是向東擴張,劫掠富有且孱弱的波斯帝國為根本戰略目標。按照腓力的規劃,在他揮師東征波斯帝國時,一方面要確保馬其頓自身領土安全,免受他國陸地、海上的侵擾,免除后顧之憂,另一方面還要不斷開拓與其他城邦的交往合作,保持對周邊地區的軍事控制。J.納什指出:“如果海軍在戰斗中無法戰勝敵人,就幾乎不可能進行兩棲行動、外交脅迫或貿易保護。”腓力通過擴大貿易、借助雅典等外邦海上力量及海陸大軍協同作戰等海軍戰略,使馬其頓具備一定的海上優勢,贏取戰略主動,對其后軍事行動尤其是對波斯東征影響深遠。
1. 控制海運糧道,迫使雅典就范
黑海沿岸地區是希臘半島諸邦傳統的主要糧食供應地。運糧通道從博斯普魯斯海峽經馬爾馬拉海和赫勒斯滂海峽,穿過愛琴海,抵達希臘,這是糧食運輸和貿易的必經之路,對于糧食無法自給的希臘諸邦的重要性自不待言。此時雅典等邦所需糧食大都嚴重依賴外部供應。根據現代學者研究,其時雅典日常所需的小麥2/3依賴進口。掌控海上運糧通道,就等于扼住了雅典的生命線。腓力利用地利優勢,部署一支小規模艦隊,通過襲擾、攻擊那些缺乏防衛能力的普通商船,逐步控制了愛琴海區域的海上運糧通道。腓力在占領安菲波利斯后,便以此為據點,嚴控途經此地的商船,尤其是雅典的運糧商船,以迫使其就范。同樣,腓力占領帕加塞后,以此為基地,劫掠那些繞過優卑亞島南端前往雅典的商船。另外,拜占庭、佩林索斯是赫勒斯滂地區兩座重要的沿海城邦,它們的財富、戰略價值以及在黑海貿易路線的地位,成為雅典與馬其頓爭奪的重要動因。卡特利奇指出:“腓力國王對佩林索斯和拜占庭的進攻,嚴重威脅到這些船只在博斯普魯斯海峽和赫勒斯滂海峽的通行?!惫?40年,腓力海陸軍在博斯普魯斯海峽東側發起突襲,扣押了230艘??吭谀抢锏却炾犠o航的雅典商船。腓力對雅典商船頻繁發起襲擾、劫掠行動,嚴重干擾了雅典正常的海上貿易活動,引發后者的極大恐慌。腓力這樣做的主要目的,雅典反馬其頓派領袖德摩斯提尼已經看到,腓力“是想借此迫使雅典與自己加強合作,為他發動針對波斯的戰爭做準備”。P. J.羅茲指出:“由于雅典擁有海軍,腓力旨在使雅典與其加強合作。”腓力對于擁有較強海上實力的對手并非直接攻滅,而是迫使其屈服,他深知在即將發動的東征波斯行動中,亟需雅典海上合作和支持。
2. 招募海戰人力,充實海戰力量
腓力善于從其他城邦招募海戰人才以謀取霸業。亞歷山大麾下有一位才能出眾的海軍將領尼阿庫斯,他的父親應腓力之邀來馬其頓定居,并為其出謀劃策,培訓橈手。在海軍初創階段,馬其頓艦船數量少、規模小,海戰經驗不足,人員缺乏嚴格訓練。腓力攻占多個良港,強行征募許多其他城邦的艦船和作戰人員,充實馬其頓海軍。豪本指出:“腓力的艦隊少數來自馬其頓,大多數都來自他潛在的盟友和通過領土擴張及政治霸權征服的城邦?!?/p>
迫使老牌海上霸主雅典簽訂城下之盟,是腓力夢寐以求的戰略目標。襲掠商船雖能迫使雅典妥協,與其合作,但難以保證雅典人心悅誠服,同心協力遠征波斯。腓力的海上擴張使雅典人寢食難安。在喀羅尼亞戰役中,雅典雖敗,但海上實力猶存。因此,腓力對雅典的處置相當謹慎,有意籠絡甚至討好雅典,其目的就是充分利用雅典的海上力量,實現自己的戰略目標。卡特利奇分析指出:“他之所以準許雅典保留自己的民主,沒有派兵駐防,并非出于感情因素。他希望在即將對波斯發起的戰爭中,能夠用這樣的代價換取自己對希臘最強大、最優秀海軍的控制權——畢竟遠征(波斯)將會是一次兩棲作戰,這樣的海軍力量必不可少,而馬其頓作為盟主,卻連一支海軍都沒有?!辈粌H如此,腓力通過釋放雅典演說家德馬德斯回雅典,安排亞歷山大、安提帕特和阿奇馬庫斯護送雅典陣亡者遺體歸國,無償釋放所有雅典戰俘等,向雅典人示好;腓力還表示,馬其頓不會在陸地上或海洋上派出任何軍事力量干涉雅典內部事務,保證雅典的自由和自治權;他同意把優卑亞島交給雅典,把波奧提亞的許多城鎮,如奧羅珀斯等交給雅典管理,繼續保留雅典在近鄰同盟中的重要位置;雅典第二海上同盟雖名存實亡,但它依然擁有萊姆諾斯等三島,薩摩斯島和提洛島仍在雅典的控制之下。腓力的一系列舉措贏得了雅典的信任,促成雙方在海軍方面的通力合作。
3.海陸協同作戰,籌劃東征波斯
海陸大軍協同作戰是古代地中海區域一種慣用的作戰方式,海陸軍隊呼應配合并進,海軍負有掩護本方陸軍推進、攻擊,運載輜重、糧食等職責。同時,海軍還必須確保在海上擁有絕對優勢,方便運輸作戰所需物資。若米尼指出:“進行陸上遠征時能有軍艦和運輸船隊這種輔助器材的協助,軍艦和船隊還是有很大利益的。”因此,海陸大軍協同作戰對于戰爭勝利意義重大。在兩者之間的協作問題上,陸軍有可能會影響到整支軍隊的行進速度,因而海軍有時需要承擔更多的作戰職責,發揮關鍵作用。如果馬其頓不具備對波斯的海上優勢,那么陸軍也無法冒險單獨與龐大的波斯軍隊作戰。希波戰爭期間,波斯海軍多次配合陸軍西征,艦隊多次因風暴而遭受重創。因此,在腓力遠征波斯的軍事行動中,陸軍依然是其所依賴的主要作戰力量,作為“配角”的海軍需要協助陸軍作戰。據弗龍蒂努斯記載:“腓力曾經包圍了一座濱海城鎮。他悄悄把艦船一對一地鉤連起來,共用一塊甲板,并在其上設置塔臺。繼而他又在陸地上從別的塔臺發起進攻。他把城鎮守備部隊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直到他把裝備有塔臺的艦船從海上開來,徑自駛抵毫無守備的城下。”公元前340年,腓力艦隊在馬爾馬拉海歐洲沿岸一側與其陸軍開展聯合行動,成功突襲雅典商船隊。海陸軍齊頭并進、協同作戰,威力巨大,由此可見一斑。
腓力海軍戰略的成功實施,接連獲勝,積累經驗,國力提升,為東征波斯和帝國的建立打下堅實基礎。豪本指出:“腓力作為馬其頓海軍的創始人,其重要性不可低估。”腓力的政策帶有明顯的侵略性、壓迫性,引起許多希臘城邦的反感和不滿。德摩斯提尼說,“腓力把從帕加塞港口和色薩利國內市場中得到的財稅收入全部用于發展馬其頓而不是色薩利”。腓力遇刺身亡后,伊利里亞、色薩利、色雷斯等地相繼發生叛亂,希臘聯盟內部出現混亂、松懈,陷入動蕩之中。在馬其頓海軍發展過程中,腓力從被征服地區大量征募艦船、兵員,人員龐雜,不利于指揮調動和統一部署。腓力過于依賴雅典等邦的海上力量,也存在一些隱患。G. L.考科威爾指出:“如果馬其頓控制了黎凡特的腓尼基海軍基地,并能夠利用腓尼基人的海上作戰技能,那么雅典海上力量的終結就在眼前?!鼻?36年,馬其頓將領帕曼紐等率領1萬名先遣隊乘船在小亞細亞登陸后,求勝心切,未能按海陸軍齊頭并進、相互協作的既定戰略推進,結果出師不利,遭遇重創。狄奧多魯斯記載說,帕曼紐的馬其頓軍被波斯軍打敗后,不得不回師阿比多斯,等待著亞歷山大的到來。
結? ?語
腓力海軍戰略無疑是服務于馬其頓王國整體戰略的。古希臘文明重要遺產之一是形成較強的海洋意識。他們深知海洋是維系他們生存和發展的空間,雅典的海上擴張是其國力強大的基礎。伯里克利意識到,“統治海洋是非常重要的。”亞里士多德看到,“海洋對于一邦的城市及其全境無疑是有利的,這不僅對國防有益,也可憑以流通物資,使境內獲得充分的供應”。腓力制定的海軍戰略與此一脈相承,在其對外擴張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馬其頓王國興起于希臘內陸。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它沒有通過海上活動擴大國家的疆域范圍。當馬其頓勢力觸角進入希臘半島及愛琴海區域和亞洲國家疆界時,腓力愈發預感到發展海軍力量的必要性。亞里士多德指出:“城邦具有相當多的艦隊能從事海上作戰的無疑是特別有利,這不僅足資自衛,在國際關系方面也很重要,艦隊可以震懾強鄰,在友邦有警時,則能在陸路以外,另外從海上赴援。”擁有一支強大的海軍力量不僅可以確保自身的領土安全,免受外邦的軍事侵擾和威脅,對周邊國家形成強大的軍事震懾力,還可以協助盟邦對付來犯之敵。
馬其頓作為后起的農牧業部落國家,其陸地性文明特征較為明顯。馬其頓帝國總體上看是一個陸上帝國,并沒有發展為海上強國。腓力對外擴張主要依賴以“馬其頓方陣”為核心的陸軍力量,海軍總體上作為“配角”配合陸軍作戰。腓力大力發展海軍力量,其戰略目標不只是征服希臘諸邦,而是通過強化海陸大軍,劫掠富有且孱弱的波斯帝國,這種作戰策略總體是合理的、可行的。腓力遇刺也使其揮師東征的計劃功虧一簣,征服波斯帝國的重任最終落在其子亞歷山大肩上。
本文作者萬黎明,西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希臘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重慶? 400715
(責任編輯? ?張曉晗)
馬克垚在《古代世界各國向海洋發展的比較(上)》(《經濟社會史評論》2022年第2期)一文中,注意到波斯帝國擁有大量海軍,但并未論及征服它的馬其頓王國具有較強的海上實力。
關于馬其頓腓力改革的研究,國內外相關成果很多。主要包括:John R. Ellis, Philip II and Macedonian Imperialism,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6;G. L. Cawkwell, Philip of Macedon, London: Faber and Faber, 1978; N. G. L. Hammond, The Macedonian State: The Origins, Institutions and History,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89; N. G. L. Hammond, Philip II of Macedon,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94; Ian Worthington, Philip II of Macedonia,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8; Robin J. Lane Fox, Brills Companion to Ancient Macedon: Studies in the Archaeology and History of Macedon, 650B.C. —A.D.300, Leiden and Boston: Brill, 2011; Mark Luttenberger, Philip II of Macedonia: A New Age Begins, New York: Page Publishing, 2019; S. Perlman, “Greek Diplomatic Tradition and the Corinthian League of Philip of Macedon”, Historia: Zeitschrift für Alte Geschichte, Bd. 34, H. 2 (2nd Qtr., 1985), pp. 153-174; Julia Wilker, “Philip II”,? The Classical Review, Vol. 61, No. 1 (Apr., 2011), pp. 195-197; Richard A.Gabriel, “The Genius of Philip II”,? Military History, ProQuest One Academic, (Feb/Mar., 2009), p. 39; N. G. L. Hammond, “The King and The Land in the Macedonian Kingdom”, The Classical Quarterly, Vol. 38, No. 2, (1988), pp. 382-391; E. A. Fredricksmeyer, “Divine Honors for Philip II”, Transactions of the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 Vol. 109, (1979), pp. 39-61; A. J. N. W. Prag, “Reconstructing King Philip II: The ‘Nice Version”, American Journal of Archaeology, Vol. 94, No.2 (Apr., 1990), pp. 237-247; J. Boone. Bartholomees, “Philip II of Macedonia”, Parameters, (2009), pp. 119-121; F. W. Walbank, “A New Life of Philip II”, The Classical Review, Vol. 8, No. 2 (Jun., 1958), pp. 156-158. 國內的研究成果包括:徐曉旭:《腓力二世:霸權與泛希臘主義》,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江愛滬:《論馬其頓之統一希臘》,《上海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2年第4期;徐松巖:《希臘歷史發展趨勢與馬其頓征服希臘之主要原因》,《西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4期;崔麗娜:《亞歷山大征服前馬其頓的政治制度及親希臘政策》,《民族史研究》2008年第8輯。
關于古希臘海軍發展及其戰略問題的研究,中外古史學者均多有論述,但關于馬其頓海軍戰略方面的成果很少。相關的重要成果如Russell Meiggs, Trees and Timber in the Ancient Macedonia World,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82, pp. 131-132; Allan C. Johnson, “Ancient Forests and Navies”, Transactions and 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 Vol. 58 (1927), pp. 199-209; Eugene N. Borza, “Timber and Politics in the Ancient World: Macedon and the Greeks”, 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Vol. 131, No. 1 (March., 1987), pp. 32-52; G. L. Cawkwell, “Athenian Naval Power in the Fourth Century”, The Classical Quarterly, Vol. 34, No. 2 (1984), pp. 334-345; John Nash, “Sea Power in the Peloponnesian War”,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Vol. 71, No. 1(Winter 2018), pp. 119-139; Hans. Hauben, “The Expantion of Macedonian Sea-Power under Alexander the Great”, Ancient Society, Vol. 7 (1976), pp. 79-105; 宋慧娟:《評特米斯托克利的軍事戰略》,《史學集刊》2001年第4期;周洪祥:《狄凱里亞戰爭中的斯巴達海軍》,《軍事歷史研究》2011年第1期;周洪祥:《前泰米斯托克利時代雅典海上力量的發展》,《海交史研究》2019年第3期;祝宏?。骸逗\娕c斯巴達霸業興衰》,《史學集刊》2019年第2期,等等。
Hans. Hauben, “The Expantion of Macedonian Sea-Power under Alexander the Great”, Ancient Society, Vol. 7 (1976), pp. 79-105.
Thucydids, History of the Peloponnesian War, trans. by C. F. Smith,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56 (以下簡寫為Thuc.), 1. 100; 4. 102; 修昔底德:《伯羅奔尼撒戰爭史》,徐松巖譯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27—128、405頁。
Xenophon, Hellenica, trans. by Carleton L. Brownson,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London: William Heinemann Ltd., Vol. 1, 1985; Vol. 2, 1986(以下簡寫為:Xen. Hell), 6. 1. 11.
Theophrastus, Enquiry into Plants, trans. by Sir Arthur Hort, Bart., M. A.,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London: William Heinemann Ltd., 1948, 1. 9. 2.
Eugene N. Borza, “Timber and Politics in the Ancient World: Macedon and the Greeks”, 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Vol. 131, No. 1 (March, 1987), pp. 32-52.
伊迪絲·霍爾:《古希臘人:從青銅時代的航海者到西方文明的領航員》,李崇華譯,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8年,第221頁。
Allan C. Johnson, “Ancient Forests and Navies”, Transactions and 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 Vol. 58 (1927), pp. 199-209.
N. G. L. 哈蒙德:《希臘史:迄至公元前322年》,朱龍華譯,程慶昺、郝際陶校,北京:商務印書館,2019年,第862頁。
Polyaenus, Stratagems of War, eds. and trans. by Peter Krentz and Everett L. Wheeler, 2 B?nde, Chicago 1994(以下簡寫為:Polyaenus, Strat.), 4. 2. 22.
Frontinus, Stratagems, trans. by Charles. E. Bennett,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5(以下簡寫為:Front. Strat.), 1. 4. 13.
伊迪絲·霍爾:《古希臘人:從青銅時代的航海者到西方文明的領航員》,李崇華譯,第234頁。
參見Isocrates,Panegyricus, in Isocrates Vol. 1, trans. by George Norlin, Loeb Classical Library, Lond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8.
Demosthenes, Demosthenes, trans. by C. A. Vince, M. A. and J. H. Vince, M. A.,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6(以下簡寫為:Dem.), 6. 36.
Diodorus, Library of History, trans. by C. H. Oldfather,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9(以下簡寫為:Diod.), 17. 17. 2.
Diod. 17. 4. 1-6.
Herodotus, Histories, trans. by A. D. Godley,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1, 7. 112; 希羅多德:《歷史》,徐松巖譯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中譯本卷章節相同,以下皆不另注); Xen. Hell. 5. 2. 17;色諾芬:《希臘史》,徐松巖譯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
Diod. 16. 8. 6. 而此時經濟狀況不算太差的雅典的年財政收入僅約130塔連特。
伊迪絲·霍爾:《古希臘人:從青銅時代的航海者到西方文明的領航員》,李崇華譯,第221頁。
N. G. L. Hammond and G. T. Griffith, A History of Macedonia, Vol. 2, map 1.
N. G. L. Hammond, The Macedonian State: Origins, Institutions and History, p. 179; 參見Eugene N. Borza, “Timber and Politics in the Ancient World: Macedon and the Greeks”, 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Vol. 131, No. 1 (March., 1987), p. 39.
馬克垚:《古代世界各國向海洋發展的比較(上)》,《經濟社會史評論》2022年第2期。
阿爾弗雷德·塞耶·馬漢:《海權論》,歐陽瑾譯,北京:中國言實出版社,2015年,第28頁。
Diod. 16. 8; 2, 16; 74. 3; G. Grote, History of Greece, Vol. 11, New York: Harper & Brothers, Publishers, 1859, p. 233.
Diod. 16. 8. 3; Dem. 18. 67; Marcus Julianus Justinus, Epitome of the Philippic History of Pompeius Trogus, trans. by Rev. Johan Selby Watson, London: Henry G. Bohn, York Street, Convent Garden, 1853(以下簡寫為:Just. Epit.), 7. 6. 13-16.
Russell Meiggs, Trees and Timber in the Ancient Macedonia World,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82, pp. 131-132; Eugene N. Borza, “Timber and Politics in the Ancient World: Macedon and the Greeks”, 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Vol. 131, No. 1 (March., 1987), p. 46.
Dem. 10. 12; 18. 65; 19. 55.
Dem. 1. 5; 20. 53; D. M. Lewis, J. Boardman, S. Hornblower and M. Ostwald, eds., The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The Fourth Century B.C., 2nd ed., Vol. 6,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4, p. 736; D. M. 劉易斯等編:《劍橋古代史:公元前4世紀》卷6,晏紹祥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20年,第813頁;N. G. L. 哈蒙德:《希臘史:迄至公元前322年》,朱龍華譯,程慶昺、郝際陶校,第862頁。
Dem. 2. 6-7.
Diod. 16. 31. 6; 34. 5-6; Just. Epit. 7. 6. 13-14.
Dem. 1. 22.
Dem. 4. 16-22; N. G. L. 哈蒙德:《希臘史:迄至公元前322年》,朱龍華譯,程慶昺、郝際陶校,第879頁。
Diod. 16. 53. 2-3.
John Nash, “Sea Power in the Peloponnesian War”,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Vol. 71, No. 1 (Winter 2018), pp. 119-139.
芬利:《古代經濟》,黃洋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20年,第146頁。
Dem. 4. 34; Just. Epit. 8. 3. 13; Polyaenus, Strat. 4. 2. 22; G. Grote, History of Greece, Vol. 11, p. 305.
保羅·卡特利奇:《亞歷山大大帝:尋找新的歷史》,曾德華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0年,第50頁。
Just. Epit. 9. 1. 5; Philochorus, FGrH328, F162; Front, Strat. 1. 4. 13.
Dem. 10. 31-34.
P. J. Rhodes, A History of the Classical Greek World, 478-323 B.C., Blackwell Publishing Ltd., 2006, p. 313.
伊迪絲·霍爾:《古希臘人:從青銅時代的航海者到西方文明的領航員》,李崇華譯,第235頁。
H. Hauben, “The Expantion of Macedonian Sea-Power under Alexander the Great”, Ancient Society, Vol. 7 (1976), p. 79.
保羅·卡特利奇:《亞歷山大大帝:尋找新的歷史》,曾德華譯,第81頁。
Diod. 16. 87. 3; Just. Epit. 9. 4. 6; Polybius, The Histories, trans. by W. R. Paton,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9, 5. 10. 1-5.
Pausanias, Description of Greece, trans. by W. H. S. Jones,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8(以下簡寫為:Paus.), 7. 10. 5.
Paus. 1. 34. 1; Dem. 18. 99, 19. 22.
Paus. 1. 25. 3; Diod. 18. 56; 32. 4; Plutarch, Parallel Lives, trans. by B. Perrin,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2, Alex. 28.
A·H·若米尼:《戰爭藝術概論》,劉聰、袁堅譯,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第203頁。
Front. Strat. 3. 9. 8.
Just. Epit. 9. 1. 5; Front. Strat. 1.4.13; Philochorus, FGrH328, F162.
Hans. Hauben, “Philippe II,Fondateur De La Marine Macédonienne”, Ancient Society, Vol.6 (1975), p. 59.
Dem. 1. 22.
Diod. 17. 3. 1-5; 8. 1-2; Just. Epit. 11. 2. 7-10.
G. L. Cawkwell, “Athenian Naval Power in the Fourth Century”, The Classical Quarterly, Vol. 34, No. 2 (1984), pp. 334-345.
Diod. 17. 7. 10.
Thuc. 1. 143. 5; 修昔底德:《伯羅奔尼撒戰爭史》,徐松巖譯注,第163頁。
Arist. Pol. 7. 1327a.
Hans. Hauben, “Philippe II, Fondateur De La Marine Macédonienne”, Ancient Society, Vol. 6 (1975), p. 51.
Arist. Pol. 7. 1327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