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勁文

京杭大運河貫通南北,在山東最南端,卻由西至東蜿轉變向,這處東西走向的河段便是大運河棗莊段。
棗莊市地處山東省南部,齊風魯韻、楚辭漢章浸潤形成了豐厚而多元的地域文化,而大運河則為她帶來了發展的機遇,讓她在貫通南北、融匯東西的區位優勢中繁榮,也讓她在鐵與血的錘煉中成長。這座因煤而興、因抗戰而名、因大運河而盛的城市,歷史悠久,文化深厚,同時又充滿了轉型發展的活力。
相較于京杭大運河沿線的許多其他城市,棗莊與運河連通的時間相對較晚。
元代,元世祖忽必烈下令對隋唐大運河“裁彎取直”,最終修成了京杭大運河。最開始,京杭大運河進入山東后由德州、聊城、濟寧一路向南到達杭州,并未流經棗莊地區。那時,從山東濟寧至江蘇淮安,有150多公里河段完全依賴黃河故道作為運道。
到了明代,特別是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之后,京杭大運河成為明王朝在政治、經濟、軍事上的生命線,但這條生命線卻并不安全。由于黃河經常泛濫,因此,依賴黃河故道的河段時常中斷。為了解決黃河泛濫對漕運造成的影響,數十年間,“借黃行運”“引黃濟運”“避黃行運”的主張在朝廷中爭論不休,引發了中國治河史上著名的“泇河之議”。

到了明代萬歷年間,黃河依然頻繁決口。為了徹底解決黃河泛濫對漕運造成的影響,朝廷最終采納了開鑿新河道的建議。起初,這條運河在韓莊開挖,用來輔助泄洪,稱為韓莊運河,而漕運依然走的是舊運道,仍然面臨很大的風險;之后,人們又從微山湖東岸開挖,經過嶧縣至韓莊,然后南下至臺兒莊,再向南直通邳州,修成了全長130公里的泇運河。
泇運河的開通,使得漕船能夠避開徐州至邳州之間的黃河運道的險峻地段,不僅顯著減少了因黃河泛濫導致的運道沖決和淤塞的風險,而且還使行程縮短了35公里。由此,泇運河成為京杭大運河中一段穩定、安全、便捷的主航道,棗莊也由此連入京杭大運河,迎來了發展的黃金時期。
來棗莊旅游,臺兒莊古城是必來之地。京杭大運河流經棗莊,數百年的歷史積淀大多留在了這座古城中。
在泇運河開通后,朝廷在臺兒莊設立了臺莊閘總署,負責管理過往船只。臺莊閘是沿運河北上進入山東的第一道閘,而且臺兒莊地處南北過渡地帶,運河水位落差大,又是當時華北地區唯一的煤炭供應地,因此臺兒莊成為了當時有名的一處商品集散地,聚集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旅人和琳瑯滿目的貨物。這座肇始于秦漢、發展于唐宋的古城,最終在明清時期迎來了繁榮。
“商賈迤邐,一河漁火,歌聲十里,夜不罷市。”《嶧縣志》中的這句話,是臺兒莊古城鼎盛時期的生動寫照。這座古城,處處都印刻著運河的痕跡,講述著昔日的輝煌:狀如彎月的古運河道、15公里水街水巷,還有眾多的駁岸和水門,是“運河文化的活化石”,為這座古城奠定了堅實的歷史與文化根基;青磚砌筑、正門華美的晉派四合院,層樓疊院、高脊飛檐的徽派大宅門,還有紅磚紅瓦、石頭窗、燕尾脊的閩南風格會館,多種風格迥異的建筑點綴在古城中,那是大江南北的各路商賈在古城交際經商的見證;還有南北風格交融的特色飲食、林立在古城中的40余座博物館、船上岸邊演繹的南腔北調……京杭大運河縱貫南北,輻射東西,卻似乎將所有的精髓留存在了這座古城中。

走進臺兒莊古城,仿佛穿越回了明清時代。坐于舟中,滿目皆是明清風貌,小橋流水、亭臺廊榭盡入眼簾;漫步街頭,抬頭仰望,飛檐斗角、雕梁畫棟盡顯古韻。白日里,從河邊飄來了船妹子的歌聲,宛轉悠揚里有著數百年的滄桑;夜幕下,火龍鋼花、皮影戲拂去了寂寥,光影旖旎中閃耀著歷史的燦爛。
臺兒莊不僅僅有大運河畔清奇雋秀的景致,更有中華民族不朽的意志與不屈的脊梁。


1938年3月,在日本全面侵華戰爭爆發的第二年,連克北京、上海、南京的日本侵略者企圖沿津浦鐵路南下進攻徐州。在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的指揮下,中國軍隊在臺兒莊一線筑起了鋼鐵長城,消滅了日軍精銳師團1.2萬余人,取得了全面抗戰以來在正面戰場上的最大勝利。經此一戰,中國在國際反法西斯同盟中的聲望大大增加,臺兒莊也被譽為“中華民族揚威不屈之地”。著名戰地攝影記者羅伯特·卡帕,當年在臺兒莊戰場上拍攝了近百張照片,部分發表在美國《生活》雜志上。他寫道:“歷史上具有轉折意義的小城鎮的名字很多,滑鐵盧、葛底斯堡、凡爾登……今天又增加了一個新的名字—臺兒莊。”
如果沒有到過臺兒莊,也許只能從這些簡短的描述里了解到,這座小城曾化為灰燼。但當你走進古城,在當地人的傳頌中,才能更切實地感受到戰爭的慘烈,感受到中國抗戰精神的偉大。
臺兒莊大戰留下了太多的故事:有川軍122師師長王銘章將軍死守滕縣城、壯烈殉國的舍生取義;有張自忠、龐炳勛兩位將軍摒棄前嫌、同袍浴血的團結之誠;有弟弟英勇犧牲、哥哥背著弟弟的骨灰轉戰四方的兄弟情深;還有毀家紓難,用自家糧包供官兵修筑街壘工事的義商義舉……當指尖觸到一粒鑲嵌在樹洞里的子彈,當看到義豐恒商號南樓布滿密集彈孔的墻壁,再站在臺兒莊大戰紀念館內,才能對臧克家寫成的《死灰里萌出了新生的嫩芽》有更深刻的感受:“在這里,我們用血寫就了偉大的史詩;在這里,事實泄盡了敵人的底……在殘破的北城頭插上了國旗……臺兒莊一片灰燼,臺兒莊的名字和時間爭長。”
戰火燃盡了臺兒莊,卻激發了中國人的血氣。毛澤東在《論持久戰》中寫道:“每個月打一個較大的勝仗,如像平型關、臺兒莊一類的,就能大大地沮喪敵人的精神,振起我軍的士氣,號召世界的聲援。”抗戰期間,這片英雄之地又誕生了鐵道游擊隊,抱犢崮山區也建立起抗日根據地。重建家園,一直是臺兒莊人的愿望。在血戰后,許多在戰前遷出臺兒莊的居民都回到家鄉,修葺房屋,不久就恢復了水路與鐵路。直至2008年,中共棗莊市委、市政府決定重建臺兒莊古城,遵循“留古、復古、揚古、用古”的原則,將保存下來的歷史遺產進行修復,臺兒莊迎來了新生的機遇。

重建臺兒莊古城時,山西的木雕、徽派的磚瓦、泉州的構件、漁村的稻草,匯聚到全國30多支古建筑隊伍、2萬多名工人、1000多名老工匠的手中。明清時期福建商人募資修建的天后宮,在復建時完全由泉州工匠操刀;為復原晚清魯南民居“保壽堂”的雕刻,20名老工匠精心雕刻3個月才完成。當時,許多工匠已是80多歲的老人,而且沒有傳人,因此有人說,臺兒莊可能是最后一座“手工版古城”。
2010年5月1日,重建后的臺兒莊古城正式開城。十幾年來,古城吸引了眾多游客來訪,它的歷史原真性得到了廣泛認可。現在在古城河道的一條條搖櫓船中,時常飄出一曲《臺兒莊小唱》—“臺兒莊,我的家,當年的墻磚屋瓦,至今還在說話。它說,這里銘刻著咱民族的尊嚴,它說,這里激勵著后代子孫的奮發。好一個中華,好一個中華!千百萬好兒女,正在營造一個嶄新的家!”
悠悠運河,通波千里。沿線許多城市仰賴運河怙恃而樂享太平,棗莊卻不盡然。這座城市受惠最晚,卻沒有沉浸在繁華漕運的溫柔鄉中,總是抓準機遇勇立在革新浪頭。
1855年,黃河改道渤海后,大運河淤積嚴重,北段漕運徹底荒廢,因運河而繁盛的北方城市面臨轉型的困境。不久后,洋務運動開啟,實業圖強的浪潮傳至全國,煤炭資源豐富的棗莊由此開啟了“第二春”。
在近代民族工業的版圖中,棗莊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其貢獻與影響力不容忽視。這里誕生了中國第一家民族資本股份制企業“商辦山東嶧縣中興煤礦股份有限公司”,即著名的中興公司。中興公司不僅發行了近代中國第一張工業股票,還吸引了兩位民國總統黎元洪、徐世昌擔任董事長,更是津浦線最大的股東,參與了青島港、連云港、漢口港、江陰港和上海港的建設。中興公司在中華民族工業史上成為標志性企業,棗莊也因此成為近代民族工業的發源地之一。
因為煤炭這塊“黑金”,棗莊迎來了快速工業化的黃金時期,但也成為第一批資源枯竭型城市。世紀之交,站在新的轉型十字路口上,棗莊積極探索并走出了一條以創新驅動為引領的特色化、差異化高質量發展之路,以鋰電新能源作為轉型發展的重點,致力于打造綠色安全新能源典范城市。從2000年招商引資催生鋰電產業的萌芽;到2008年龍頭企業的培育成功;再到如今制定全國首部鋰電產業專項法規《棗莊市鋰電產業發展促進條例》,成功創建全省唯一的鋰電產業創新創業共同體,鋰電產業集群入選為國家創新型產業集群,國家鋰電池產品質量檢驗檢測中心進入國際標準化實驗室序列……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從“煤城”轉向“新能源電池名城”,讓棗莊這座老工業基地煥發了新活力。

在轉型道路上,作為一座傳統資源型城市,棗莊的生態包袱重,環境欠賬大。為了實現綠色發展的轉軌,棗莊在布局新能源產業領域的同時,錨定生態修復工作,統籌做好護山、治水、興林、育田。如今,采煤塌陷區變成了九龍灣濕地公園,采石場留下的山體“斑禿”又恢復了植被覆蓋。石榴種植成為棗莊的特色農業,12萬畝、600余萬株的種植規模,見證“全國石榴看棗莊,棗莊石榴譽全球”的產業發展新高地的加快崛起。
現在,棗莊已經成為了一座生態旅游之城,四季皆景,時時可游。春天,漫步于青檀古寺,清泉潺潺,碑林墨香,與嫩葉新芽交相輝映,為這片古老的土地注入了無盡的生機與活力;盛夏,泛舟于微山湖上,野生紅荷接天連日,萬頃蘆葦搖曳生姿,舞動中投射著綿綿不絕的活力;深秋,站立在抱犢之巔,漸染的紅葉拼接出的赤色云海在腳下升騰,涌動著大自然特有的詩意;冬日,眺望巖馬水庫,落霞、群山、汪洋般的水面在大地上揮灑出一幅動人的水墨畫,更有水鳥、游人點綴其間,令人心曠神怡。

如今,棗莊又被賦予了建設國家可持續發展議程創新示范區重大任務,迎來了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淮河生態經濟帶建設、新一輪魯西崛起行動等戰略機遇。以奮斗為筆的棗莊,正錨定“強工興產、轉型突圍”目標,堅定實施工業倍增計劃,努力繪出城市發展日新月異的景象,繪就百姓生活和諧幸福的畫卷。
(本報道得到中共棗莊市委宣傳部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