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著雪 [組詩]

冷盈袖

停 云

她從山中回來，身上積滿了

雨水，這讓她有些懊惱

我說，那不是雨，是云

剛剛你走在白云里呢

她回頭看云時，我看她

人群中只有我看到了這些

月光照著雪

數年不遇的大雪，我站在窗前看了一個上午

如果非要走進雪中，就撐把傘

不再試圖把它們揉成團捧在手心

它們那么白，就讓它們多白一會兒

多白一會兒也好啊。晚上再讓月亮

照一照。沒有比月光照著雪更相宜的事情了

——在寂靜上覆蓋上更空曠的寂靜

到山中去

去山中吧，不拘是什么山

盡量選擇高一點的，林間小徑

曲曲折折，無限向上，盡頭在白云里

不一定非得到達山頂，有樹木就行

枝頭生長綠葉、露珠和鳥鳴

幾縷風若有若無纏繞其間

有山澗自然最好，可以聽聽水聲

不必關心它們會流向哪里。空中飛過的

鳥，叫昨天或者明天沒有什么區別

一些云在山腰，一些云在山頂

我們有時在云里，有時在云外

孤獨的月亮或者湖

湖中的波紋有些是風給的，有些是白鷺給的

它們將余波帶到了更高處

晚上月亮落了進去。一只長著鱗片的月亮

在水中形成鱗片形狀的月光

如果此時你在，不妨垂一支魚竿，把它們釣

上來

像釣一條魚那樣把一座湖釣上來

很多年了，無數的湖和月亮在酒杯里出現

只有我知道，無論它們看上去多么不同

其實都是同一個

入 止

晴久了，揀一年中剩下的

日子下雨，堆積烏云

經霜的青菜肥美，微甜

就在母親家的菜園里，隔幾天去割幾棵

有時層層掰開卷心菜

用最里面的菜心炒飯

再加一點醬油

是想象中的味道，那樣清冽的、寂寞的味道

年末的一天

這是十二月第二個晴天

萬物重新擁有耀眼的生活

經過魚池時，我找到了

幽香的唯一來源：一株黃色的蠟梅

摘一朵藏在手心

仿佛自己因此可以成為另一株

傍晚的時候，站在窗邊看天

這一年很快就要過去了

剩下的兩天留給了雪

終歸需要下一場才行

舊年與新年再也沒有分別

這算不算好事，我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