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 暖

陽飏

1

我看見大海了

從你的眼睛里

大海靜寂

魚啊

一定是曾經的玫瑰

2

如果玫瑰是這個早晨的心臟

如果早晨的天空兒童一樣可愛

那是因為，昨夜

水龍頭滴答滴答的聲音

被我夢幻一樣聽成了你的名字

滴、答、滴、答、滴……

3

大海落日

恍若一堆熊熊燃燒的大火

一只巨鯨救火車一樣噴灑著水柱

假設——

落日背面

我和你正在交換結婚戒指

4

想讓你每天

沿著我身體骨骼的小路

散步

這是我的隱私，是我擅自藏匿的你

是你也不知道的另一個你

5

愛，是鐵匠鋪的一塊熱鐵

需要反復淬火鍛打

我就是那個掄大錘的鐵匠師傅

發誓要把這一塊熱鐵

鍛打成愛的形狀

6

我用水的手指

在水面上寫下你的名字

河水用不曾有的嘴

一遍遍念著

下游的時間晚點了

那是為了集合更多的繁星和水鳥

等待你的名字經過

7

你的名字

是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鳥

每天從我的手上啄著甜食

真想把我的手送給你——

干脆把我全部都送給你吧

就當是送給你一大捆玫瑰

——雖然這個形容讓我自覺慚愧

8

這是一個秘密

向日葵花盤隱秘的時針

和我內心的時針，指向

同一個時間

以你為標準時間核對的

鐘表的聲音——

嗒、嗒、嗒……

好似我沒有說出口的那個字

正踮著腳從你面前走過

9

為什么——

這一次，當我牽著你的手

不遠處的一條大河停了下來

如同一輛隨時準備重新發動引擎的汽車

等著我們

10

今天是你的生日，無意之中

我數了數樓下街道兩邊的楊樹、槐樹

加上樓拐角的那棵玉蘭樹

剛好，是你生日蠟燭的數目

看看墻上的中國地圖

數了數我們曾經去過和計劃去的地方

數到和你生日蠟燭相同的數目

——以后接著再數

動物園一只一只的孔雀不斷開屏

與你的生日有關嗎

11

你的雙手

猶如童話中的小動物正在睡眠

——此時一定夢見了我

夢見我抱著一棵冒充玫瑰的白菜

走向我們的晚餐

12

那些年的冬天，住宅沒有暖氣

我燒旺爐子等你下班回家

可總感覺

是你從落日的爐火邊匆匆趕回來

把熱傳遞給了我

13

且允許我暫時缺席自己

成為你身體里的

一點點鐵，一點點磷或者鈣

還有，一點點疼

——已經不屬于你，那是

我們之間特殊的記憶和暗號

14

你我像是兩根略略受潮的火柴

假若感覺寒冷

那就共用一張靈魂的磷片

擦燃

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