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瞇著眼,端起一杯紅酒,晃動著,仿佛此刻躁動的心:“我,看到了愛情。”
我忍不住懟道:“就你那事,還愛情,拉倒吧。”
我太了解他了。一鳴是中學(xué)老師,喜歡攝影,當然,美女也沒少拍。那天,他在鳳凰村拍鳳凰花。一個撐著把油紙傘的女孩在玩自拍,姿態(tài)優(yōu)雅。一鳴覺得美,偷偷按下快門,咔嚓一聲,女孩裝進了他的相機,也裝進了他的心里。
“你看看,多優(yōu)雅的女孩。”一鳴劃拉著手機,展示女孩的朋友圈。全是她的個人照,裙裝的,旗袍裝的,或靜坐品茶,或臨水遠眺,優(yōu)雅十足。
一鳴之前的愛情都無疾而終。別人介紹再優(yōu)秀的女孩給他,兩人約完咖啡廳,就再無下文。事后媒人問及,一鳴連說不合適。
他堅持認為,未來的伴侶應(yīng)該是有生活情趣、舉止優(yōu)雅的女孩。一晃畢業(yè)任教有些年頭了,跟他同時入職的老師都有孩子了,他還是單身。一鳴調(diào)侃他這不叫單身,叫守身如玉。
自打遇見鳳凰樹下的那個女孩,一鳴外出攝影的頻率越來越高,一到周末就往鳳凰村跑,卻再也沒有遇到過那個女孩。女孩不一定是當?shù)厝耍@種守株待兔的方法根本不管用。
“一見鐘情,直接約啊。”我跟一鳴說。
“人家忙呢,總說過段時間。”一鳴很沮喪。
沮喪的事兒還在后面。有一天,收到一鳴微信:“速來,求安慰。”我趕去一鳴家,只見他灌著酒,一張苦瓜似的臉,整個人像一片枯萎的樹葉,沒精沒神地貼在椅背上。
“女孩見著了。我看走眼了。”一鳴喃喃地說,耷拉著頭,一臉喪氣樣。
說起來也是巧。一鳴去外市采風(fēng),拎著相機拍夜景,一家人頭涌動的小面館入了他的鏡頭。一鳴把手中長焦鏡頭一伸,咔嚓一張市井生活照。他習(xí)慣性地把照片放大了來看,驚住了,店內(nèi)忙著揉面的是他日思夜念的那個女孩。
“你說說,那么好看的手,應(yīng)該用來彈琴、用來畫畫,再不濟也能敲敲鍵盤吧,咋就干這活呢?”一鳴把頭一歪,雙眼緊閉,不再說話。
我以為事情就此打住了,沒承想,一鳴仍未死心。他又去了一趟外市,直接進了女孩的店。
女孩乍見一鳴,頗有些尷尬,兩只手也不知道往哪放,就在圍裙上反復(fù)搓擦,說:“大哥,你怎么來了?”
“碰巧路過,想在你這吃點東西呢。”
女孩給一鳴上了一碗當?shù)赜忻穆槔泵妗R圾Q一邊吃著,一邊拿眼四處瞅。這時,一位老人顫巍巍地走進來,女孩趕緊迎過去,攙扶老人坐下。很快,她端來一碗面,細心地把里面的辣椒挑出來,又拿出一條白色的紙巾,圍住老人的脖子,然后拿起筷子,把面條一點點地送進老人的嘴里,動作很輕柔,如同照顧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是鄰居托付我照顧的。老人家的手不太靈便,他辣椒過敏,但又想念辣油的味道。”女孩對一鳴說。
我再見一鳴的時候,他已經(jīng)結(jié)了婚,新娘是那個女孩。
“沒原則性的家伙,說好的優(yōu)雅呢?”我打趣地問一鳴。
一鳴把頭一揚,哈哈大笑,說:“你知道嗎,看到她細心照顧老人的樣子,我就覺得呀,這才是最優(yōu)雅的女孩。”一鳴的微信個性簽名也換了:世間上的優(yōu)雅,抵不過一碗人間煙火。